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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未婚夫射杀之后 (风储黛)


  巡夜之人见了他仿如不见,只是却不让他靠近主公的大帐。
  
  王徵心怀不忿,咬了咬牙,便在帐篷外等着。
  
  他起身下榻时,胸前被戳穿的伤口先前只是隐隐作痛,待走出几步之后,那伤口忽如豁开心血,剧痛不止,心肺宛如颠颤,王徵不得已屈膝弯腰下来,嘴角亦流出一缕血迹。
  
  他先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继而那疼痛灭顶而来,几乎剿得他要晕死过去。
  
  他两世为文官,这辈子记忆苏醒之后,决心不能再重蹈覆辙,必须习武防身,以防止不测,便花费了诸多心血与代价,拜了剑术超凡的宗师为老师。但因为对外一直以文臣面目示人,他这番武功无可用之地,时至如今,才终于使了出来。
  
  他只学了不过区区数年,又缺乏临敌经验,何况还要挺身护着卫绾,便吃了大亏。他本以为,她会动恻隐之心,不求与太子和离,至少也要照顾自己,殷勤备至才是,可是……
  
  王徵的耳中终于落入了一串动静,他倏然怔住,矮身朝那一侧军帐挪动数步。
  
  那声音愈来愈大,军床摇动的吱呀碰撞之音,让王徵勃然变色,他的头脑仿佛瞬间被冰雪封冻,跟着便是卫绾那被御得心醉神迷,愈发放开的娇吟,让王徵木然,暗恨,震惊、羞怒、崩溃之下,被冻红的肉掌深深掼入了草尖深覆的积雪之下,怒不能遏地揪住了一截枯草,胸肺疼痛更甚。
  
  他便一面怒着,一面在帐篷外,不知听了多久了动静,直至男子的喘息之声渐渐不匀,帐篷里灯火灭尽,方才歇下来,卫绾的嗓音哑得犹如风中丝竹,吹一吹便散了,可怜得惹人疼:“殿下,阿绾有些疼……”
  
  帐外双掌已深深插在雪地之中的男子羞怒交集,他忽然想起,前世里那个旖旎的夜晚,仅仅只差了那么一步,他却被卫绾不留情地推开,她说害怕,他便不再逼迫。
  
  如今么,她不怕了,对着另一个男人,她不怕。
  
  王徵越想越是羞愤,撑着一根直贯入雪地尺深的木杆而起,只是走了没几步,忽摇摇晃晃,天旋地转,便昏倒在地。
  
  此时,温暖的帐篷里一片漆黑,云情雨意俱已消散,卫绾昏倦地支着眼帘,朦朦胧胧地看见殿下正撩开了被角,替她清理着,她一动能不动,羞得脸颊发红。
  
  其实殿下也羞,他向来一声都不肯吭,只是实在狼狈得不知该如何收场了,后来不慎教卫绾听着几声,动人得让她耳朵发痒。清理完毕之后,男人再度躺下来,将卫绾整只笼入怀中,手掌细细地摩挲着她兀自发颤的脊背。
  
  卫绾乖乖地蜷缩在夏殊则怀中,宛如听话驯服的幼兽。
  
  方才,她趁着烛火未熄之时,忘记了害怕,被好奇心支使着偷偷往下看了眼,黏答答,湿漉漉,狰狞,不美,但是心中却莫名不感到排斥,只要不再看,便能完全忘记它的可憎可恶之处。
  
  “阿绾。”
  
  男人唤道。
  
  她应了声。
  
  他的手臂收紧,几乎将卫绾勒得喘不过气,他又不再说话了,不知是难以启齿,还是别的甚么。卫绾伸臂去搂住他的后颈,轻轻地吹了口气,“殿下,明日再说吧,我困得撑不住眼皮了。”
  
  他“嗯”了一声,一只手穿过去,让卫绾作了臂枕,她乖乖巧巧地躺了下来,不再言语,面颊晕红如含苞噙雪的梅,紧紧闭着双目要睡去。他看不见,只能抓住一片漆黑,等卫绾几乎要睡着了,便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将快溢出喉咙的咳嗽压了下去,以免惊扰了她。
  
  原野上一夜疾风呼啸而去,卫绾从温暖的床榻上醒过来,天色已放亮,昨晚温柔待她的郎君已不知何时离开,竟一丝也没惊动她,卫绾眨着眼睛,看了许久,又拉上了棉被。
  
  昨夜里闹得太晚了,褥子也没换,她躲进去仍能嗅到情好的气味,于是憋红了脸,忍着不适走下床去,慢吞吞地拾起了衣裳换上。
  
  隐隐约约想起来,在离洛阳的前日夜里,月娘曾拉着她的手,嘱咐她去了陇西之后万万要与太子圆房,卫绾当时也不知怎么她没与殿下做真夫妻的事儿闹得东宫人尽皆知,幸而月娘及时告知,只是少有几人知晓,不曾将消息传到两宫,因当初那置于卫绾身下的那块雪白的方巾分毫不染,干净如新,她们便猜出来了。
  
