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珩:“谢谢。”
晋然:“不客气。”
丝路打通,不久大周的商队便能在此畅行。孤家寡人又如何,他依旧是那个誉满天下、至高无上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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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津楼以后就交给你了。”向尹舟作定计划,后日便带容娘奔赴蒙洱国定居。
徐来自然是喜不自胜,不想有朝一日能成为津楼的主人,又怀疑道:“大当家当真舍得?”
向尹舟洒脱道:“舍得舍得,不舍哪有得?”
徐来笑笑:“也是,皇后的位子都舍得下,何况这座楼呢。”
向尹舟当即打他一拳:“该死,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来自个掌嘴:“我错了错了,大当家息怒!”
容娘:“我们要走了,你也不表示一下。”
徐来:“明晚我掌勺,为你们饯行。”
向尹舟:“这还差不多。”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搓牌。其他人正在装饰厅堂,即将重新开业。
门外挂起新的灯笼,点燃里头的油灯,透过红色的纸壳在地面上投映出个“触目惊心”的“珩”字。
下手过来道:“大当家你看那灯笼,太不讲究了。”
向尹舟扭头看去,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津楼是风月场所,不是谁家的府邸!哪怕投映个“酒”字也好哇。
厨娘端着一盘饼过来,郁闷道:“饼铛不知被谁动了手脚,烙的饼个个都烫出个字来,我不识字,大当家你瞅瞅。”
得,又是“珩”字,还是标致的行楷。
早上向尹舟便发现了这些猫腻:旭日东升,阳光透过纱窗打进来是“珩”字;她露肩开腿的衣裳被晋珩缝得严严实实,每一件都绣了个“珩”字;她走过泥路,鞋子留下的脚印是“珩”字;喝一盏茶,茶水留在杯底映出“珩”字……无处不在,就差没在她脸上烙个“珩”字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想挤进别人生活中的人。一把年纪了,还弄这些小儿把戏。
她点燃烟斗吸了一口又一口,也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而看见烟斗上刻了个“珩”字,气得放声大哭。
“神经病啊!”
第68章 大公主
蒙洱,一个疆域只有大周一个郡城大的小国。虽说是小,但以“礼”至上,百姓个个识诗书、讲礼仪,交谈起来如沐春风。所以民风淳朴,高雅而友善。
这儿除了人好,风景也是一绝,是一座典型的江南水乡,四季如夏,果甜瓜香,竹林内置有琴亭,道路旁设有棋桌。小渠弯弯绕绕,贯穿了整座城,百姓出门即是乘舟而行,又绿树成荫,阁楼林立,如同一幅画卷。最适合养老和疗伤。
而唯一的不足是地少人稀,夹在四个大国中间四面求生,当政者相当难受。
一叶孤舟驶入了境,划开一道绿泼。
容娘殷勤地帮船夫撑船,直入主题道:“你们这最负盛名、最英俊潇洒的年轻公子哥是谁?”
船夫亲和道:“论品貌兼优的公子哥,当属王室。”
容娘:“那他们谈婚论嫁是否讲究门第,是否在意我这类外来的女子?”
船夫不解其话:“为何要讲究门第,两情相悦不就好了么。只要性格好,外不外来的有什么打紧。”
容娘笑起来:“那你们这好哇!”扭头对坐在另一头看风景的向尹舟道,“我要做王妃!”
向尹舟调侃道:“人家要两情相悦,你都没见过王子,就要做王妃,岂不是初心不轨、动机不纯。王子会看上你这一个赖皮户?”
容娘不悦地努了下嘴,又问船夫:“你们有多少位王子?”
船夫:“四个。大王子和二王子已经成婚,三王子至今未娶,小王子年方十四。”
没得挑了。容娘不假思索:“那三王子年纪几何,我如何能见到他?”
船夫:“三王子年纪不小,已经二十八了,常年游历各国,甚少回乡。眼下也不知道在哪里。”
向尹舟:“三王子你就甭想了,够不上的。”
容娘:“怎么,你认识三王子?”
