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是你忙晕了,是有人把你闹晕了吧。”穆慧妃冷哼一声,接过身边乔嬷嬷递来的一个锦盒交给綦烨昭:“本想她过来请安时给她的,既是她没来,你便带回去转交吧。”
慧妃娘娘最是心疼陆侧妃,隔三差五的便给她送些首饰礼物体己,綦烨昭早已习惯成自然,道谢揣进自己袖口里。一旁的苏月婉恨不得晕过去——穆慧妃对陆清浅越好,越显得她是个空占了正妃之位,实则无宠无地位的摆设。
几位王爷算不得关系好,妯娌之间少不得争锋。以往苏月婉多被她们羡慕嫉妒恨,这会儿正是几位王妃扬眉吐气的时候。这个说荣王陪自己骑马逛街,那个说雍王给自己特意造了什么首饰,转过头都得戳一戳苏月婉:“你家王爷最是心疼你,你最近可有什么新鲜物件儿拿来瞧一瞧?”
苏月婉紧紧咬着牙,却听雍王妃笑道:“我上回进宫请安时遇见你家陆侧妃了,带了一整套的珍珠头面,那光泽那样式,当真漂亮的不得了。后来才知道珠子是陛下赏给慧妃娘娘,慧妃娘娘又送了她的,还专门交代睿王爷亲自给画了花样子——谁都知道王爷最爱你,可不知你得了什么?”
那时候她正闭门思过,哪里知道什么珍珠头面。几位王妃见她眼圈儿都红了,到底不敢挑拨太过,只当她面儿冷哼一声:“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哪片云彩上有雨呢?便是一时得意又如何,说不得一转头,便跳进坑里再出不来。”
一顿宴席吃的满嘴苦涩,待上了马车,苏月婉终于憋不住掉下泪来。綦烨昭本就一肚子气,越发听不得她丧气,重重哼道:“这会儿哭给谁看?是不是又想说谁欺负了你?”
“别觉得母妃偏袒陆侧妃,你自己想想,你有哪样儿能越过她?哪怕你会拍马逗母妃开心呢?然你会什么?愁眉苦脸还是哭?”
饶是苏月婉早就明白綦烨昭对自己不满,可被他劈头盖脸训斥一顿,王妃娘娘还是觉得心痛的无以复加。看着王爷冷脸,她只得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哭出声来,等到挨进了守心院,立刻一口心头血吐了出来。
大半夜的找了秦太医过来,綦烨昭只觉得晦气。有心让她禁足养病,让陆清浅重新接管家务,侧妃娘娘却是不允:“前脚进宫,后脚就委屈到病了,您这是打谁的脸呢?偏给慧妃娘娘揽个欺负儿媳的名声么?”
陆清浅说这话当然是推脱,眼见苏月婉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她到底“心不甘情不愿”的重新接管了家中账本。原本纷繁混乱的局面立时就消停了,无论前院后院一块儿松了口气,齐齐生出一个想法:若是能一直让侧妃娘娘管家就好了。
唯一不满的或许是綦烨昭,他隔日就被陛下叫去训了一顿,又挨了亲妈阴阳怪气的埋怨:“你家王妃若是身子不好,就别跟着到处晃悠。知道的说她体弱,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宫里被怎么了呢。”
倒是与陆清浅说的一样。綦烨昭苦笑求饶:“真不是儿子故意,然总不能让她病死吧。”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儿呢。”穆慧妃直呸他,又忍不住多说两句:“她不就管了十天账?还管的乱七八糟,哪就委屈劳累成这样?”
“可她占了王妃的名头,缓缓又谨守礼法,已经和我抢白了一回,说只要王妃病好了就把管家权移交回去。”綦烨昭叹气道:“别人都是恨不得把手伸长些,亏她懒成这样,什么都要往后退。”
“她哪里是懒,她是聪慧。”慧妃娘娘隐晦的翻了个白眼:“这叫进退有据,不给人抓把柄。”
“聪明点儿挺好的。”綦烨昭抹了把脸:“说真的,儿子这两天的日子好过多了。”
他想想又忍不住替陆清浅多解释一句:“这回侧妃虽是接了账本,却没自个儿管着,而是让两位嬷嬷一块儿办,她只一旁帮衬一把。”
穆慧妃哭笑不得:“等王妃好了,再将两位嬷嬷与账本一块儿还回去,这般王妃也就不会再出错了——你家侧妃可是这么说的?”
