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她不应该为容锦仙辩白吗,怎么反而置身事外呢?
心中疑窦丛生,就连容锦仙进屋她都未曾留意。
“仙儿给祖母请安。”容锦仙身着一袭曳地烟笼梅花百水裙,面覆轻纱,青丝半挽,缥缈若仙,华美不可方物。
“坐吧。”
“谢祖母。”
待到容锦仙落座后,老夫人方才对她说,“你瞧瞧账本,与你往日所看有何不妥。”
“是。”
接过赵嬷嬷手中的账本,容锦仙一目十行的看完,秀眉微蹙,音色清冷,“以前的账目倒都对得上,只是近来乱了些,有几项开销错了。”
“嗯。”老夫人点头,“你可知是何故?”
“每笔账目少说也差了千百八两银子,不知是哪里弄来的账本,祖母刻意来考仙儿?”
“大小姐难道瞧不出,这是咱们府里的账册吗?”孟姨娘故意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大惊小怪的逼问道。
看也未看她一眼,容锦仙径自朝老夫人说道,“这绝非府中的账册。”
“不可能!”未等老夫人说话,孟姨娘便急不可耐的否认。
“姨娘急什么?是与不是,外祖母自会明辨。”似笑非笑的看着孟姨娘,楚千凝漫不经心的开口,倒显得孟姨娘有些做贼心虚似的。
“奴婢……”
“噤声吧。”老夫人皱了皱眉,阻止了她将要出口的话,“仙儿,你方才所言是何意?”
“祖母有所不知,将账本交给孟姨娘时,盈袖正满心记挂着我的伤势,稀里糊涂的打翻了烛台,滴了几滴蜡油在上面,而这个账本上却干净整洁,未有丝毫污秽,明显不是一个。”
“这怎么可能!这分明就是你送给我的那个!”一时情急,孟姨娘竟连称呼也顾不得了,满口的“你呀、我呀”起来。
见她如此不知礼数,老夫人心里便愈发不喜。
相比起孟姨娘的心慌意乱,容锦仙就淡定多了,“当日不止我与盈袖在房中,还有两名小丫鬟也瞧见了,唤她们前来,一问便知。”
“既是大小姐院中的婢女,自然一心向着您!”
“如此,姨娘说这账本就是府里原来的那个,又要怎么证明呢?”
“奴婢……”
这让她如何证明!
孟姨娘面有不甘的跪在地上,反复思索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试图找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的办法,殊不知从她将容锦仙的话听进去之后,她就已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瞧她努力找出破绽的样子,楚千凝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忽然轻叹道,“说来也奇怪,依着表姐的智慧,若是当真背着咱们偷藏了什么,想来单从账面上定是看不出问题的,偷吃也该将嘴巴擦干净了,这道理人人皆知。”
“表小姐这话是何意?!”孟姨娘猛地抬眸看向她。
“无甚意思,随口一说,姨娘莫要往心里去。”
“老夫人……”
“出什么事儿了,隔着老远就听到你们在争论!”说话间,就见容敬负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容景络和容锦晴。
很明显,是后者去搬了救兵。
微微敛眸,楚千凝垂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腰间的佩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见她如此,容锦晴心里就不大痛快。
凭什么她爹娘都没了,却还可以成为高贵的郡主!
而自己……
却要因为她和容锦仙的嫁人,奉旨入宫选秀。
她不甘心!
感觉到容锦晴投注在自己身上“吃人”的目光,楚千凝微微勾唇,朝她盈盈笑道,“晴儿瞧着我做什么?可是想到我如今成为了郡主,纠结要不要给我请安吗?”
看似玩笑的一句话,被她说的半真半假,令人难以捉摸。
听她提到“郡主”两个字,不止是容锦晴,就连容敬的脸色都随之一变。
的确。
按照礼数,便是他见到楚千凝也许问安行礼。
这丫头于此事道出身份,是有意在品阶上压他一头吗?
“怎么不坐呢?难道竟真的要与我请安?”颇为顽劣的一笑,楚千凝又将“请安”的事情提了一遍,“都是一家人,何须这般见外!”