  听闻此话之后,卫绾莫名其妙去打听了一事,月娘才说,新嫁娘头回夜里要于那块帕子上落红,方才算一个圆满。她怔怔听完,方知才有这诸多讲究。见她呆傻住,月娘又道,她观殿下举止,也不像有过别人,更不像好色之徒,极可能也是头回,没甚讲究,弄得人疼,便欲教她法子避开那阵儿煎熬。
  
  卫绾不肯再听,忙让月娘不必说了。
  
  月娘又叹口气,道许是如此,殿下会弄得极快极快,也不至于让她过于疼痛。
  
  卫绾当时早已脸红,便背过身走入了寝殿,将月娘阻在了门外。
  
  前夜里,因她的鲁莽行事,起初确实疼痛难忍,褥子上沾带了一片血痕,只是殿下却没如月娘所想的那般早早放过她。卫绾一面脸红,一面扯过了被褥,揉成一团塞入水盆之中。
  
  听着王帐内传来殿下议事的声音,卫绾心有疑惑,朝着帘门翻飞的帐篷便走了过去。
  
  “主公当真要命人撤出并州么?”
  
  卫绾顿住了脚步,忽不敢再朝前走去了。
  
  跟着便传了冯炎等人的声音。
  
  “那沈秋屏反复小人,应许放了太子妃,谁知转身便要杀人灭口,既然他不守信约,主公何必做这个真君子。”
  
  有人附和:“是啊,姓沈的背信毁诺,咱们应许之事,也只当作被他撕毁了便行了!”
  
  这一刻卫绾也感到莫名其妙地揪心,她甚至想同他的部将一样,走进帐篷去劝服他。
  
  但夏殊则的声音传了出来,止住了她的步子,“他可言而无信,但孤不能,既已是做出了承诺,便只有守诺,况太子妃不过受惊,孤亦不过皮外之伤,反因他的忘义之举,孤射中了他一箭。”
  
  “孤已得回太子妃,便算他已守诺。”
  
  帐篷里一片寂静。
  
  他们只是都想到,沈秋屏心胸狭窄,不过因为当初太子不肯提拔他,他对太子便恨之入骨,宁可毁去信诺,背弃他如今的主上,也非要杀了太子不可。
  
  并且他们担忧的是,经此一役之后,主公的弱点曝露得过于显眼了,日后人人尽知,争相效仿为难太子妃,可如何是好?站在主公这个位置上,他若真爱一个人,本应学着冷落她的,可依着主公之骄傲,他偏不可能答应。
  
  “何况,”夏殊则的嗓音顿了一顿,卫绾惊慌失措地等着,便听到他压抑的、紧闷的一声低咳,像是以手掩住了嘴唇,不肯将那声音完全地释放出来,她四肢僵硬,麻木地立在帐篷外等着,等着他说话,里头更安静了,只剩下他不疾不徐、不骄不躁的声音仍在不断地传出,“并州素是孤的目所不能及之处,本也不过五千哨兵而已,有人觊觎这块空地,实属寻常。孤想纵他们在并州生根,看清到底是何人在背着陛下与孤,行阴诡不臣之事。”
  
  “难道、难道沈秋屏身后之人不是楚王?”冯炎问。
  
  他实难相信,如今在朝中,有人能不惧太子与楚王势力,独立为党?太子有实权,有兵力,楚王有陛下扶持,那么那人,他有什么,又想要什么?
  
  夏殊则道:“应当不是。”
  
  卫绾心乱如麻地想到,出洛阳之前,殿下似乎被人算计了,而且那人能把手伸入宫中,卫绾一直觉着这是楚王故意同殿下开的一个玩笑。但她没有殿下的耳聪目明,摸不清形势,既然殿下认为不是,那便不是。
  
  听着里头的动静渐渐止住,卫绾猜测他们必是要出来了,便想逃之夭夭,以免殿下发觉她来了。
  
  她转过身,忽然腿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她苦着脸,瞬间便疼出了泪水。
  怪殿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忍着疼拖着一双腿慢慢地晃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和萧爸爸终归是不同的哈哈哈,夏夏威武!


第 46 章
  然卫绾才走出几步, 便从帐篷后闪出两道浓绿小巧的身影,卫绾定住, 朝她们望去, 这是伺候表兄的两名婢女。
  
  她们的脸上挂着急切, 飞一般地冲了过来, 道昨夜里王郎君非要出帐蓬, 不许她们跟着, 但她们等了许久王郎君也不回来, 便出去找人, 结果只撞见他昏倒在雪地里,于是将人扛了回来,如今王徵晕厥不醒,脸色惨白。
  
  卫绾边听着,随着婢女们走入王徵下榻之处。
  
  这两名婢女只知道照看王徵, 却不知这位美丽的女主人与王徵之间关系, 只是这几日这营中之人也俾有所悟, 那位尊贵的贵人,他们的主公, 并不乐意接受王郎君在此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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