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你看——”
夏清芷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吧。”
卫绾颔首,对兄长施礼,便慢慢退出去了,因怕孤男寡女待一处于礼不合,尽管皇姐恐怕早已不介意这个,但还是没有关门。
夏清芷抬起了一双眸,望着面前这个令她感到万分惊异的男人。
卫不器却哑声道:“你,为何戴着面纱?”
方才夏清芷已对卫绾解释过了,但连对弟弟也没说过的话,她自然也不会对一个外人提起。
卫不器却已经猜出了,“你的脸……受伤了?”声音里满满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再愚昧痴傻的人也该听出来了。
于是夏清芷的秀眉拧得更紧,防备更重。她感到十分不适,这么一个突兀地冒着风雪不请自来的男人,对她有着百般的关怀,炙热的目光,和随时可能令她感到为难的谈吐,让她只想逃避。她逃避了十几年了,已经习惯了。
在当下,在这个比她恐怕还小了几岁的男人面前,她更加觉得自己应该逃走。
*
卫绾走上冯炎备好的马车时,还诧异地朝身后多看了一眼,觉得长兄的出现实在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低声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冯将军,驾车吧。”
冯炎应了,道了一声“坐稳”,便将马车赶动起来。
日暮时分,卫绾回了庄上,没立即通知夏殊则,而是自己洗手下了庖厨。
忙活了一个时辰,菜才烧齐了,卫绾特地让冯炎去唤卫不疑、高胪等人来入座。
菜肴品类不多,但每样都分量十足,卫不疑最喜欢妹妹的手艺,饭还未盛上来,先喝醉了酒,最后大笑着让人搀了出去,还大言不惭:“妹夫,再、再来一坛子酒!行军打仗我不如你,喝酒你可不行!哎,别拦着你们主公啊,看得太娇可不是什么好事!小二,拿酒来!让爷和主公喝个尽兴!”
夏殊则神色淡薄,不为所动地目送着某叫嚣着的小舅兄被半拖半拽地拉出去。
桌上便只剩卫绾、夏殊则与高胪三人,卫绾举起了酒,满脸红晕,醉态娇憨:“高将军,你命人射我的那些箭,我便不与你计较了,干了这杯。”
她神色认真,朝高胪敬酒。
今日夏殊则滴酒未沾,到了这时是桌上最清醒的人,他望着已露出隐隐的醉态的卫绾,愈发肯定,卫绾平素里睚眦必报,快意恩仇,谁得罪了她,她哪怕是不能报复回去,也必会在心底牢牢记着,她恐怕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高胪自然爽快地应了,杯子一碰,卫绾要饮酒,酒盏便被夺去了,夏殊则淡淡道:“你醉了。我替你饮。”
说罢不等卫绾抢回来,便一饮而尽。卫绾急了,“你做甚么呀,这是我跟高车骑一笑泯恩仇,殿下你这……好好的心思全让你坏了!”
夏殊则道:“你的恩仇,便是我的。”
高胪面露心虚,这还是三人一起坐在桌上吃饭饮酒,高胪便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义愤,让主公和自己心上人前世里双双惨死,这口锅他背得不冤枉!他也无心喝酒了,慌忙便要退下。
卫绾唤住了他,“高将军。”
高胪回身,不知她还有何吩咐,卫绾果真已醉态迷离,眯着眼微微笑道:“你是个有气节的人,我敬重你对殿下刀斧加身也不背弃信义的忠勇,咱们之间,就一笔勾销啦……阿策……”
她突然回眸去,双手紧紧搂住了夏殊则的腰,“我困了。”
夏殊则将她抱了起来,对着一桌残羹冷炙,再美味也无心再赏,道:“将食案收拾了去罢。”
高胪忙点头,以抵消目前心里挥之不去的罪恶。
夏殊则将卫绾抱回了房间,将她的鞋履脱下来,替她上了药,低低问道:“皇姐对你说了什么?”
俊脸近在咫尺了,卫绾伸手便能将他勾住,笑道:“自然是让我好好疼你啊……”
“阿策,我要宠你,一辈子!”
她吼得信誓旦旦。
夏殊则的脸色有些微发红,将她乱动的魔爪扣住,压了下来,低声又道:“你如何疼我?”
