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秃鹫坐立不安,席勐看不过眼,在后逼问唐糖:“臣替陛下一问便知,你,还不告诉陛下,几月几日几时受的孕?”
赵途玖从来自诩是位翩翩美君子,把唐糖当个吃的东西讨论,他尚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席勐劈头问人家小娘子这种闺房之事,他就觉得有悖君子美德,实在出圈了,出声喝止:“席勐啊,这种事情不好这样问……”
唐糖本来对席勐就不存多少恐惧,此刻更是有恃无恐,睨一眼老神仙,轻嗤一声,问道:“我怎么知道是几月几日几时,公子这也不懂,大约是还没娶亲罢?”
席勐碰了一鼻子的灰,还吃了一颗苍蝇,他娶的什么亲?谁又肯嫁他?
老秃鹫眉头一蹙,这个野丫头!身上说起来流的也是昆仑王族血脉,怎的就毫无廉耻。
“道长见笑,此事并非我等可以把握,实在极难推算准确,不知您有何见教……”
老神仙哈哈大笑,探出他细白如瓷的纤长手指,就要往唐糖的脉上搭去:“这是小事,来来来,让贫道为陛下一探便知,顺便……也好点化点化这位据说连饭都不肯吃的小娘子。”
唐糖她虽被缚手于后,在他搭上来的那一刻,仍是煞有介事挣了一挣,还恶狠狠地往他脸上啐了一口。
席勐在后怒骂:“大胆!”
唐糖应景地抖了一抖。
她当然巴不能被这家伙捏了手诉衷肠,怎奈这时机不对,她若是露出毫无防备的神情来,岂非立时害了彼此?
被啐的老神仙本来正欣然捂脸,感受那扑面如兰之气……这个时候自然不甚满意:“诶,我说这位小公子啊,贫道一来便答应了医治你的面上胎记,你怎好这样对待陛下的麒麟肉,贫道的小窗笼呢?”
老秃鹫又一次阴阳怪气地大笑起来,这个老色鬼!
彭老儿显然要识时务得多,一道呵呵赔笑,又道:“我们的道长这是心疼了,席公子啊……你也确然是多事,吓着了麒麟肉,你可如何担待?”
那席勐连讨两次没趣,兀自出去了。
唐糖受制于人,又跑不掉,自然是要让这老神仙顺利把到脉搏,不过这人好死不死,说什么麒麟肉明晨正好满了一百四十六天,而三天之后,便是享用她肚皮的吉日良辰。
一样是编个日子,作甚不再往后好好拖上几天,偏生把时间弄得那么紧?她又不可能出言埋怨,也知道自己造次在先,低了头生自己的闷气。
他方才触指在她腕上的时候,轻轻叩了三长六短,这是他们从小约定下的平安信号。
唐糖心里不禁心疼极了,这家伙处在这样的情形下,行差池错一步,就会葬送了他们一家四口,又怎么可能平安得了?他不过是为了让她心安罢。
老秃鹫得了麒麟肉兴奋异常,这老神仙却也不嫌累,依旧满口胡话,同那彭博士一会儿昆仑话,一会儿再由彭博士翻译成汉话,没完没了地商议细节,时不时扫她一眼。
那眼神在旁人看来,简直有些色迷迷的,唐糖却心安地从里头读到许多包容,更知他一点都未曾怨她。
他们还在商议如何剃头,如何沐浴焚香,如何熏香拂花,开锅仪式怎么安排得隆重又不失天子威仪,时不时还夹杂几枚昆仑词,几个昆仑句子。显得万分专精讲究,又是头头是道,把个老秃鹫和彭老儿唬得一愣一愣的。
幸亏请来了这个茯苓子!
同老神仙指点的吃法相比,他们本来盘算的那个吃法,简直简陋粗鄙不堪,吃个羊肉串还比他们讲究一些呢。对不起这块麒麟肉还是小事,要是因为敷衍了事,好东西白吃了,导致不能长生不老,这才真正抱憾终身啊!
唐糖听了实在好笑,什么开锅仪式,这都是裘宝旸说的河伯吃小孩的弄法,全被这个家伙照搬来说吃她……也亏他想得出来。
她先是真的站得饿了,肚子叽咕作响,本来不想吃饭的,现在不吃怎么成?
老秃鹫犹在琢磨:“开锅仪式……这么说,朕于这三天之内,还得飞笺召客,找些亲眷臣属跑来参加朕的麒麟肉开锅仪式?”
“陛下万岁,此乃国之盛事,理当如此。”
“可是道长,三天啊……这离京城迢迢路远的,就算他们相信朕尚且活在世上,也不可能赶得到啊。”
老神仙抚须:“贫道来的时候,听说魏王也在此间?”
