“那我们说定了,你不许去找她!”话一出口虞清嘉自己都囧了一下,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吃醋的妻子在要挟丈夫,让他不许去其他女人那里?而偏偏慕容檐还低低“嗯”了一声,应道:“好。”
虞清嘉被自己乱七八糟的脑补臊得双颊绯红,她这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些什么蠢事。她脸腾的红到脖颈,赶紧松开手,连连倒退好几步。
慕容檐果真没有继续往前走,但是也没有转过身来。虞清嘉不敢再看,默默偏过视线,盯着旁边青釉色的越瓷花瓶使劲看。
屋子里弥漫着难言的尴尬,最后还是慕容檐最先行动,他一脸平静冷淡地走进里屋,对着矮榻示意了一下:“过来。”
慕容檐一副并不在意毫无波动的态度,虞清嘉多少松了口气。慕容檐并不在意这种事,她若是一直扭捏才小家子了。虞清嘉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坐下,虽然脸上红云不减,但也能勉强摆出镇定的脸色。
慕容檐视线朝地上扫过,一个香炉倒在地上,里面的香烬都倾洒出来些许,想来是虞清嘉跑下来是太过匆忙撞翻了。香炉乃是铜质的,分量相当不轻,这得撞的多疼。慕容檐伸手去捏虞清嘉的膝盖:“刚才撞到这里了?”
“没有……”虞清嘉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檐捏得“嘶”了一声。慕容檐确定了她的伤势,手上力道放轻,缓慢地揉捏着她的膝盖骨,还说道:“把腿伸直,如果不把淤血化开,恐怕明日你连路都走不了。”
虞清嘉有些迟疑,把腿伸直称为箕坐,乃是相当不雅的坐姿,她私底下会偷偷伸直了疏通经血,可是在异性面前…… 慕容檐抬哞瞥了她一眼,语气轻飘:“现在想起来不雅观了?”
好吧,虞清嘉想到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蠢事,以及以前做了些什么蠢事,她在慕容檐这里早就里子面子都没了,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她默默伸直腿,任由慕容檐揉捏她的膝盖及小腿骨。虞清嘉虽然疏懒怕累,坚决不运动,可是她的腿却匀称修长,骨肉均亭。慕容檐垂眸看不太清脸上的神色,他尽力让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活血化瘀上,而不是手中绝佳的触感。慕容檐一本正经地捏了一会,突然发现不太对。他抬起眼睛,就看到虞清嘉眼睛泪汪汪的,水光在她的眸子中打转,将落未落,十分勾人。
慕容檐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怔了一下,手掌反射性般捏了捏掌心柔弱纤细的小腿。慕容檐有些尴尬,天生良知浅薄的他难得生出些类似于愧疚心虚等情绪,而虞清嘉此刻的眼神,犹如被狠狠欺负了却不敢说一般,其实,更能勾起男人作恶的劣根性……
慕容檐声音放低,问:“怎么了?”
“疼。”
竟然是这个原因……他有些无奈,道:“知道疼就好,让你不看路。”
慕容檐脸上的神情依然嫌弃又冷淡,可是他再给虞清嘉捏骨头时,手指力道明显柔和许多。
从虞清嘉的角度只能看到慕容檐的侧脸,他即便只露出一张侧脸也好看的不可思议,仅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享受。虞清嘉默默注视着,忽然生出许多感慨,狐狸精刚到广陵时态度多么恶劣……虽然现在一样恶劣,但是好歹像个人了。他们那时剑拔弩张,如何能想到五个月后,慕容檐会这样细心地帮她揉淤血。
从广陵,到两人独自逃难,再到兖州种种,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人已经共同经历了这么多。
虞清嘉感受到腿上慕容檐拿捏得宜的力道,声音也渐渐变软。她说:“狐狸精,其实我方才拦你并不是不信你,只是……这种怪力乱神之事,终究不好和外人说。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即便你也知道弹琴时系统和虞清雅的细小习惯完全不同,但是旁人很难相信你有识曲误之能,自然也不会信你的话,所以我们还不能打草惊蛇。如今我们知道了虞清雅和系统的存在,而他们并不知晓,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这样一来就有许多反击的机会。若是你当真去问了虞清雅,她会不会承认暂且不提,但我们就全部暴露了。”
这些道理慕容檐怎么会不懂,他方才只是被虞清嘉气急了。可是即便如此,慕容檐还是没有放弃追根究底的念头。他不能容忍虞清嘉心里有任何男人排在他之前,最好是心里没有其他男人。虞文竣暂且算了,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行。
慕容檐默默想道,他只是答应了虞清嘉不亲自去问,可没说不再追究此事,想套话,可以有许多种手段。
他不会让任何人染指自己的独有物,当然,虞清嘉想染指别人也不行。
慕容檐察觉到虞清嘉此刻语气柔和,态度十分松动,他暗道好机会,立刻趁机追问:“你先前不是不肯告诉我虞清雅的事么,为什么现在愿意说了?”