容锦晴被气得牙根痒痒,却只能梗着脖子回道,“……如此,那就多谢表姐开恩了。”
“自家姐妹,无须客气。”
“祖母……”被楚千凝气得脸通红,容锦晴一跺脚向老夫人求救。
“好啦,你表姐是在与你玩笑呢,快些入座吧。”
“……是。”
不情不愿的走到旁边坐下,容锦晴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而就在她们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孟姨娘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账本是假的,但库房里的东西是真的,只要带着老夫人前去查验,那便一清二楚了。
想通这一点,她急忙开口说道,“老夫人,不如开库查验吧。”
“这样也好……”
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将钥匙给了赵嬷嬷,让她带几名可靠的下人前去库房,老夫人他们便安心等在厅中。
众人皆是无话之际,不想楚千凝忽然看着容景络笑问,“听闻表哥好事将近,不知传言是否有虚啊?”
“什么、什么好事?!”容景络眸光微闪。
“我今日进宫,听宫里的下人说,钦阳侯府的二小姐亲口对贵妃娘娘说,她心里很是中意你,难道表哥不知?”
闻言,老夫人不觉上了心,“当真吗?”
“凝儿自然不敢胡言。”
“钦阳侯府……与咱们家倒是也相配,只是不知那女子人品样貌如何……”
“此事……”容景络下意识要否认,可对视上容敬警告的眼神,他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以为传言有失,便未曾放在心上。”
“景络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近来多留心些。”
“是。”
能与钦阳侯府结亲是好事,可容景络向来做的隐秘,他不解楚千凝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
还有……
她于此时突兀的提及,是为了什么?
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见赵嬷嬷带着下人回来,脸色很是严肃。
听她在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夫人勃然变色。
库房中的东西,竟当真少了!
一见老夫人脸色不对,孟姨娘顿时便来了精神,急于将这一切都冠到容锦仙的头上,“老夫人,如今可知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大小姐口中的账本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分明是她私藏了府里的东西,竟还试图狡辩!”
“大姐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传出去岂非惹人笑话?”容锦晴故作痛心状。
------题外话------
快大婚了……
☆、第119章 委屈至极
似是还嫌不够热闹,容敬竟也不甘示弱的质问道,“可是有何人教你如此做?”
否则的话,容锦仙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做这样的事情做什么!
她又不缺银子使,那些金银之物她也向来不喜。
左思右想,都只有她被人教唆这一个可能。
而叫她这样做的人……
除了江氏,绝无第二个人选。
眸色清冷的看向容敬,容锦仙漠然回道,“父亲为何这般问?”
“依着你的性子,必不会为了自己做这样的事情,想来是为了帮你娘亲解决江家的困境,可你也不该一声不吭的将府里的银子偷拿出去!”容敬说得痛心疾首,一副对她很失望的样子。
见状,容锦仙冷漠着对他说,“您也未免太心急了……”
如此急切的往娘亲身上泼脏水,他就不怕露出马脚?
“你这是何意?”容敬瞪着她。
“舅父。”楚千凝忽然开口,“若此事果然是舅母所为,那她何须借助表姐的手,她掌管府中中馈多年,不着痕迹的藏些银子在手里想来不是难事,何以会闹到人尽皆知,甚至还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岂非有失算计?”
“你是小孩子家,哪里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那外祖母的话总该让您信服了吧……”
旁人看不透这其中的关键,但老夫人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却不可能看不透。
所谓“私藏银子”,自然是有需要的人才会藏。
可放眼整个府里,除了孟姨娘他们母子三人,还有谁这般需要银钱!
此前因着容景络买了那方天价的石砚,已经花去了不少银子,眼下府里接连有几桩喜事,哪一处少得了银子。
恐他们兄妹二人的婚事落了下成,孟姨娘便有意提前为他们打算。
这个想法,才最说得通。
见老夫人非但没有向容锦仙问责,反而眸色沉沉的瞪着自己,孟姨娘顿觉不妙,可还没等她说什么,便见轻罗从外面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老夫人。”
“嗯。”
“方才奴婢回梦安居去给小姐取披风,路过花园的时候见孟姨娘身边的兰馥蹲在假山后头烧东西,见奴婢路过,她便慌里慌张的要藏,奴婢心下疑惑便将她按住带来了棠宁苑。”
“她在烧什么?”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瞧着像是一本书。”
闻言,厅中众人脸色各异。
书?!
什么样的书,值得让兰馥偷偷摸摸的焚烧?
从轻罗口中听到“兰馥”名字的时候开始,孟姨娘就隐约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