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此刻他长身玉立,整个人与远处山水融为一体,淡雅清隽的如同一幅水墨。
清风拂过,恰似他眸中流动的眼波。
负责引路的小沙弥见楚千凝驻足不前,便顺着她的方向看去,“那位是宁阳侯府的世子,与我家住持素有往来。”
闻言,楚千凝微微失神。
宁阳侯世子……
黎阡陌。
前世她便对他多有耳闻。
年幼丧母,与其父宁阳侯关系不睦。
下有一弟一妹,但彼此并不亲近,只因他们并非出自一母。
黎阡陌乃是由先夫人所生,而黎阡舜与黎阡晚则是现任侯爷夫人所出。
为争世子之位,他们手足相残,闹得宁阳侯府鸡犬不宁,侯府上下皆为其所累。
为兄者被弟弟害的目不能视,病体缠绵;为弟者被兄长害的双腿不良于行,苦了老侯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正是因此,侯府便成为了满朝文武茶余饭后的谈资。
前世她曾听凤君撷提起,只言黎阡陌内有乾坤,倘或身体康健能够报效朝廷,定为栋梁之才。
可惜……
天妒英才。
侯府的一场大火,带走了他本就脆弱的生命。
黎阡陌的死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党派纷争下的牺牲品,这一点楚千凝不得而知。
她唯一确定的就是,他最后会死。
回过神来,楚千凝再次看向黎阡陌的眼神不免带着一抹悲戚。
重活一世,看不开的是生死,猜不透的是人生。
轻叹了口气,楚千凝收回目光举步离开,心下却不禁在思量。
据闻宁阳侯世子不常待在城中,经常外出走访名医以求治愈双目,那他今次回来,可是建安城中发生了何事?
思虑间,便随小沙弥走进了客堂。
虚云大师端坐于室内,神色慈祥,胡须花白。
见楚千凝到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双目澄净,令人视之心下安宁平静。
“施主请。”
“大师。”楚千凝双手合十,跪坐于蒲团之上。
“人生八苦,乃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他缓声道来,意味深长,“施主若能参透,今生无悲矣。”
闻言,楚千凝心下不禁一跳。
他此言何意?
“一切世间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
“大师所言,我实难明了。”他特意让人引她前来,想必早已知晓她的身份来历。
可听他之言,却令她心下茫然。
究竟所为何事?
难道……
他知晓自己乃是两世为人?!
“施主只需谨记,恩仇并重,身上之血固然病寒彻骨,但眼角之泪未尝不温暖人心啊。”
“您……”
楚千凝惊愕不已,方才要问些什么,却见虚云大师又道,“这本清心咒是贫僧亲自抄写的,赠与施主,权且当作今日相识之缘,望施主时时翻阅,日日抄录。”
双手接过那本清心咒,楚千凝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多谢大师。”
虚云大师眼眸微闭,一副不欲再言的样子,“阿弥陀佛。”
见状,楚千凝面露纠结,心下惊疑不定。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这般难掩心绪……
他知道自己今日会来此地敬香,是以着小沙弥引她来此相见。
初时楚千凝以为这位虚云大师是容锦晴安排的人,可直到听他说起“眼角之泪”四个字,她方才否定了最初的猜想。
如此,她便不得不怀疑对方知晓她重生的事情。
并非是她多疑多思,而是虚云大师所指确有其事,让她不得不谨慎视之。
视线落到手里的那本清心咒上,楚千凝眸光幽幽,深邃如渊。
他劝她舍弃前仇,过好此生才是上策。
家仇未报,她如何敢享安乐!