老秃鹫难得面露不愉之色:“那个畜生!要非朕常年服食仙丹,他去年下给朕的那一碗鸠毒,便能令他稳坐朕的江山了罢!朕已然将他关起来了,朕在昆仑墟蛰伏一年之久,谁贸然闯来,都只有送去喂血鲵的份!还有思危那个逆子,听说他现在就守在垭口?小子打算怎样?寻朕要还母债?朕的贤后,乃是为朕殉情而亡,他懂什么!这些孽障,一个个指望接手朕的江山,朕死了么!往一万年看,朕尚且青春年少,芳颜常驻!”
“魏王齐王,皆是陛下的血亲,这个开锅仪式,既然来不及从京城召客,二位殿下……还是一个都不可少的,开锅大典上有了子孙的相贺,上天看你们父慈子孝,和乐融融,才可能庇佑陛下国祚绵长,江山永固啊。至于陛下想要如何处置他们……乃是后话。”
老秃鹫对这个茯苓子现在是五体投地,俯首帖耳,连连道:“有理,有理。”
唐糖忍笑不得,肚子却忍不住又咕噜了一声。
老神仙耳朵何其之尖,莞尔笑了:“呵呵,麒麟肉可不能挨饿。”
老秃鹫这才想起来:“可这个麒麟肉不肯进食,朕很是伤脑筋,道长一并替朕想想办法罢。”
老神仙笑道:“这些都是小事,贫道自当尽心点化于她。陛下赶紧去睡个养颜觉,消一消气才好。生气最是增长皱纹啊。”
唐糖又啐一口,老秃鹫对她冷笑一声,对着老神仙依旧和气:“那便一切有劳道长。”
“为陛下效劳,是贫道的福气。”
秃鹫这就要踱出门去,彭老儿亦跟着转了身,身侧一干壮汉却是毫不识趣,竟是未动一动。
唐糖心头急躁,不想那老秃鹫忽然回转身来笑道:“你们这群蠢货,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一群壮汉无声跟了出去,彭老儿将个粥碗递于老神仙,紧走几步也跟在后头走了。
一行人离得远了,屋子里只留二人相对,时间仿若静止。
门外尚留着几名看守,唐糖望着那一双满溢了相思的眼睛,连泪都不敢落下来,只敢噙在眼眶里头溜溜打转。
这屋子只有门没有窗,这老不死的神仙色胆包天,一把推上了门,劈头便吻上去。
唐糖战战兢兢地流泪:“道长……道长您要小心粥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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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老儿边走边回望见那扇门关上了,与那老秃鹫打趣:“陛下,道长好像真的动心了呢。”
老秃鹫倒是一派风云看惯的口气:“诶,道长是真的寂寞久了。雄不独处,雌不孤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哈哈哈。”
“可惜道长瞧上了一个食物。”
秃鹫若有所思:“嗯,道长此番立有大功,待朕回京,定要为道长物色一位尤物。”
作者有话要说: 唐糖:尤物!你敢去找了试试!
纪陶:窝们先来说说泥和孙飞虎那个胖子的故事
唐糖:孙飞虎那是壮,根本就不是胖
纪陶:哼,在泥眼里,他才是尤物对吗?
第106章 北花园
纪陶亲得有一些狠,唐糖隐隐觉得双唇都要教他给蹂.躏肿了。
她用极低的声音柔柔哀告:“再怎么都是我的不是,道长不要糟践自己啊,粥碗掉下来再烫了脚……”
这厮倒是懂得认错,纪陶没理,并不肯停,却转了单手托粥,另一只手探到唐糖背后去探那锁链:“腕上可痛?”
唐糖想摇头也摇不了,可怜巴巴道:“不痛的。”
他替她揉了会儿,吻得竟是更旁若无人了,唐糖也极不愿想这当下的危险,闭着眼睛由得他去,他即便不怨,心中一定是憋了口气的罢。
换作她大约是要气炸的,临别的时候说得好好,他负责查案子灭秃鹫救大哥劝二哥扫平所有麻烦,她就留在凉州安心养胎……到底各人的身体情形有别,暂时熬得这一阵,都是为了往后的太平静好。
结果她偏不信他的能耐,受了纪二一点蛊惑,明知此行多半是诈,非颠颠跑来此处添乱。
她的男人再诡计多端有能耐,扮成别人,既有大事在肩,又需步步谨慎以求自保,现在更麻烦,还得惊心惶恐担待她的安危。
纪陶大约是吻得累了,轻轻撒开她,伸指触一触她颊边挂的泪,发现尚是温的,心底一时软极,一一啄去几颗,淡淡叹了声气,这才想法去解她身后的锁。
“道长好手艺。”
纪陶哼一声:“同贫道的媳妇学的。”
唐糖小心探问:“道长啊……我闯了大祸,您还要我么?”
纪陶看她面上嫣红,只道是发了烧,急用额头去抵了抵,幸好那一处倒是凉凉的。
“你说呢?”
纪陶依旧抵着她的额头,又怕他这对老神仙的眼睛,教她瞅了害怕,索性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