綦烨昭点了点头:“也就她这般替别人考虑,偏王妃不领情。”
慧妃娘娘哪里看不明白陆清浅的打算。说是帮衬,实则将两位嬷嬷的心都拢了来,以后看似在王妃跟前当差,倒不如说是把苏月婉架空。偏王妃打落了牙往肚里吞,还得谢她周全——这般算计,可真不是綦烨昭以为的良善人。
同为女子,穆慧妃不喜欢太聪明的姑娘。尤其这样聪明的毫无破绽人,更是让她本能的提防。可她也知道,陆清浅没坏心,是想帮着王爷更进一步的。甚至綦烨昭想走的更顺畅,就要与陆侧妃多亲近,才能得到更多好处。
这些心事在慧妃娘娘心里转了一圈,最终化作一句称赞:“我早说过了,你陆侧妃比你王妃有成算,你有事不妨多与她商量吧。”
綦烨昭并不知母妃心中千回百转,只当亲妈对陆清浅当真喜欢,大大方方的答应了下来。回到府里与侧妃如此这般的邀功,引来陆清浅一串儿笑声:“娘娘当真这么夸我?我这受宠若惊的,要么过两日就递牌子进宫给她请安?”
一边还催促綦烨昭:“你给我想想,有什么新鲜物件儿可以送给娘娘赏玩的?总不好每次都是得她的赏赐,我都觉得自己脸皮真厚了。”
“你人到她面前,她自然就欢喜了,还需要送什么东西。”綦烨昭看她忙的团团转的样子只觉得可乐,大咧咧道:“从铺子里拿一套润肤的膏脂吧,最近不是卖的极好么?”
陆清浅不过懒得自己动脑筋,听他这么说了,自然爽快应下来。及到了长禧宫,穆慧妃依旧是笑脸相迎,连敲打都无一分,留她用了午膳不说,又赐了不少好物件儿给她。
临走时,陆侧妃貌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听秦太医确诊了赵侍妾肚子里的是个男娃儿呢,我可盼着四个月后,府里多个小郡王来。”
穆慧妃心领神会,点头笑道:“有你管着家,我自是放心的,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陆清浅认真点头:“妾自会力保孩子平安。”
两人都略过了王妃不提,于陆清浅来说,是她明白王妃并不会对这个孩子动手,穆慧妃的想法却不同——在她耳中,这是陆清浅的承诺,一定保住这孩子不被王妃再“不经意”的害了。
虽这姑娘太过聪慧,可有时候与聪明人交谈,总比和蠢笨之人来的痛快。穆慧妃想了想苏月婉,觉得陆清浅这般也是极好的,至少她能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绝不会给王府里捅出篓子来。
府里的侍妾庶妃安安静静在侧妃娘娘手底下讨生活,一点儿没有不甘心。尤其是武盈袖和赵玉娘,更是过的如鱼得水,不知多快活。可惜好景不长。三个月之后,王妃娘娘病愈“出关”,陆清浅二话不说,又将账册连同两位嬷嬷一块儿送回了守心院。
苏月婉自说不出让陆侧妃接着管家的话来,綦烨昭有诺言在先,也只能依了她这么做。好在陆清浅早敲打过各处管事,又有两位嬷嬷熟悉了运作,倒能帮衬着王妃将王府管的有模有样。
睿王爷观望了两天,总算松了口气。可惜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突然一个晴天霹雳落在后院——怀着身孕的赵玉娘不知怎的在去请安的路上滑到,没一会儿便鲜血流了一地,眼看着要不行了。
这回苏月婉并陆清浅是齐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妃侧妃难得“摒弃前嫌”,一块儿坐镇指挥,让小太监将赵玉娘抬进早已准备好的产房里,又差人去叫接生嬷嬷与秦太医立刻赶来。
秦太医府邸离王府不远,他一路小跑,小一刻钟也就到了。顾不上后院避讳,老人家直接捏着赵玉娘的手腕给她号了个脉,转身提笔写药方儿,一边解释道:“赵侍妾肚子里的孩子再有十来天就足月了,这会儿生下来十有**能活。只我得用几味厉害的药材,只怕侍妾生完孩子要受不住。”
虽是这么说,他却没问两位王妃保大保小的话,直接将药方递给了跑腿的小学徒。无论陆清浅还是苏月婉都没说什么,默默看着老嬷嬷将一碗滚烫的黑色药汁子给赵玉娘灌了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原已经昏迷过去的赵侍妾突然清醒,在接生嬷嬷的指挥下一壁忍着叫唤一壁努力生孩子。只没一会儿接生嬷嬷又转了出来,有些无奈道:“侍妾的产道打开的不够,可孩子不能耽搁了,您二位看……”
“你有什么法子只管用。”苏月婉冷声道:“只要保证孩子平平安安生出来,其他一切都不必管。”
接生嬷嬷连忙应了,陆清浅忍不住闭上眼。她自然知道嬷嬷要干什么——事实上侧切手术并不算残忍,只是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产妇挨上那一剪刀,少有能避过伤口感染活下来的。
一声惨叫过后,屋里的呻吟声渐渐弱了下来,却传出孩子嘹亮的啼哭声。接生嬷嬷兴高采烈的捧着襁褓出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府里多了个小郡王。”
苏月婉也很开心,亲手抱着孩子悠了悠。陆清浅到底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赵侍妾这会儿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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