何况对方是敌是友,尚无头绪。
日后行事,她还需更加小心才行。
这般想着,楚千凝拿着书本的手不禁微微收紧。
待到回府之后,也是时候除了秋屏这个眼线了,届时对付容锦晴母女方才更便宜。
至于容敬……
便是冲着外祖母,眼下她也不会动他。
何况覆巢之下无完卵,她眼下寄身在容府,若容敬出了何事,难保自己和外祖母她们不被波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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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名花美男*^O^*下章开始虐渣渣(>_<)
☆、第014章 祸从天降
走出客堂的时候,楚千凝并没有立刻回到大殿之中。
方才与虚云大师寥寥数语,却令她心下惊骇不已。
此刻心绪尚未平静,她恐被容锦晴她们看出什么端倪,是以便往另一侧的荷花池走去。
春初时节,荷花尚未绽放,只有清风吹过水面,漾起阵阵涟漪。
不远处有一片竹林,风声簌簌,令人闻之心下畅然。
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清心咒,楚千凝的眸光不复方才的幽暗。
若虚云大师并非敌人,那他赠她此书的用意便是提醒她清心静神,不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去心中仅存的善念。
她不知自己能否做到,只能尽力而为。
前世楚家便是无故遭难,是以今生她断然不会为达目的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不过——
仅此而已。
敛眸挡住眼底的思绪,楚千凝深吸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去。
谁知她方才回过身,便见黎阡陌孤身一人站在不远处,身边并无一人。
奇怪……
他的护卫呢?
心下微疑,楚千凝停下了脚步。
此处香客稀少,她再往前走势必要行至他身边,偏偏平桥狭窄,他又目不能视,若行走间避之不及,未免落人口舌。
是以楚千凝特意稍后了片刻,待到他的护卫拿着斗篷回来引他离去,她方才缓步而归。
走到他方才驻足之地,她的目光不禁被地上的一枚玉佩吸引。
“小姐,您看!”冷画上前一步将玉佩捡起,献宝似的递给了楚千凝。
质地上乘的羊脂玉,细腻莹润,稍稍泛着淡青色。
接过那枚玉佩在手中把玩,楚千凝不觉微微蹙眉。
那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圆润玉石,握在掌心凉意沁润肌肤。
这是黎阡陌佩戴之物?
举目朝他离开的方向望去,却发现早已没了对方的身影,让她想还也无处归还。
“玉倒是好玉,只是可惜尚未雕琢成形。”冷画状似高深的叹道。
“你懂玉?”
“嘿嘿,奴婢不光是懂玉,但凡值钱的东西奴婢都懂。”出身使然,让她对那些金银之物多有了解。
目光赞赏的点了点头,楚千凝将玉佩递给了她,“把这个交给衍光大师。”
方才那小沙弥说,黎阡陌素来与衍光大师交好,想来给他就行。
而倘或这枚玉佩不是黎阡陌的,交给住持也总归没错。
“您不留下?!”冷画惊诧道。
“我为何要留下?”楚千凝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
自己又不指望这玉佩卖钱,何况身为女儿家,带着他人之物多有不便。
被她反问一句,冷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老毛病犯了……”
看见值钱的东西,她就想据为己有。
“去吧。”楚千凝并未计较。
“是。”
谁知话音刚落,却见容锦晴带着婢女朝这边走来,堵住了冷画的去路。
“表姐,你怎么在这呢,让我好找。”说话间,容锦晴上前拉住了楚千凝的手,目光关切的打量着她,“夫人和大姐姐张罗着回去了。”
“嗯。”
应了一声,楚千凝满含深意的扫了冷画一眼,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只带了她一个丫鬟出来,若她不在未免太过惹眼。
左右不过是捡到的东西,实在不行丢了便是……
*
回府的路上,容锦晴看着楚千凝手里多出来的那本清心咒,想到那位请她前去叙话的虚云大师,心下疑窦丛生。
楚千凝只言曾听爹娘提到过这位虚云大师,料想他们曾经相识,是以今日赠她清心咒,望她早已走出丧家之痛。
被她四两拨千斤的带过,容锦晴也不好一再追问,不过心里却想着可以找人暗中查探一番,看看是否确有其事。
姐妹俩各怀心事,接下来的路上倒是无人再开口。
回到容府之后,楚千凝本该和容锦仙她们一起先去棠宁苑拜见老夫人,可是不知为何,她却直接回了梦安居。
进院之前,她特意对冷画吩咐道,“稍后若是老夫人院中的人过来,记得先来回我。”
“是。”虽然不解楚千凝此举的用意,但冷画还是乖巧应道。
说完,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梦安居。
挥退了房中其余的下人,楚千凝唯独留下了秋屏一人在屋内服侍。
她端坐在妆台前,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妆盒里的首饰,华美的眸中意味不明,看得人心底发慌。
“小姐,要传晚膳吗?”秋屏试探着开口。
“不急……”
楚千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眸中似映了一弯明月。
正在说话间,恰好冷画推门走了进来,不着痕迹的朝她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