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候在帐外的太监可心细声问:“公主,可要洗漱?”
凤行雅嘉懒懒地躺了一会,待那余韵消散,抬脚把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赵睿踢到床下。
可心略略一惊,探进半个身子进来,见公主无恙,这才放心地站回原位。
“让皇兄来看看吧。”凤行雅嘉无视自己身上的青紫印痕径自起身,带起床上一片狼藉,身下浊白秽物不断淌出。
椒墙内的火龙让殿内暖意熏人,为这低垂幔帐气味暧昧的空间再添几分旖旎,可心展开手中薄纱,轻轻地披在凤行雅嘉身上,低声道:“现在时辰已晚,恐怕皇上已歇下了。”
“歇下了?”凤行雅嘉语带嘲弄,她缓步走到寝殿门前拉开殿门,室外寒风瞬时侵入,她微微打了个寒战,却不闪不避,任那皎白的月光照在她轻纱难掩的美丽胴体上,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祭祀。
“当初他也是这样酒醉,糊里糊涂地听了枕边风,才派了驸马去战场的吧?”
可心低头不语,雅公主的驸马虽为武将,却是靠祖荫才得了官职,花拳绣腿倒是有一些,带兵打仗却是万万不能的,可永昌帝听信妃子进言,认定这是给他大展拳脚的机会,一道圣旨将之派往边关,雅公主那时陪太后在热河避暑,得了消息赶回京中,驸马已奔赴边关,至此再无相见之期。
后来永昌帝才知道,那妃子与雅公主宿怨已久,自恃受宠又有龙胎在身,这才做下此事。
最终太后赐那妃子毒酒一杯,连龙胎都没留,可这又如何,雅公主的驸马终究是没有回来。
凤行雅嘉披散的发丝被寒风吹起,像黑夜中无声蔓延的老树枯枝,可心不敢规劝,拿了厚披风围在公主身上,又悄然退下,想办法去找永昌帝。
永昌帝可以拒绝任何人的要求,除了这惟一的亲妹妹。
听闻雅公主受刺重伤,永昌帝急匆匆地起身,抛去软玉温香往雅公主的住所赶来。
雅公主虽已出宫立府,可毕竟身份高贵,在宫中的住所至今保留,供她随时歇宿。
凤行雅嘉已顶着寒风站了半个时辰,未着鞋子的双脚已然冻得麻木,直到她听着由远而近的急促脚步,这才垂下眼眸,遮去眼底那些矛盾与心痛,转身走进内室。她端起桌上早备好的水盆,朝着伏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赵睿一盆冷水浇了下去。
赵睿正做着梦,冷不丁被水一激,再好的美梦也清醒了过来,然后他惊悚地发现,他即将面临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机。
永昌帝面无情地看着光溜溜的赵睿和仅围了一层薄纱的凤行雅嘉,头疼得要死。
“这就是你说的受刺重伤?”永昌帝咬牙切齿,看也不看满布浊痕的床铺一眼。
凤行雅嘉眉眼不抬,轻轻抚弄着自己涂满红蔻的指甲,像在爱抚心上的情人,“皇兄说的是……”她低低地笑着,笑声带着无尽的妖娆魅惑,“可就不是受‘刺’,至今无力起身么……”
“住口!”永昌帝勃然大怒!他是对凤行雅嘉有愧,可这不代表他必须放弃天子尊严屡屡牵就于她,“你看你成了什么样子?一个男人而已!你为一个男人便抛却了自己高贵的身份,变成了一个下贱的娼妇!”
“就为一个男人!”面对永昌帝的怒意凤行雅嘉没有丝毫退却,她眼中燃着可烧光一切的雄雄烈火,“你把驸马还我,我便还你一个身份高贵的凤行雅嘉!”
“放肆!”永昌帝大掌扫来,结结实实给了凤行雅嘉一个耳光!
凤行雅嘉扑倒在桌上,唇边一丝鲜血流下,她似怨似嗔地望着永昌帝,“你早该把我打死。”
永昌帝气得脸色发白,怒喝一声,“来人!把她送回公主府去,无谕不得出府半步!”
皇帝的随侍们立时将雅公主围起,却也不敢动粗,可心生怕公主继续激怒皇帝,连忙找来衣物给公主穿上,一行人拥着神色恍然的凤行雅嘉悄无声息地连夜出了宫去。
雅公主忘了寝殿里还有一个赵睿,永昌帝也再没提起,发落了雅公主后甩袖而去,赵睿眼睁睁地看着这场闹剧启始落幕,他倒成了一个旁观者。
这是……什么意思?赵睿不敢深想,本来雅公主的面首多不胜数,可有幸被永昌帝亲眼参观的也就他这么一个,他有心向永昌帝解释他是被雅公主陷害了,但永昌帝会相信他吗?就算相信了他,他也目睹了皇帝和雅公主交恶的全部过程,皇帝是否还会继续相信他?
