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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学鸳鸯老 (白鹭成双)


  “下人?”周和珉很是纳闷,“你哪里看起来像个下人?”
  不解地扯了扯自己妃色的衣裙,又指了指自己素净的打扮,花月问:“我这打扮还不像下人?跟那一群珠光宝气的夫人小姐比起来,就是个野丫头。”
  “打扮能说明什么?”他不太认同地摆手,“宫女穿凤袍也是宫女,贵人穿麻布也是贵人。”
  “……”您要不别当皇子了,支个摊儿去给人看相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花月没敢说出来,她一开始觉得五皇子脑袋有问题,可眼下一看,又觉得这人好像特别有意思。
  他没什么恶意,看向她的眼里是干干净净的好奇和欢喜,说这些也不是要讨好或者调戏她,就是把他知道的吐出来,简单又直接。
  “那小女换个问题。”她移开目光,低声问,“您大好的寿宴不去享用,跟小女在这儿站着,图个什么?”
  周和珉上下扫视她,笑着道:“我是皇子,有花不完的银子,抱不完的美人。你是李景允的侧室,有夫之妇,我能图什么?”
  顿了顿,他还是好心地解释:“当真是觉得你有趣,才想跟你玩。戒心重的人都有奇特的经历,他们多半不会再轻易动心,可你不一样,你戒心重,心却又软,一块花生酥吃了吐,又舍不得扔,像被打怕了的小孩儿,想伸手拿糖,又有所顾忌。”
  人世间最有趣的就是矛盾,五皇子最喜欢看的就是矛盾的人。
  他这话完全不像个十五岁的人能说出来的,脸上分明还有少年气,可字里行间都让花月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花月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比五皇子大上整整三岁,所以哪怕身份低点,被小孩子洞悉一切还是让她有些抹不开脸。她交叠好双手,摆出自己最冷淡的掌事架子,平静地道:“殿下看人,还是莫要太过片面来得好。”
  周和珉笑眯眯地道:“我觉得我看得挺对,就像现在,你不想对陌生人泄露太多,所以你想走了。”
  他说着,侧过身子来将她困在朱红的柱子边,眼眸垂下来,深深地看着她:“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十五岁的个子为什么会比她高这么多?花月想瞪他两眼,可个头矮就显得没什么气势,她抿唇,没好气地道:“多谢殿下,可是若还有下一回,小女还是会出卖殿下的。”
  想起自个儿被宫人围追堵截的惨痛模样,周和珉脸上终于露出了少年人该有的羞恼,他放了手,哼声道:“那我便不去保你的心上人了,明儿由着他自生自灭吧。”
  说着,转身就要走。
  走就走吧,这点幼稚的威胁能吓唬谁啊,花月不屑,心想自个儿哪来的心上人。
  然而,她的手不知怎么地就伸出去,把人给拉住了。
  周和珉一顿,回眸挑眉,正待揶揄她两句呢,却见走廊拐角过来了几个人。
  “不是什么大事,还请三公子替咱们美言几句。”
  “是啊,都是一家人,多半是误会。”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过来,为首的那个一身青白色银绣百兽袍,清俊的眉眼一抬,正好就与他的视线对上。


第43章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
  李景允今日心情甚好,寿宴么,不闹出点人命怎么能突显一个“寿”字?