卫绾压着他的后脑,朝他的嘴唇亲了过去,不想醉眼朦胧的,一不留神亲歪了,在他的下巴上啄出了一道唇痕,还自以为亲的正确位置,吃吃偷笑,一脸得逞的坏模样。夏殊则也是一声笑,愉悦地勾起了唇。
“我还要,送你……送你鬼面具……与你同游洛阳,看街市上最好看的烟火,听瓦舍里最有趣的轶闻,再送你香囊,拉着你的手到处跑,那必定很好。”
醉了的人姿态婉娈,莺莺娇啼,欲替她掖被之人,却已刹那之间,神魂若失。
第 88 章
春日, 白马山积雪消融,山坡上的野芳次第开放, 怒而释幽香成阵, 而碎雪到了山脚处便尽数沉入了潆洄的碧水深潭底下。
卫绾走累了, 便坐在湖畔的石头上, 等着背着竹篓采药归来的男人, 将满满一筐白马送到她面前。
不知不觉, 来这边已有四个月了。卫绾在河西天高云淡的节气里待得正舒服, 与自己夫君闲话煮茶、摆子手谈, 别是一番风味,夏殊则还是太子时公事繁重,抽不开身来陪伴她,如今多的是时日可以好好消磨。
这时卫绾便想到皇姐的脸伤,想为她炼制药膏, 医治烧伤。那些伤痕太久远了, 完全治愈是不能的, 但她至少能想办法,让那伤痕淡些, 以减轻皇姐不敢露面于人前的自卑。
卫绾笑着接过竹篓, “采了好多!”
“够用么?”
“够了。”
卫绾拉着他的手沿着碧水长河往回走去。
山脚处扎了二十几座帐篷,热情好客的羌人知道太子殿下来了,烹羊宰牛而待, 不少人送来了香醇的美酒,卫绾不善饮酒, 也不喜夏殊则喝得醉醺醺的,当夏殊则问她如何处置时,她便大方地全部送给了将士们。
如此恩威并施,手下们个个感恩戴德,深感在主公手底下讨生活不易、讨老婆更是不易,自打夫人来了之后,一切都拨云见日了呀!
但卫绾有私心,怕自己夫君嘴馋,为了有备无患,还是偷偷藏了一壶在床底下。
今晚他赢了她,她就搬出来。
但,夏殊则一把都没有赢。
虽然在齐王殿下眼中他是个棋痴,并且左右互搏多年,但他真不是经营此道之人,也远远不是卫绾对手,尽管卫绾已经在不露痕迹地相让了,还是没有让夏殊则赢回一把。
于是他叹了一声,将手底下的棋子一把全部投了,有些怅然,澹澹地道:“我输了。你要的赌注,是什么?”
卫绾还想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私藏搬出来呢,于是赢了的人比他还要怅然,托着香腮在烛火熠熠的光里,左思右想,为难,真是为难。末了她想到一个,“夫君陪我在后山的温泉里共浴一次,肉偿可以么?”
她的眼睛眨啊眨的,脸若芙蓉,羞红得如彤霞,绮丽而温柔。
夏殊则亦是脸色一红,分明都不是那么放得开的人,他完全没有猜到卫绾最后竟提出了这么一个“赌注”,半是戏弄半是认真,他一时也不知是立即答应,或是矜持一会,再考虑片刻。
“阿策一向是言出必践的君子哦。”
“嗯。”
最后以夏殊则红着脸妥协为终。
于是卫绾暗中窃喜,将藏在床底下的酒搬了出来,在夏殊则微微诧异的注视下,她解释道:“我知道你也馋,怎么忍心不给你留着?看我多疼你!”
夏殊则有些怔然,除皇姐外,还没有人这么“疼”他,而多年之后,连皇姐与他也有诸多生疏和不便之处,只有卫绾了。
他低声道:“羌人的酒不够香,胜在醇厚烈性,辣口。”
“啊?”卫绾也不知他怎么喜欢这酒。
夏殊则道:“有一年负了重伤,军中无药,医者以烈酒喷洒在我背部,刺痛之感经年不忘。”
原来不是想着喝啊,卫绾惊讶自己会错了意,又心疼他以前刀口舔血,道:“打仗总是难免受伤,好在咱们现在太太平平的,以后不打仗了。”
夏殊则却没接这话。
洛阳在位之人,现在已愈发乖戾,几个老臣因为忠义执言便执笞刑,不该春风得意之佞幸,却无端端屡屡右迁,幸得西北无患,外局安定。
卫绾敏锐地感到他似乎并不想谈及这话,便假装随口一提,便又谈到了别处去。
暮色笼及四野时,卫绾拉着夏殊则下温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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