当然,那个不苟言笑、心思缜密、学富五车、心狠手辣的蒙洱国三王子,就是晋珩的黄金拍档——柳奢,柳偃月。
柳偃月就不是那种走灰姑娘剧情的王子,蒙洱的百姓有傲骨,不会摧眉折腰事权贵,但当政者不一样。曾与柳偃月相处过一段时间,她明白他的为人,作为蒙洱的王室,他早已不把自己视作人,而视作一个为国所用的物,说的好听一些,他凭一己之力维系各国关系,说的难听一些,就是献媚,可以把自己献出去。他身价不菲,而娶一个平民之女就是浪费价值,所以他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打个比方,要问柳偃月是愿意娶容娘还是愿意嫁晋珩?答案肯定是后者。
向尹舟不愿跟容娘说这些复杂的东西,只道:“他无心风月。”
不知者无畏,容娘自信道:“他就算是和尚,我也一样能让他对我动情。”
向尹舟扬了扬眉毛:“噢,拭目以待。”
船停靠了岸,船夫指着不远处一座高耸的阁楼道:“那就是府衙,你们要入籍就去那登记。”
两人拿好行礼,谢过船夫,便往府衙去了。
府衙里排着长队,人们七嘴八舌的在谈论同一个话题:就是蒙洱南部的羌国,有意吞并蒙洱一事。
——“大羌斥责我们围湖筑坝,导致他们断水断流、民不聊生。实乃无中生有,故意挑衅!”
——“三王子去谈判,也不知成了没有。”
——“原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要我们道歉!”
——“我们这一个弹丸小国,哪有说理的余地。能谈成最好,谈不成……唉!”
——“富则接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旁人怎么说我都罢,我只想投奔大周去。”
向尹舟皱了皱眉,说好世外桃源的,怎又硝烟弥漫!去问一旁的小吏,答说最近迁出的百姓越来越多,迁入的实属稀奇。
“如今的蒙洱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你们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吧。”
蒙洱就像一道间隔大羌与大周的栅栏,大羌吞并了蒙洱,就会与大周接壤,晋珩可是要恼火的。因为蒙洱即使要被吞并,也是死于大周口腹。晋珩虽然没有明说过什么,但作为他的枕边人,向尹舟还是知道蒙洱于晋珩而言,就是贴在大周身上的一片狗皮膏药,一朝被人撕掉,不脱毛来也会疼。
她不解问:“大羌不忌惮大周吗?”
小吏:“前段时间南兹跟大周争夺丝绸之路,有传闻说是越国挑唆的,而越国的君主与我们三王子私交甚密,大周皇帝好像不开心了。”
这个她略有耳闻。柳偃月从小就被当做人质押在了越国,从而认识了越国国君,于是有了些交情。对于柳偃月这种“交际花”来说,跟谁结交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从晋珩的角度看,如果大周与越国立敌,柳偃月仍倾向于越国的话,那狗皮膏药撕了也罢。
向尹舟牵容娘往外走,道:“这里恐怕不好待了,我们去找个稳妥的地方。”
容娘:“这里这么美我还真舍不得,就当来这里游玩,我们过几天再走吧。”
向尹舟:“好。”
两人正准备登船游兴,远处响起一阵鼓声,望去,是五艘华丽的房船行来,上头插有旗帜。
路人皆跪下俯首。她身旁的人催道:“这是大王的船,行人要回避。快快如我这样跪下,免得受罚。”
两人连忙学模学样跪下,鼻尖贴到了地面,什么都看不着。
不过听划桨的声音,可知船队行至身前。
但还有一个声音,近在耳边,好像在抚摸她的脑袋。
“呱呱!”
向尹舟忽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微微抬头,斜眼一看,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正盯着她。
白白的肚皮一鼓一收:“呱呱!”
“哎呀我去!”向尹舟吓得仰面朝天。那是一只面目可憎、疙瘩遍布、比她脸还大的癞蛤丨蟆!
随这一声惊叫,船上的眼睛看过来,不出半刻她就被侍卫带走了。
“干什么,我是良民呐!”
王宫里,大殿中,宫女端来了一些茶果。向尹舟被动坐在主座上,柳偃月则坐在侧座上,君臣身份分明。
住过皇宫,这番邦小国的宫殿着实称不上华丽。
柳偃月眉目深锁,似被国事压得喘不过气来,犹文静地道:“皇后娘娘可尝过蒙洱的伽蓝花茶?”
向尹舟扭了扭肩骨,明白说道:“我不是皇后。”
柳偃月一边恭恭敬敬给她倒茶,一边说:“您是不是皇后,不是您说的算,是陛下说的算。”
“等等,你见过我?”她以晋珩的身份见过柳偃月,但柳偃月何时见过她的肉身,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柳偃月:“没见过。但您的衣裳上写了那么大的‘珩’字,不够明显吗?”
“哪有?”向尹舟忙的低头看,她衣裳上有一张暴躁的、扭曲的兽面图案。女人在外,必然要把自己修饰得凶悍一些,恶人才不敢靠近。
柳偃月:“狂草‘珩’,陛下真迹。能教陛下亲手提笔并穿于身上的人,除了皇后,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