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漓的身形修长,重点长的地方都在腿上,他走得又快,锦笙只得小跑起来才追上了他。
顾不得嘴里的糕点没有嚼完,她焦急地边走边望君漓,吐字不清道,“太子爷,我们去哪儿?”
没有搭理她。
一直走到场内,两个人又回到了方才锦笙下马的位置,红巾还在那里吃草,乖顺得不像话。
“太子爷。”青崖正拉着另一匹与红巾一样高大的马儿朝这边走来。
可以看见,那马儿走得尥蹄子瞪眼的,很不情愿,野性都露在一双眼睛里,但是一看到君漓,静静站在这里凝视它的君漓,就乖顺下来了。
这马儿身上耷着的马鞍看着就知道是一等一的材质,上绘锦绣繁复的花纹,锦笙猜测,这应该是君漓的坐骑绿酒。
就是那个“斟绿酒、掩红巾”里的绿酒。
《凤衔杯》……锦笙的心蓦地一跳。
“上马。”君漓却从她面前经过,径直翻身上马,绿酒前蹄一起,长嘶了一声。
锦笙迅速回神,翻身骑上红巾,拍了拍跃跃欲起的马儿,她不解地回头看向与自己并排骑在马上的君漓,小心翼翼地舔了下唇,“爷……?”
“赢了我,前几天不来端茶的事就算了。”君漓头也没回,淡金色的阳光下,他的侧脸被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锦笙挑高眉毛闭紧嘴巴,心道那你这不是找虐么。
想了想,她又觉得太子爷应该没这么蠢,于是斟酌地开口问道,“那要是输了呢?”
“每日来给我端茶。不准不来,不准请假。”顿了顿,君漓低声补充道,“不准不情愿。”
第32章 耽于美色
不准不情愿。
锦笙心中一动,这是在回应她开始说的那句“不想来”吧。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能管得住自己想来不想来、情愿不情愿?
“准备好了?”君漓拉回锦笙的思绪。
锦笙看了他一眼,把缰绳在手心绕了两圈,点头道,“好了。”
君漓却顿住了,瞥了一眼她的手,低声道,“绕一圈就够了。拉绳的时候会磨出血。”
“啊?哦。”锦笙本来想说自己习惯了绕两圈,但想了想人家也是为自己好,也就没说。
君漓微微抬手,示意锦笙做好准备,他的余光瞥见她正极为认真地盯着前方,瞥了片刻,他启唇,一句“开始”的话音还没落下,耳边就传来一声疾呼:“驾——!”
锦笙已经冲了出去。
君漓一滞,却不恼她耍小聪明掐着点冲出去,不仅不恼,心下还有些好笑,望着她利落飒爽的背影,嘴角微微挽了个弧度,随即一夹马肚,“驾!”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飞奔驰骋,一起步就扬起漫天的尘土。
红巾是枣红色的,绿酒则是黑棕色的,同样高大的骏马上坐着同样容貌卓绝的一双妙人,同样都穿着银白的衣裳,衣袂飘摇乱飞,远远看着就般配。
锦笙以为君漓一定很久没有骑过马了,荒废不少,却不想自己先跑一步还被追上了,这就算了,如今竟然隐隐还有被反超的趋势。
她忍不住转头去看驰骋中的太子爷究竟是何等姿态,这么一转头,她微微怔愣住了。
太子爷一袭白衣犹如神祇,衣袂狂飞,与黑棕色的马儿呼应,青丝只用羊脂白玉簪束了几缕,大多都披散在肩后,此时被风扬起,拂过分明的下颚线,划出弧度,白玉簪在空中跌宕,起起落落,每一下都踩在锦笙心跳的鼓点上。
他的神情依旧从容不迫,冷淡疏离,泛不起任何涟漪,甚至连粗气儿都不喘一下,似乎那被风拂乱的青丝也只是平添了凌乱之美。
锦笙忍不住想,究竟要何等风姿的女子,才配得上如此尊贵的太子爷呢?究竟要什么模样的女子,才能入了尊贵的太子爷的眼呢?究竟要怎样一个妙人,才能既入他的眼,又入他的心呢?
但其实,究竟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让向来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太子爷失了仪态,乱了心绪,奋不顾身地冲动一回、两回、无数回……
“专心。”
君漓的声音在耳边拂过,不冷不淡的调,听得锦笙猛地回神,转头正视前方,花痴人家还被人家逮个正着儿,锦笙的脸上禁不住微微发热。
但没来得及让锦笙分心去想自己的窘迫,一道利落的白影从身旁掠过,君漓顺利将她反超!
这一下锦笙彻底清醒了,心里顺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什么时候了还花痴!
堕落了堕落了,居然这么轻易就耽于一个男人的美色!耽于美色就算了,居然还当着别人的面儿脸红!
