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堂不赞同地皱了眉,“好好的说这些话做什么?惜玉心思是细腻些,这些也是随你,这样吧,便让惜玉搬到弄梅园去,以后吃穿用度都比照昭华的来。”
赵姨娘一听便变了脸色,“相爷万万不可!难道相爷忘了三姑娘是怎么没的!”
这话说完,赵姨娘似乎自知失言,满脸懊恼地道:“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庶出就是庶出,身份本就低旁人一截,被沈家嫌弃也是应当的,我们认命就是了。”
顾明堂阴沉着脸,再没和赵姨娘说一句话。
赵姨娘离开书房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已,她不确定自己那话是真的触怒了顾明堂还是会为自己带来好处,毕竟顾婉容的事情是顾明堂的逆鳞。
顾明堂最终还是向沈氏提起了再度联姻的事情,不过对象不再是顾昭华,而是换成了顾惜玉。
“若你担心惜玉身份低配不上成周、成业,便将惜玉收养到自己身下,岂不两全其美?”
沈氏沉默无言,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抗议。
顾明堂这次却不容她退缩,“当日一意想促成这门婚事的是你,如今为何又不同意?”
沈氏有苦难诉,难道说她想促成的不仅是顾沈两家的交情,更是想看女儿有一个更好的归宿吗?现在人换成了顾惜玉,别说顾惜玉是庶女出身,就算她认了嫡母,沈家定然也是不乐意的。
这种态度更加激怒了顾明堂,顾明堂沉声道:“你与我说句实话,这么多年,你是不是没有真正瞧得起我?”
沈氏错愕不已,顾明堂道:“当年父亲早逝,全靠沈家帮衬我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大概便是如此,沈家才屡屡不将我放在眼中吧?”
沈氏立时为自己娘家辩驳,可顾明堂哪里听她的?只是道:“此事我已决定,要么便让昭华现在嫁过去,要么便让惜玉认你为母,我不愿外头传些流言蛮语,说我顾家的女儿被沈家嫌弃,入不得门!”
顾明堂说完甩手便走,沈氏辗转整夜,第二天便没起来床。
顾昭华得了消息匆匆来探,进屋便见沈氏苍白着脸色,毫无精神的模样。
顾昭华这阵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算修身养性,自觉脾气较以前温和不少,可见沈氏这样仍是急躁起来,连连询问沈氏的大丫头佩珍。
佩珍说得吱吱唔唔,加上沈氏以眼色制止,顾昭华便猜到肯定是出了事情,再联想到昨晚顾明堂留在这里,当即问道:“可是爹爹说了什么?”
沈氏还是不说,顾昭华急道:“娘不说,我便去问爹爹。”
沈氏无奈,这才把话都说了,末了急着拉住她道:“这事是娘一时想不清楚,不关旁人的事情,你也不要因此委屈自己。”
顾昭华瞬时眼睛一酸,沈氏都被气成这样,也不是不埋怨自己推了沈家的亲事,可心里最惦念的还是不要她委屈自己。
“这件事娘难道不觉得蹊跷?”顾昭华问清了前因后果,哼道:“惜音比惜玉年长一些,母亲先考虑惜音理数应当,况且要不是赵姨娘三番两次在娘面前提及那位宁大人,娘恐怕还注意不到她,那时赵姨娘可提过这是她属意的人选?原先不说,等娘定了惜音的婚事又去与爹爹诉冤!”
昨日顾明堂责怪沈氏办事不细心的时候沈氏便觉得不对,如今顾昭华一说,她便完全想通透了,紧蹙柳眉道:“我原还以为当真是误会了她的意思,错指了惜玉的婚事,你爹出于补偿才会提及沈家的事情,现在看来竟然有鬼?”
顾昭华冷笑不已,“顾惜玉早对成周表哥动了心思,原是想缠着我去与成周表哥说合,我拒绝后便联合赵姨娘想出这样的主意!”
沈氏先是一惊,而后恼怒不已,“竟还有这种事情?这赵思瑶自己心术不正,竟也教女儿这般,简直丢尽了顾家的脸面!”
顾昭华见沈氏冲动想要起来,忙按下她,问道:“娘可是要去与爹爹说这件事?”稍稍一顿,她说:“万万不可。”
沈氏原是一时冲动,如今被顾昭华一拦也回过味来,且不说现在去说这件事顾明堂会不会相信,只说那赵姨娘进府来得不光彩,顾明堂本就忌讳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现在若去挑明,岂不是在打他的脸面?
“难道就这么饶过他们?”
顾昭华看着沈氏气愤不已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轻笑了一下,“这事我不知道便罢了,我既已知道,她们这出戏,自然不会再演下去!”
