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呢？”顾昭华出门前回了一句。
那宫人笑道：“太后吩咐各位姑娘可个自回去休息，过后再行传召。”
其他人也对暖阁里发出的碎瓷声感兴趣，如今见太后单独召见顾昭华，心里难免有些不平，并没有依言各自回房，而是跟着顾昭哗一路去了暖阁。
那传话的丫头也没阻拦，笑模笑样地在前头引路，只是放进顾昭华后与众位贵女道：“太后有命奴婢不敢违背，还望几位姑娘体谅。”
众人全都极为失望，不过戏演得都挺好，有两个脸上还带着笑，好像真的一点没放在心上似的。
再说顾昭华进了暖阁就发现不对，暖阁里的太监增加了，个个都是正值壮年的，顾昭华心里暗暗留神，被这些个太监一拥而上做点什么可不是一个好想法。
顾昭华一路进了西暖阁，甫一进去双瞳便是猛缩！
顾昭华没见过朱霓，可那人身上的紫色衣服宣告了她的身份！朱霓此时正跪在太后面前哭泣，身上的衣裳极为凌乱，仔细看看，裙摆的角落里还有点点血迹和已经干涸了的暧昧白浊。
顾昭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告诉自己这些是她想多了，她只是设计朱霓衣裳不整地出现在永昌帝面前，再以那猎奇的小衣激怒永昌帝，使他认定朱霓是个可耻的女人，这样永昌帝就一定不会再有把朱霓嫁给凤行瑞的想法，这对朱霓来说，应该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吧？
顾昭华打这个算盘的时候心里也没底，她觉得成功的机率不高，可事实告诉她，她还是小瞧了这个世界，朱霓竟然真的上当、并且一次又一次，乐此不彼地充当受害者的角色。而眼前的景色再一次地刷新了顾昭华的接受下限，怎么着？今天是扮蠢日么？平时看不出永昌帝也这么蠢啊？竟然真的把人给料理了？
太后倚在引枕上气得浑身都在哆嗦，顾昭华下跪请安，很久也没得到“平身”的话。
顾昭华觉得太后又调皮了，无时无刻不想治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真是个老淘气！
不过不管怎么腹诽，寿安宫的老大依旧是太后，是能掌握她生死大权的人，所以她也不得不服软。
她安分的态度引得太后终于多看了她一眼，不过立刻又将目光固定在朱霓身上，那目光十分复杂，有震惊、有失望、有愤怒，还有一点淡淡的厌恶。
太后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你说说吧。”
顾昭华觉得这话应该不是对自己说的，就等了一会，果然，朱霓随即双眼通红满面泪痕地说：“顾昭华设计害我，找两个丫头有意引我闯进凝晖阁，被、被……”她被了半天，紧紧一咬牙，“被皇上宠幸，求太后为我做主！”
顾昭华又想笑，想问问她被皇上宠幸不是好事儿吗？深宫里有多少女人等着被皇上宠幸呢，她居然还不满意？
太后慢慢地睁开眼睛，目光微浊却精芒四溢，“顾氏，你对此可有什么解释？她说的是真的吗？”
第178章 破绽
太后问得咬牙切齿，大有顾昭华敢说一个“是”字她就要开铡杀人似的。
顾昭华扭过头很是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朱霓，扭回头脸带茫然，“这位姑娘我从未见过。”
朱霓忿恨交加，“你胡说！”
顾昭华又扭头去看她，“你倒认得我？那你说说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如何相识？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
“我……”朱霓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何止顾昭华不认得她，就连她今天也是头一回见顾昭华！她们的确是不相识的！只不过做为极乐王妃的候选人入宫，早把这位顾庶妃当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加上她曾授意自己的哥哥暗中惩治顾昭华，后来哥哥回信说并未成功，言语含糊她也没有多问，只当哥哥不争气，心里却是更恨了顾昭华一重！再有就是今天，那两个丫头明明白白地说了“顾庶妃”，害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又清白不保，可她们竟然……竟然从未见过！她之所以知道跪在她身边的人是顾昭华，还全拜太后的宣召所赐！要不是太后说了宣顾昭华过来，恐怕就算面对面见到，她也不认得顾昭华的样子！