她抛开杂念,蹙眉喝起,双腿一夹马肚,抽鞭追赶,“驾!”
不知道是不是锦笙的错觉,她似乎看见君漓有意控了一下马速,缓了几步等她,一追一赶间,两人又并排跑在一起。
这一次两匹马都不经意地往里面靠了一下,促使两人荡漾在空中的青丝交缠了片刻又分开。
“你骑马的时候坏习惯太多了。”就着两人并排的姿势,君漓轻声道,“若不是你马术好,很容易受伤。”
锦笙懵圈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虚心地点点头表示受教,抿了抿唇,她又很认真地轻声解释道,“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改过来,但因为从小到大没摔着过,所以就没注意那些,多谢殿下提……”
“包括总是喜欢往你的旁边看?”
“……”锦笙一噎,心道他一定不是真的在提醒她小心骑马别摔着吧。
明知道她刚刚看的是他……故意的吧。
明知道她刚刚朝他犯花痴……故意的吧。
明知道她刚刚羞得脸红……故意的吧。
眼瞅着身边的人一腔真心受教的话被自己噎住,君漓眸中泛出一点儿笑意,策马超过她。
轻飘飘落下一句,“有空我教你怎么改过来。”
锦笙倒是没空再去想他说的是真是假,就当是信口一诺。她看了看路程,应该还要跑三圈吧,要反超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远处,皇后正微笑着同一干闺秀遥望这边飞驰的景象。
“太子爷真是好骑术!去年围猎看见太子爷骑马的时候无不叹服其卓绝出尘,如今再赏,还是忍不住感慨!”
“‘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真真就是形容咱太子爷的风采!”
“应该是‘碧蹄新压步初成,玉色郎君弄影行’才对!”
一干千金小姐们搬来诗词,成功地取悦了好兴致的皇后娘娘。
尽管皇后娘娘老早就知道自己儿子优秀得不得了,惹得梁朝一干闺秀芳心暗许,但是被这么多人前一句后一句没玩没了地赞赏,脸上自然还是乐开了花儿。
坐在皇后身边的萧月华作为汜阳首屈一指的才女,当然不能吝啬一二句诗词,也当吟诵一句。
她抿了口茶,目光追随着孤傲高贵的太子爷,眸中潋滟生光,仿佛看出了神,“长风似离弦掠耳,惊嘶若霹雳溃天。绝尘千丈身已远,尘未落时万里还。来若疾风去如电,朝暮可至彩云边……”
萧月华的脸上还带着钦慕的笑意,淡淡的羞涩之感。她似乎不怎么会脸红,仪态端得很好,可眸底那份少女情怀总是不能藏住的。
她自小周游各地、四处漂泊,看起来无欲无求、潇洒恣意,尽管提亲者踏破门槛儿,她也无动于衷,所有人都以为她无心风月,熟不知是另有欢喜。
原本她藏得很好,锋芒在外,丝毫没有刻意露给皇室的人看,如果不是近日皇后娘娘急着要定下几个太子妃候选人,宴会开得太勤,根本无人晓得她心中所系。
她本可以不这么主动地和其他闺秀一样凑上来,把自己当作一棵白菜供人挑选。
可是她想当太子妃,她想得到君漓的人和心,就必须和别人争。
她清楚地知道,太子爷清心寡欲,很难主动去喜欢,更难主动去招惹。
程心燕说得对极了,明明和所有人一般心思,却非要端着捏着,难道以为太子爷心里最中意自己,端着捏着的,太子爷就会放下身份上门求娶不成?
根本不会。
国公府赏花宴一行,她吟诗作对、跳舞抚琴,真心是给太子爷的,作秀是给长公主的。她更多的机会,只能靠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来给。
“明明都是搬来的诗词,却高低立见,月华姐姐不愧是才女!”郭云襄笑眯眯道,“各位姐姐高才,我可不擅长诗词,还是等太子爷赢了我给他鼓掌好了!”
皇后正因为从萧月华的眼神中读懂了少女情思而心中恍然窃喜,此时听见郭云襄这么俏皮一说,她忍不住轻声一笑,拍了拍郭云襄的手。
“云襄怎么就肯定是你太子哥哥会赢?我看那锦阁主的骑术与皇儿不相上下……”
顾勰在这儿听多了恭维君漓的话,听到皇后这么说,也挑高眉毛,“就是,阿笙的骑术那日你们有目共睹,怎么就只夸君曦见一人?”
“世子自小和太子爷打打闹闹,自然要偏心自己的朋友了,其实世子也看得出来,太子爷刻意缓了几步让着锦阁主的。”郭云襄嘴角的梨涡微转,笑得清甜可人,“锦阁主骑术精湛,可惜遇到的是太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