虞清嘉顿生惭愧,她支吾了一声,眼睛乱飘:“我并不是故意不提醒你……我先前和你还不熟,你自己什么样子你也知道,你那么恶劣,睡着了靠你一下你都能把我推开,我哪放心和你说这些?”
慕容檐无言以对。然而他仅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不反省自己,反而继续利用虞清嘉的愧疚和良心。他眉梢微微挑了挑,语气中带着调侃的笑意:“就这么点事,便值得你骗我?看来我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个叫得上名字的外人,虞清雅与我完全没有利益关系,她的秘密你都不肯说,若是换成更亲近的人,你岂不是要坐视我被别人一直暗算?”
“没有!”虞清嘉立刻高声反驳。她都有些恼了,抿着嘴看他,“我明明没有这样想过。”
“那你保证,以后不故意瞒着我事情,也永远不因为别人背叛我。”
虞清嘉朱唇微微张开,她虽然思路被慕容檐带着走,可是此刻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是在商讨虞清雅和系统的事吗,为什么突然就扯到背叛上来了?
慕容檐见到虞清嘉迟疑,嘴角微勾,但是心中却浮起狠戾之意。她在犹豫。
对慕容檐来说,喜欢和占有欲之间没有区别,他对没有用处的人、没有好处的事冷漠薄凉,可是一旦被他习惯,被他接受,在他的价值体系里便成了“他的”东西,就要被他独有。说起来这是一个很没有道理的逻辑,他不关心的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一旦这个事物太过美好,被他上了心,那无论对方愿意不愿意,他都要将其夺过来,此后独属于他,一辈子受他操控。
虞清嘉现在,便已经被他划分为所有物。他向来没有分享、谦让等美德,他的东西,便是死,也要死在他自己手里。慕容檐记得在他十岁那一年,宫苑中进献了一匹夜照白,慕容檐很喜欢这匹马,可是常山王也看上了。太子不想因为一匹马起争端,于是便让慕容檐谨守晚辈之礼,将其让给叔父。慕容檐当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可是随后,他就将那匹马杀了。
他喜欢的东西,他宁愿将其毁掉,也不能容忍对方落在别人手上。然而虞清嘉和以前的骏马、宝刀不太一样,她会动,会笑,也会和其他人说话。这是慕容檐第一次对活人产生占有欲,他不舍得将虞清嘉摧毁,那就只能让她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不要看其他人,也不要意图离开他。
慕容檐笑了笑,眼睛幽黑,深深地看着她:“果然,你也不过是客套而已。”
虞清嘉终究是个有良心的人,她待人以诚,从没想过欺瞒朋友,更不会为一己私利出卖朋友。所以她想,慕容檐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他只是要求她不欺骗他而已,虞清嘉本来就不会这样做。她最终还是心软了,她眼睛润润的,虽然声音低,但是极其清晰郑重:“我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欺你瞒你,不会背叛你,也不会故意丢下你。”虞清嘉说完后觉得不太对劲,赶紧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不许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虞清嘉知道慕容檐被叔父欺骗追杀,不得不背井离乡,他即便不说,想必心里也在怀疑这个世界。虞清嘉愿意告诉他,世界上依然有契约和承诺,依然有善意和容忍。
直到有一天两人各自成家,他再也不需要她。
虞清嘉并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正如慕容檐不知道虞清嘉说话时只是将其当做普通朋友之间的约定。慕容檐这次终于露出些真心的笑意,因为笑,他眼尾微微勾起,看着魅惑诡艳至极:“好,这是你说的。”
是你说愿意留在他身边,永远都不背叛他的。
虞清嘉方才允诺时坦坦荡荡,可是现在看到面前的少年,她猛地意识到这并不是景姬,这是和她同龄的少年郎。她尽可以和闺中密友说两个人一辈子不分开不变心,可是面对男子……这样的话就带上了一些其他的味道。虞清嘉默默红了脸,她偷偷看慕容檐,发现他眼睛晶亮,唇角带笑,浑身都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喜悦。可是,那就是单纯的欣喜,就像是交到一个朋友,找到一件喜欢的东西一样,并没有任何风月旖旎之情。
虞清嘉在心底默默“啊”了一声,不知为何有些低落。虞清嘉垂眸,正想着心事突然被人弹了下脑门。她捂着额角抬头,就看到慕容檐眼睛含笑,目光中似乎带着些意味深长:“记住你说的话,你现在还有一件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