顾昭华见她答不出来，又问：“你我素不相识，我怎么就害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一提这个朱霓来了劲，不顾最后的一分廉耻把自己如何听到丫头私语、如何进了凝晖阁又如何在换衣时昏迷不醒，疾声怒道：“你难求极乐王正妃之位，便嫉妒于我，定下此等毒计！你定是在衣物中夹了迷药，否则……否则……”
顾昭华哭笑不得地看向太后，“原来这位姑娘是未来的极乐王妃？这倒未听王爷提过。”
太后极恼！恼顾昭华不给她面子，关于选妃一事凤行瑞的确没有响应过，更在这几个姑娘入宫后再没进过宫，分明是对这婚事抗拒，但她更恼朱霓生了一个猪脑子！住在寿安宫里的姑娘共有七位，谁说她就一定是极乐王妃？说顾昭华嫉妒陷害她，可候选人有七个，只害她一个有什么用？更别提什么丫头——简直不能更蠢！后宫是谁都能进的？就连顾昭华想进宫都是托沈氏之福、递牌子经过同意方可，还想带丫头进来？朱霓也不是没进过宫，她自己就在宫里住着！她身边可有自己带进来的丫头？‘
朱霓却一点自觉都没有，横眉立目地叫嚣，“不是你还有谁？除了你谁敢这么害我！”
太后就快被朱霓蠢哭了，好么，原本看她口口声声坚定指认的样子还以为她有什么切实的证据，也是太后过于心急，竟然没有问明原委就唤了顾昭华过来，可朱霓从头蠢到尾，这会连臆想都出来了！就算是太后的脸皮也没厚到可以凭着这两句话就将人定罪的地步啊！
顾昭华倒是不慌不忙的，“姑娘这话说得不对，虽然我也想做极乐王的正妃，可我的阻碍从来不是你们，而是太后与皇上不允，太后与皇上不允，就算我杀遍全天下的姑娘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个庶妃。换句话说，害了你与不害你，对我来说并无区别，我还要担着恶人的名声，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我为何要做？”这倒是实话，太后听着有点脸热，好像她和皇上是专门拆散他们姻缘似的，不过当初皇上也的确答应京城才俊随便顾昭华挑，到头来翻脸反口，虽然有原由，可到底是皇家失了风范。
顾昭华继续说道：“姑娘莫因旁人一时挑拨乱了心神，恕我大胆猜测，如果姑娘与刚刚我见过的那几位姑娘都是太后娘娘预备为极乐王挑选的王妃，那姑娘的敌人可不是我。”
虽然太后为极乐王选妃的事情几乎摆在了明面上，不过为了姑娘们的声誉，也为了将来落选的姑娘不致留下“没选上”的坏名声，太后为她介绍的时候只说是进来陪太后解闷的。
朱霓先前还万分激动，这会听了顾昭华的话嘴巴越张越大，顾昭华或许是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有点可怜，和声道：“不知你有没有看到那两个说话人的样貌，如果看到了，可以奏请太后娘娘召集宫人与你指认。”
朱霓茫然无措地想了半天，求助似地看向太后，哭道：“太后、太后为我做主！”
太后再也不想看见她！怕自己被她的蠢传染！自己之前一定是眼睛糊了泥，怎么会觉得她还不错呢？事到如今，太后已经没兴趣再问下去了，现在明摆着的，朱霓是让人给整了，对方打着顾昭华的名义害朱霓永远失去了参选极乐王妃的资格，虽然太后很怀疑摆出顾昭华的名字是顾昭华的欲擒故纵的招术，可顾昭华有一句话说的对，阻止她做极乐王正妃的不是一个又一个姑娘，而是太后与皇上，只从这一点看，顾昭华就可洗脱全部怀疑！
那便是另外六个姑娘？太后略有些疲惫地垂下眼帘，这几个姑娘都是她精挑细选上来的，人品家世无一不好，如果朱霓这件事是出自她们之中某一人之手，那么就连看尽深宫黑暗的太后都觉得这招术太毒太狠，它毁的不仅仅是朱霓，还有朱霓背后的人，无论如何朱霓都已受了皇帝的宠幸，不管将来如何都是断不能再出宫了，而朱贵妃是朱霓的亲姑姑，历史上姑侄二人共同入宫的不是没有，可朱贵妃向来心高气傲，如今她已是韶暮之年，而朱霓正值花季，她是会全力支持朱霓，让朱霓成为皇帝的新宠，还是会……太后叹了一声，不愿再往深想。
不过，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太后为自己选人的眼光感叹，同时又替自己开脱，人心隔肚皮么，表面看到的东西哪有真的？就连这个朱霓在她面前也都是讨喜可爱的模样，谁知道脑袋里塞的全是稻草，这样不算高明的拙计也能上当、并将自己推向最难挽回的地步！看来设计整个计划的人已充分调查了朱霓的性子，知道怎样安排能戳中她的心思。
蠢哪……蠢哪……蠢哪……太后摆摆手，“秦有为，送朱姑娘到朱贵妃那去，让她和皇帝商量着办。”竟是不愿再追究的意思了。
朱霓原本还惶惶不安地，听到这一句话，竟然镇定了许多，顾昭华在旁边瞧着，见她眉眼间似乎还透了一股微不可查的喜意——看来她也没完全办错这件事，最起码这姑娘对这结果是满意的，只可惜这谢媒茶她是喝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