  人命出在韩家,连带着把司徒风给套了进去,他就更高兴了,一石二鸟一举多得,也不知是哪路的神仙出的手。
  长公主带着御林军过来,但御林军里头两个统领都是他的熟人,非但没与他为难,反而与他亲厚地聊了起来。
  三人就这么聊着从正庭绕到旁侧的走廊,他愉悦地一抬眼——就看见两个狗男女站在走廊上拉拉扯扯。
  “……”
  花月是觉得,周和珉明日去将军府总比不去好,所以低头说两句好话也是稳赚不亏。但她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去,旁边就突然来了人。
  “殿下怎么在这里?”李景允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花月飞快地转头看他,见他毫发无损玉树临风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无声地屈膝朝他行礼。
  周和珉从容地笑答:“我出来走走,透透气,谁知道遇见个迷路的姑娘,正要给她指路呢。”
  他转头朝她看过来,李景允也就跟着将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带了两分戾气。
  花月很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爷怎么就又看她不顺眼了。
  周和珉在给她使眼色,示意她答话,她收敛神思,顺着他的话就道:“奴婢是来找公子的,这地方没来过,一时分不清方向。”
  “是吗。”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李景允朝周和珉一拱手,“那便多谢殿下了。”
  “三公子客气。”周和珉大方地摆手,“我还没谢谢你先前让太子哥哥放我一马呢,明儿有空,我把父皇刚赏我的金缕玉鞍给你送去,正好配你的汗血宝马。”
  李景允抬了抬嘴角,没拒绝也没应下。周和珉却当他是同意了,潇洒地一挥袖:“那我便先走了,你们忙。”
  花月朝他屈膝,余光瞥过去,正好瞧见他朝她挤了挤眼。
  明天见——她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这个意思。
  倒是个大气的,没当真与她计较,还愿意去帮个忙。花月松了口气,忍不住朝他弯了弯眉梢。
  周和珉满意地走了,潇洒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李景允淡淡地收回目光,朝身后两个人颔首:“就不劳远送了。”
  “哎好,三公子歇着。”那两人识相地告退。
  走廊两侧种着山茶花,风一拂过,香气袭人,花月轻吸了一口,眼里微微泛光。
  “心情很好?”面前这人问她。
  “回公子,还行。”她分外诚实地回答,“原本还有些慌张,眼下倒是觉得无妨了。”
  “为什么?”他又问。
  花月古怪地抬眼,心说这还问个什么为什么?奴婢跟在主子身边,天塌下来都还有主子顶着,自然不会再慌张。
  不过她这一抬眼,就瞧见了李景允那张风雨欲来的脸。
  他好像遇见了什么麻烦事,眼底泛着暴躁和厌烦,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盯穿。双手负在身后,绣着百兽图的袖口随风微张,没由来地给人一股子泰山压顶之感。
  要是之前,花月肯定觉得他又犯公子脾气了,可眼下,长公主的话在脑子里一转,她觉得三公子也不容易,一副纨绔模样的背后,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
  轻叹一口气,她笑着问:“公子去歇息,奴婢可否能跟着?”
  李景允冷笑了一声,越过她径直往厢房的方向走。
  花月:“???”
  让跟就让跟,不让就不让,冷笑个什么?
  腹诽两句,她犹豫片刻,还是碎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默念:自个儿的主子,忍着点,忍着点。
  推门进去寻了太师椅坐下,李景允半阖着眼看向后头进来的人,一副等着她坦白从宽的表情。
  然而,这厮跟着进来,什么也没察觉到,乖乖地站到了他的身侧,甚至给他倒了一盏茶。
  李景允气笑了:“你没有话要同爷交代?”
  花月正琢磨着明日该准备些什么呢,被他这没头没尾地一问,满眼都是茫然:“交代什么?”
  “五皇子。”他咬牙敲了敲桌沿,“拉人家衣袖做什么?”
  原来是这事,花月不甚在意地道:“先前奴婢说错了话,怕给公子惹麻烦,所以拉他回来想解释。”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避嫌,什么叫规矩?”桌子敲得咚咚作响,他颇为烦躁地道,“衣袖也是能随便拉的?”
  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倒是没听过衣袖也不能拉。花月觉得他是故意在找自己的茬,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下回奴婢要拉谁衣袖,提前沐浴焚香、上禀先祖,再行动作。”
  还跟他犟起来了?李景允这叫一个气啊,想骂她又不知道从哪儿骂起。
  “三爷。”温故知寻了过来,伸了半个脑袋往屋子里扫了一眼,见只有他俩在,神色一松,笑着跨进门道,“西边院子的仵作传话,说初步查验,韩天永是先被人下了迷药,再被人割喉的。”
  李景允应了一声,沉声问:“可有凶手线索?”
  “没呢,西院里当时就两个人,连个下人都没有,谁也没瞧见有什么进出。”温故知想了想,“倒是那壶茶,我看过了,用的是‘二两月’,北漠有名的迷药。”
  好巧不巧,司徒风就是北漠来的人。
  撑着眉骨沉默了片刻,李景允嗤笑:“该他倒霉。”
  “也算是报应吧。”温故知看向旁边站着的花月,揶揄道,“不知小嫂子可否认识司徒风,这人在剿灭大魏皇室的时候,可立过不小的功劳。”
  “不认识。”
  才怪。
  花月微微一笑,心情又好了两分。她觉得常归是个傻子,刺杀多没意思啊,血一溅人就没了,痛苦也不过一瞬间。像司徒风这样的人,哪能死得轻轻松松。
  心里有一团乌黑的东西逐渐扭曲扩张,她舔了舔嘴唇,余光朝旁边一觑。
  李景允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她看,墨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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