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怎么可能?太荒谬了...”永基暗暗为自己第一时间萌生出来的想法否定道。
大晋这么大,能率领猛兽的怎么可能只有狼少年一人?鬼见愁是行军的奇才,他就是能统领个把猛兽...应该...不足为奇才是呀。
公主默默地说服自己道。
这么一说起来,鬼见愁已经向朝廷请假休沐了许久了。
是自打上回送公主殿下回宫后,鬼见愁便如他师父所约的,到他跟前复命去,时至今日,依旧没能回来。
原因是他被他师父强行押扣住了。
如今人就被关在距临安城一县之距的戚廷江用以秘密与细作们会面的客栈下的地牢里。
他面壁靠墙,已经静坐有数天了。
在他身后盛装着一盘盘显然已经干硬的烤肉完全没有动过。
一高大魁梧,带着钢制面具的黑袍男子从地牢的阶梯上走下来,擎着一盏微弱的灯盏。
一阵阴凉的风划过,那人就伫立在他身后了。
“臭小子!东西不吃待会我就让人端走!矫情得你!你不想想外头多少难民,饿得连蚯蚓肉都吃不上,你倒可好!!”
“师父...”面壁那人似乎已经思考反省了许久,终于沙哑出声。
“你放我走吧,我俩解除师徒关系。” ???!!!
这话说得干脆得...
“混账!!!”戚廷江气得青筋暴跳,手一甩,那星点微弱的火光立马燃了地牢边的稻草,燃烧了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与我脱离关系?你脱离得了嘛你!!”
“你可记得当初是谁把奄奄一息的你从雪堆里捡回来,含辛茹苦一个字一个字...”
“含辛茹苦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导...”那边的鬼见愁像唱双簧一般接腔了起来。
“还呕心沥血花了恁多年的功夫才把你...”
“还呕心沥血花了恁多年的功夫才把我培育成武功盖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读古今历史能指挥作战的人才...”
戚廷江停了一停,地牢另一方就又停了停。
最后,他憋足了气,努力含怒大声道:“你以为...”
“我以为...”
“我容易吗?!”
“你容易吗。”
气呼呼地说完这些,戚廷江被那微微转身过来无辜兮兮盯着他看的小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年吧,教得别的都算学得勉勉强强的吧,就逗人气人这一条是学到了极致。
“师父。”那小子突然一本正经严肃道。
“别叫师父!!你不是不认师父了吗?!!”戚廷江觉得前所未有气人了,吃碗面反碗底的家伙,公主替他守护了,就连公主的仇也得替他报了,他就这样对他?
“师父。”鬼见愁有些无奈。
“都说别叫师父了!!!”戚廷江很是生气。
“师父,你裤管烧着了...”
“???!”
最终戚廷江还是不得不把鬼见愁从地牢里移上来,易地囚于客栈内的房间里。
这里比地牢要舒服多了,戚廷江依旧没给他好脸色看。换了身衣服回来,坐在他跟前的高凳上,伸手一把将他面上的钢制面具摘了下来。
于是,面具下那张俊美绝伦,五官如同镌刻挺立张扬,深邃凤目隐隐蕴着一种锐气的精光,细看之下,简直能让整个大晋的女子为之倾倒。
这是昔日那个俊朗狼少年长开了的容颜。
“你要走,你可还记得当初自己怎么说的??”
“记得。”被掀下面具露出俊颜的鬼见愁拧着浓眉应声道,“当初让师父替我好好看着烟儿,还有,帮忙把杀死她三皇弟的凶手揪出来,日后鬼见愁定当对师父言听计从,报答师父大恩。”
“哦?为师还以为你都忘了呢!”戚廷江冷冷嘲讽道。
当初他帮鬼见愁去彻查三皇子遇害一案,实际也不是自愿,真的只是被这个不省心的徒儿缠得烦了才帮忙的。
而后来把人从宫里捞出,并除之而后快,便是因为杀掉这几名妃嫔能有效催动大晋朝中几位鼎立已久的权臣互相猜忌,从而令大晋皇朝加快摇摇欲坠才干的。
而这些,鬼见愁自然是不知的。
甚至当他惊觉他师父原来图谋部署了恁久,就是等待如今一个内忧外患的局面率领群众揭竿而起,意图更朝换代的心思时,很是惊讶。
他自然不会愿意的。因为那是烟儿的大晋啊!
“为师有心让你挤进朝中当臣,目的也是想让你亲眼目睹一些大晋境内的真实实况。”
“各处的民生情况和大晋皇帝对此的态度如何你可都了解了?”
