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赵睿却不得不正视顾婉容所说的“利国利民”了,如果真如赵贞所说顾婉容培育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粮食品种,解了灾民的饥荒……赵睿狠狠地甩了甩头,还是无法相信赵贞所说的一切。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可越这么想,他眼前越是浮现出赵贞讲述全家斩首时那悲怆欲绝的神情,提起顾婉容时那恨入骨骼的目光,以及……说起那个他未谋面的儿子时,落下的绝望而悔恨的泪水。
如果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出自他人的教唆和噫想,那么这些让人感同身受的表现又来自何处?
不!他一定要去问个明白!
赵睿勉力定了定神,快步奔向马厩,牵出才送回不久的马匹,无视满天的飞雪打马出城,再度赶往静月庵!
他要问问,顾婉容所指的“利国利民”,到底是不是如赵贞所说!
赵睿的去而复返让顾婉容惊讶不已,她看着外头已经黑透了的天色,急急地将赵睿让进屋里。
“怎么又过来了?”顾婉容又惊又怕,下午顾惜玉借口过来说话,那神情语气无不满带嘲弄,她想顾惜玉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不小心打探,最终搭进一块自己宝贝了许久的顾明堂送的玉佩,顾惜玉却没有透露分毫。
赵睿的脸色并不好,一方面是风雪打的,另一方面是心中惊惧,来时一路他越想越怕,如果顾婉容最终所说和赵贞不同那还好,可要是一样呢?如果顾婉容真的像赵贞所说一样打算,那么他真的要相信重生这么荒谬的言论吗?
“我问你!”赵睿一把抓住顾婉容,面上满是狰狞,“你说的那‘利国利民’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顾婉容愣了一会,又紧蹙眉头地挣了挣被他掐疼的手臂,“睿哥,你先放开我。”
赵睿被这声“睿哥”唤回了心神,缓缓地松了手,可目光一刻不离顾婉容的面孔,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顾婉容眉间的印痕深了一点,“睿哥,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不能冒丁点风险,只要睿哥相信我一定能让皇上对我刮目相看,到时候我一定向皇上保荐睿哥,让睿哥早日脱离顾昭华那贱妇的摆弄!”
赵睿怔了怔,神情一下子变得异样精彩,他不知道……他竟不知道,原来在顾婉容心里,他已经是一个无力回天、只能靠女人庇护的角色了吗?
“你告诉我!”赵睿又抓上了顾婉容的肩头,紧咬牙根,“告诉我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否则别想我会帮你!”
这是赵睿在他们和奸后第一次对顾婉容露出这样直白的威胁,顾婉容一时有些想不明白,看着他半天也没吱声。
赵睿急了,低吼出声,“是不是红薯?你是不是培植了红薯?”
“红薯”二字一出,顾婉容顿时如遭重击,脸色变得苍白无比,额上也现了津津冷汗!“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顾婉容简直要疯了!自她前年从一个落魄郎国人手里偶得了红薯这种粮食后,她就知道这将会是她一生命运的转折点,这是一种大瑞从未有过的高产粮食,可那郎国人却不知道它的珍贵,并在把红薯养育的方法教授给她后便随商队离开了大瑞,她明白只要她能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她就能出人头人,所以她一直小心地不让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连白氏都瞒着,试育方面更是借口喜欢田园风光而亲自到城郊的别院住了半年,亲自动手,彻底摸清了这种粮食的种植窍门,这才安心地等待时机的到来。
一年、两年……她一点都不急,大瑞这么大,随便哪里有些天灾人祸,便是她出头之日!
到现在为止,她最头痛的不是皇上不欣赏这种粮食,而是献上的方法。最方便快捷的,自然是通过顾明堂,可那无疑会将自己的功劳全都算在顾明堂身上,就算顾明堂记着她,她又能获得多少好处?所以亲自献上红薯良方是必须的,她又想到了六皇子,这个已和她的未来牢牢绑在一起的男人,可六皇子住在宫里,一别过后她再没见过六皇子,再别提联系,想来想去,这件事便落到了赵睿身上。
她和赵睿的关系复杂得连她也想不清楚,一方面她厌恶与赵睿私下联系,因为这是极为致命的,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在某些方面依靠赵睿,还有……便是一些难以启齿的冲动,明明理智告诉自己不行,可碰上赵睿那些强硬的手段,所有的理智便都飞到九霄云外,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了。
不过顾婉容目前还是比较相信赵睿的,所以她让赵睿尽快想办法让她入宫见到皇上,目的方面她也只提了一句“利国利民”,其他并未多说。她虽然相信赵睿能帮她,可最重要的东西最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是千算万算,顾婉容没有算到自己瞒了两年多的东西竟然这么轻易地从赵睿嘴里说了出来!