第96章 宴会(一)
沈氏这一病就病了十来天,家里的事务全都暂时交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这两年已不管家里的事情每日潜心清修,这么一来倒是又扰了老人家的清静。
沈氏不是没考虑过把这件事说给老太太听,相信老太太也不会赞同,他们和沈家这样的门第,自是要讲究门当户对,就好比顾成柏,京城里谁都知道他不学无数,可将来也定然要配个嫡出的大家闺秀,就连顾明堂都不会同意他娶个庶女进门。
可换了沈家,顾明堂就想得简单了。
不过沈氏到底没拿这事去打搅老太太,待身体好一些后便又把家事接了回来,之后着手准备一场宴会。
如今正值十月,恰是秋好菊美之时,沈氏叫了许多花圃老板带花进府,顾明堂因沈氏生病一事对她生出几分愧疚,可对之前的提议始终没有松口,两个人见了面都是无话可说的样子,如今见沈氏张罗的厉害,便在一日饭后问起此事。
沈氏道:“我仔细想了相爷的话,虽然还是觉得有不妥之处,不过相爷所说也有道理,只是我总不能去逼迫母家做事,便想借成柏的名义办一场赏花宴,邀请几个外甥连带着相爷给出名单上的那几名青年才俊,一齐让到家里,我先私下问问成周的意思,顺便也可看看宁大人,惜音母亲去得早,这门亲事不可马虎。”
听了沈氏的话顾明堂十分高兴,相比起那日赵姨娘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还是觉得始终是大家闺秀上了得台面,这番心思换了府里几个姨娘便没一个能做到的。
这件事便热热闹闹的准备起来。
顾成柏自那次腿伤痊愈后很是老实了一阵子,还与李三一起读了几天书,不过最后两人还是原形毕露,镇日与他们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处快活,时常不着家。不过这次沈氏下了死令,让他这几天在家里休身养性,毕竟是以他的名义举办的聚会,他若太不像话也实在丢顾家的颜面。
顾惜玉和顾惜音自然也早知道了这次聚会的目的,两人心情各不相同。
顾惜玉高兴得几乎疯掉,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氏会在这件事上松口,今天说是要找沈成周问问意见,可沈氏是沈成周的亲姑母,在沈家的地位又一向很重,她开了口,沈成周怎会不放在心上?这便已是成功了一半!
相比起顾惜玉的兴奋,顾惜音则有些阴郁。她的亲事沈氏已定好了,便是那宁海宁翰林。若说倒也不委屈她,可她也打听得明白,这宁翰林自幼失怙,从小就寄养在叔叔家里,而他叔父家中只是一介商贾,可以说宁海没有任何朝中背景,全靠自己打拼,才进了翰林院为官。
原本顾惜音也是满足的,可想不到转眼沈氏又流露出想将顾惜玉嫁进沈家的想法,这便让她极为不甘!
同为庶女,这待遇也差得太大了!
想着这些天顾惜玉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模样,顾惜音便气至手脚冰凉。
不就是欺负她没有娘么!想那赵姨娘又是什么好东西!
顾惜音越想越不甘,每日的怨气恨不能挂在脸上,去给沈氏请安的时候也是恹恹的,沈氏看在眼里,却也不说什么。
后来顾昭华私下里找到她,问道:“我记得三年前你曾参加过太后为七公主举办的刺绣大会,你还苦练多日,得了太后夸赞,后来又是因为什么,得罪了七公主?”
这是一桩陈年旧事,前世顾昭华没有理会,这一世仍旧没有问询,不过现在却是好奇起来。
顾惜音的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神情已是有些难堪!
顾惜音心高气傲,自认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人品容貌更不比顾昭华短些什么,她只是没有一个好出身罢了,可那又有什么,她心中自有天地,她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来得清高!
所以顾惜音向来看不起顾惜玉巴结讨好顾昭华,她也从来不屑这么做。
“你已订了亲了。”顾昭华手端喜鹊登梅薄瓷茶碗,另一手持盖,尾指轻扬起一个自然的弧度,她啜了口茶,扣合茶碗,再随手撂至桌上,“母亲的意思是,在你出嫁之前,最好解开与七公主的误会,否则将来恐怕对宁翰林的仕途有亏。”
顾惜音却只看着顾昭华不经意间的动作,暗自在心里将那优雅又不做作的姿态描摩了一遍又一遍。
“惜音妹妹?”顾昭华叫她一句。
顾惜音回过神来,半垂下眼帘说道:“只是一点女儿家的小误会,怎会影响宁大人仕途。”
“妹妹这可就说错了。”顾昭华道:“七公主是朱贵妃所出,朱贵妃素来得宠,母家势力雄厚,若哪天七公主想起你,在朱贵妃面前提上一提,朱国公一家又怎会让宁大人好过?届时宁大人身为父亲女婿,恐怕连父亲都难以幸免,无故为父亲在朝中树敌,这可不是女儿应尽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