“有...有了解...”鬼见愁被逼着回话,支吾道,“皇上对大晋的百姓明显关注力不够,一味想着朝纲的巩固。”
“一个连百姓生活,日子过得好不好都不屑花心思理会的皇帝,又如何能是一个好皇帝?”戚廷江用力敲着高案,一字一句地道。
“可是...可是烟儿她是关心百姓的!”鬼见愁立马反驳道。
“你既然都知道了,一个当皇帝的竟然不够一个公主要关心百姓...大晋已经不行了。目下看来,得尽快夺得大晋的军权,将北胡人击退,然后大晋皇朝...有能者居之吧!”
戚廷江这句有能者居之,其实当他掀出戚老将军的前尘旧事起,就已经下定决心将大晋夺过来了。如今他极需要鬼见愁这种行军奇才协助他,并不单单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他打自出生起,本就被赋予这样的使命...
第71章
“不!我还是不能接受!”鬼见愁摇摇头, “让我公然去做破坏烟儿家国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
戚廷江目光坚毅,一把抓过他的肩膀,声色言辞俱厉道:“你想想那些百姓!皇帝他老子如今有考虑百姓死活吗?!记得上回那些官员怎么让百姓吐出嘴里那口粮的?你认为那样的人当皇帝,大晋还能长久了???”
“一个女子与整个大晋的百姓比起来, 到底谁重要?!!”戚廷江义正言辞敲响心里话道。
鬼见愁被他摇得很无奈,他很想说他的烟儿也很重要, 想了想, 还是改口说:“嗯...一样重要。”
戚廷江有些失望地后退了一些, 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可以先护好百姓, 日后不管谁坐上那个位置, 起码你得先拥有能护着她的能力呀!”
日后即便不是他让大晋亡了,是其他人的话, 他得有能力护好一个亡国的公主呀。
鬼见愁觉得他师父这句说得有道理, 但是,还是无从下决定。
然而不待他下决定,他师父派去潜伏在临安城的细作却打探到, 永基公主自动请缨要远嫁北胡的决定。
鬼见愁从他师父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后, 整个人都是懵的。
永基公主来到她已经好几日夜没有阖上过眼睛, 为北胡强行迎娶和大晋境内境外的动乱愁得双目通红的父皇跟前,静静说下要出嫁的话时, 她父皇看向她的眼神是绝望灰败的。
她深知她父皇的苦况。前些日子虽然因鬼将军和赵将军之功,战事上侥幸赢了一小把,可如今, 兵强马壮的敌军不断覆水再战,这时候鬼将军找不到人了,大晋几乎已经倾囊而出了,但还是节节败退。
不光如此,全国各地已经纷纷不断地有百姓揭竿而起,朝廷内三大权臣因前事梅妃敬妃和庄妃之事依旧弄得不可开交,朝政混乱非常。
大晋皇帝已经没有心神分出来,保护好自己的宝贝公主了。
所以当她看见她父皇开口意欲阻挠,却无奈说了好几次都说不出口后,她就笑了。
笑得特别无所畏惧:“父皇,不过是嫁人而已,嫁谁不是嫁?说不定嫁过去,梭罗单于对儿臣恩爱有加,儿臣说几句把战事撤了不一定?”
嫁过去梭罗单于是不是对永基恩爱有加,上辈子永基不是不知晓。
只是,当这辈子渐渐再次走到这一步时,她觉得大形势所趋,她似乎能看淡一些东西,嫁到北胡去,说不定能扭转局势也不一定。
前事在战局中忙碌着的郑成志得到消息公主殿下要出嫁北胡后,就立马从战线的北胡人营帐中赶了回来,找准了公主殿下到皇陵看望三皇子的空隙,趁着公主殿下一人之际拉了她往暗处走,然后道:
“殿下此举不过是暂缓北胡对大晋攻击的压力,以争取时间给朝廷安抚百姓,凑够军饷而已。不必嫁到北胡去!臣已经想到法子了!!”
郑成志似乎胸有成竹,但他说的下一句足以令永基对他彻底失望。
“只要殿下嫁给臣,臣一定竭尽所能缓解这场战事!”
见公主殿下并不搭腔,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时,郑成志着急再次道:“殿下放心,婚后殿下...不愿意的话,臣不会强来的,但臣有信心,日后一定加倍呵护殿下,一定能早日重夺殿下的心的!”
永基依旧无言。
“郑成志,”过了良久,永基才淡淡出声,“你可是以为感情是能努力,就足以改过重来了吗?”
“失去,消失的,就如同曾碎裂的镜子,即便能重新粘好,那道裂痕是再也不能消失的了。”
“更何况!”她突然厉声了起来,“作为一个臣子,保家卫国本就是本份的事情,你竟以要挟本宫下嫁,若本宫不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