看了顾婉容见鬼一般的样子,赵睿就是傻子也明白自己说对了。
赵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天旋地转!
这会是一个局吗?是顾昭华布下的吗?顾昭华是不是买通了赵贞?甚至买通了顾婉容一起来骗他?只为了让他离顾婉容远远的,然后心怀愧疚地老实和顾昭华过日子?
这并非不可能!
从之前顾婉容对他的态度他已有所察觉,顾婉容对他已有了一些抗拒,也对……毕竟已经是六皇子定下的人了,将来最差也是个皇子侧妃,怎么会再想与他有过多纠缠?所有的事情都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罢了!
“假的……都是假的……”赵睿盯着顾婉容喃喃自语,“你在骗我……是不是骗我……连你也骗我……”
顾婉容则是慌乱地看向闭门的房门,确认房门紧紧地关着,这才猛然扑到赵睿身边,惊惶万分,“睿哥!这是谁说的?你怎么会知道红薯?”
这关乎着她这一生最重要的转折,若是被他人占了先机,她这一生,可还再会有这样容易的出头机会?
赵睿却两眼茫然,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
顾婉容拼命地摇晃他,越发大力,想要他给她答案。
赵睿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双目怒瞪神态狰狞的女人——顾婉容,他心中最美好的所在。
她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他?
做梦……做梦!
这不过是一场戏,是顾婉容为摆脱他、顾昭华为留住他的一场戏!她们全都看不起他!
赵睿弹跳而起,看也不看顾婉容一眼,转身冲出房门,消失在夹杂着风雪的茫茫夜色之中。
第40章 关系
当晚赵睿没能回到广平侯府,他从静月庵出来已经入夜,城门已关,若是夏天还好,现在冬雪飘飞,他能只又返回静月庵附近,找了一间小寺庙寄宿一夜,第二天一早才回了府里。
许是经过了一晚上的沉淀,赵睿的心思已没有最开始那般震怒,对于这所谓的“骗局”,心里也开始有了新的定义。
赵睿回到广平侯府时已过了去衙门报道的时辰,索性让小厮去衙门里请假,左右他最近在兵部待得如鱼得水,众人也给顾沈两家面子,并不为难他。
想了想,他在门房又叫过一个下人,“去定国公府看看成周表兄在不在,约他午时到天香楼一聚。”
既然各怀心思,甚至不惜想出这么荒谬的法子来给他设局,那么他也大可不必再掖掖藏藏,反正顾昭华的目的他早已知晓,只要安抚住她,他的一切行为顾昭华理应不会过问。
一夜的休整让赵睿想通了许多以前理顺不通的事,他大踏步回到清心苑,回到自己的住处好好梳洗一番,又换了为过年新裁的衣裳,抖擞精神去见顾昭华。
顾昭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明明昨天赵贞昏迷后就该来找她质问的人竟然隔了一晚才来,并且打扮得花枝招展,像要相亲去似的。
赵睿进了房里,在离顾昭华四五步远的地方站定,转瞬不眨地望着她,好像在看着一件稀世珍宝。
顾昭华打了个冷战,紧皱眉头回望过去,“做什么?”
“昭华。”赵睿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念着她的名字,“贞儿说的都是真的吗?”
顾昭华的双眉蹙得更紧。
她疏忽了,她一心防范赵贞会使什么手段,独独忘了赵贞可以把整件事都告诉赵睿。
如果赵睿知道了这些事,他会怎么样?
会如赵贞一样幡然醒悟泪洒当场?还是会一如既住铁石心肠?如果赵睿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处,对她可否还会像以前那样……顾昭华果断地制止住自己的想法,并因为自己有了动摇的想法而产生了极大的厌恶。
她不能否认她是深爱过赵睿的,直到现在,恐怕对赵睿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爱越深恨越浓,她现在恨不得赵睿去死,恰恰是因为有以往深厚的感情为基础,她爱了赵睿十二年,重生半年,她并不能完全抹煞赵睿在自己心底的印迹,可她也绝不容许自己有一分一刻的动摇!赵睿能改也罢,不能改也罢,她和赵睿之间早在晗哥儿死去的时候,就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贞儿都与我说了。”赵睿垂下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浓长的眼睫遮住他所有的心事,“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件事对我来说太过匪夷所思,可贞儿说得有根有据,又让我难以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