一时间赵睿百转千回夜不能寐,就怕哪天被永昌帝暗捉了去治罪,不过一连五六天过去,永昌帝那边安静依旧,他战战兢兢地轮班上值,有一次与永昌帝走得近些,永昌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这是不是说明——他没事了?
赵睿不敢肯定,毕竟帝王心思不可捉摸。还是说永昌帝顾忌着顾明堂所以才不动他?也为了皇室的面子这才对这桩丑事视而不见?
不管怎么想,赵睿都摆脱不了恶梦的围饶,他甚至去问赵贞,问她上一世他是否与雅公主有所牵连。
赵贞自然给他否定答案,可赵睿仍是不放心,心有所虑之下,短短几天之间便瘦了一大圈,心里对雅公主的恨意也到达了顶峰。
可就在这时候,就在赵睿以为永昌帝与雅公主失和、软禁她要给她个教训的时候,雅公主给他送了封帖子,邀他入府品茶。
凤行雅嘉说得明白,皇帝只是不让她出来,并没有说,不准旁人入府探望。
只是这关头谁敢去探?赵睿也不例外,对那帖子视而不见了两天后,可心亲自上府来请,不巧赵睿与旧友相约出府,可心太监被引进后宅,见到了广平侯夫人,顾昭华。
顾昭华这段时间一直关注赵睿,自然知道了雅公主被软禁的消息,见了可心也不客气,冷笑着说:“回去告诉凤行雅嘉,别人的丈夫不要惦记,否则早晚把皇上最后这点情份都磨没了,到时候丢人的是她!”说完又唾了可心一口,“你身为内侍不规劝公主言行,反而助她淫乱朝纲,待我明日入宫禀报太后,打杀了你这没脸没皮的奴才!”
第81章 婚
可心自幼跟着雅公主,何曾受过这种呵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昭华说不出话。
顾昭华满眼蔑视,“竟还敢辱骂官员家眷,来人,拖他出去掌嘴!”
可心结结实实地挨了十个嘴巴,有冤都无处去申,满怀恨意地回了公主府。
“公主。”可心哭着跪在凤行雅嘉面前,“奴才从来胆小,哪敢骂人?那广平侯夫人分明是借此打公主的脸面!”
凤行雅嘉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以往她招惹的那些人里不是没有家眷与她翻脸,不过那些人到底都顾忌着她公主的身份不会太过格,顶多是不冷不热地嘲讽几句,要么就是把自家男人关在家里不让他出来,像顾昭华这样连嘲带讽还要打可心一顿的倒是头一个。
这到底是太爱赵睿,宁可死磕也不愿容忍?还是看她禁了足、失了宠,打算借机踩她到底了?凤行雅嘉冷笑连连,妩媚的美目泛着凉凉的光芒,不管哪种,她都不会让顾昭华如愿。
凤行雅嘉这几年早把自己心里的温暖挥霍一空,随时都冷得要命,只有在床上纵情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地活着,她要活着,还要活个痛快,所以她看上谁,谁就要送到她的床上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若有人挡路,便让那人失去挡路的资格。
凤行雅嘉没有去给可心出气,去了书房细细写了封奏折送进宫去。次日清晨,永昌帝便下旨召她入宫。
凤行雅嘉弃了以往的艳丽打扮,连手上丹蔻都一一洗去,白衣素带,不施脂粉。
永昌帝见到凤行雅嘉的时候她正静静地坐在暖阁的美人榻上,午后的阳光透过朦胧的鲛纱裹在她的身上,恍惚间,永昌帝仿佛又见到十年前那个无忧无虑、骄纵而快乐的小妹,抱着他的胳膊说:“我就是要自己选驸马!”
想到因自己一时迷惑而派去战场送死的驸马,永昌帝闭上眼睛。曾有一段时间他觉得他并没有错,他派那人去战场是为了立功,是那人太不争气才死在那里,他有什么错?他甚至是出于好意——可就是这样一厢情愿的好意毁了凤行雅嘉,毁了那个满身光彩笑着向自己说“他没用有什么要紧,我是公主,我养得起他”的凤行雅嘉。
他想,凤行雅嘉一直都知道她的驸马是什么人,知道那人的软弱无用,可她就是喜欢,因为那人待她一心一意,就算没用,也会因旁人说她一句不是而卷起袖子去和人拼命。
永昌帝站在凤行雅嘉身后看了她很久,凤行雅嘉忽而回头朝他笑了一下,“皇兄。”
永昌帝走到她身边去,宽厚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发丝。“雅嘉。”
凤行雅嘉定定地看着永昌帝,就在永昌帝觉得她即将开口刺他几句的时候,凤行雅嘉轻轻地靠到了他的身上,抬手环抱住他的腰,像小时候撒娇那样唤了声,“哥。”
永昌帝马上抱紧了她,他发誓,这一刻无论她要什么,他都会为她办到。
凤行雅嘉当日留宿在宫中,三日后,永昌帝宣顾明堂去了南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