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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与娇花 (顾了之)


  霍留行嗤笑一声:“神神叨叨。”
  孟去非啧啧摇头:“你说你读那么多经书修身养性,怎么就没养出点对鬼神的敬畏之心呢?反正我觉得这事有点玄乎,要不你改天去寺庙里求个签,问问天。”
  霍留行嗤之以鼻,偏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差不多了。”
  “急什么,我才跟你说上几句话?你这早早就回去了,能气得着她吗?”
  “指不定已经伤心上了,你表嫂性子软。”
  孟去非摇摇头:“不是我打击你,依我看,人家对你还没到那程度呢。本来就是情窦没开全的小姑娘,好不容易有点苗头,愣是被搅断了一整年。你如今不气她个大发,她铁定不痛不痒,还要通情达理地跟你说一句,逛花楼辛苦了。”
  霍留行一噎,有心反驳,又觉不是没有道理,沉住气喝茶。
  看他百无聊赖,赏曲也赏不出滋味,孟去非敲敲几案,凑近他:“那跟你说个,你感兴趣的消息吧,当初掳表嫂的人,还有陷害薛家通敌叛国的人,我心里有谱了。”
  *
  这正经事一说,霍留行倒是坐住了,一个时辰后才和孟去非散场。
  空青和京墨推着霍留行出来。孟去非摇着折扇走在一旁,大庭广众之下又做回了他的浪荡公子哥,见迎面来个美人,手就伸了出去。
  霍留行叹息:“也不嫌脂粉沾手。”
  “那你也不能强求谁都跟表嫂一样天生丽质,不施粉黛啊。我没你好命,府上几房姬妾一个个为了争奇斗艳,脸都刷得白墙似的,习惯了。”
  孟去非不满地觑觑他,折扇一收,又去张望楼里的美人,这一望,目光落向了木梯边一位摇摇晃晃,面颊酡红的少年。
  少年大概十**岁的模样,一身墨绿锦袍,打扮贵气,人却很没精气神,一个踉跄坐倒在木梯上,扯着旁边一位姑娘的裙角含含糊糊地说:“那花没处送了……你说我还能……能给她什么?”
  四面唱曲声咿咿呀呀,他这话说的,孟去非没大听清。
  这花楼里难免有失意落魄之人,在外边伤了情,就来寻馆里的姑娘“取经”,他本该见怪不怪,这次却皱了皱眉,轻杵了杵霍留行的肩膀:“哎,你看那是谁?”
  霍留行回过头去,打量那少年几眼,摇头:“没印象。”
  “薛玠啊!”孟去非小声道,“表嫂青梅竹马的那个姑表哥。”
  哦,他就是薛玠,倒是久仰大名了。只是小小年纪上花楼喝酒寻欢,看来不像什么正经人。
  霍留行扯扯嘴角,完全没有自己也正身在此楼中的觉悟,正要一笑而过之时,薛玠却看了过来,一愣之下像是认出了他,跌跌撞撞拨开人群冲了上来。
  京墨上前一步,挡在霍留行身前,颔首道:“薛郎君。”
  薛玠对他视若无睹,一双眼只顾紧盯着霍留行:“果真是你……你头天进京,不好好陪她,上这种场子来?”
  霍留行坐在轮椅上淡淡一笑:“薛郎君醉糊涂了。京墨,去附近找找薛府的仆役。”
  薛玠一把搡开京墨,伸手去抓霍留行的衣领:“我没糊涂!你不要她,你把她还给……还给我……”
  霍留行面色阴沉下来:“薛郎君还请自重。”
  薛玠一张脸涨得通红,弯腰抡起地上一个酒坛子,猛地砸过来。
  空青与京墨正要护主,霍留行一扬手,已然钳住薛玠的手腕。
  轻轻巧巧一下,酒坛子蓦地从薛玠的虎口坠落,孟去非及时一把接住:“哎呀,年轻人火气就是重,别可惜了好酒啊。”说着勾过薛玠的脖子,强行把人扣走了,回头给霍留行使使眼色,示意他先撤。
  霍留行脸色铁青地出了明朝馆。
  *
  此时已近戌时,沈令蓁正在闺房挑灯画画。蒹葭和白露侍候在一旁,对视着大眼瞪小眼。
  方才沈令蓁问花楼是什么,国公爷讲不出口,扯了个谎说,花楼就是卖花的楼,把她哄回了房。
  但卖花的楼哪至于叫做爹的动怒?沈令蓁再不知事,也猜到了其中必有猫腻,又悄悄追问蒹葭和白露。
  两人便实话实说地告诉她,那是男子花天酒地,与陌生女子亲热寻欢的温柔乡,做的呀,通常就是夫妻圆房那事。
  然后,她们便看沈令蓁画画一直画到了现在。
  画几笔,问她们,是不是男子都会去那种地方。
  两人本不该伤她的心,但想着空青的以毒攻毒之法,又决心冒险一试,于是添油加醋地跟她说,去那儿作乐的,都是德行有亏的男子。
  沈令蓁便拧着眉头继续努力静心画画,过一会儿又问她们,国公爷有没有去过。
  女孩家常以父亲为榜样,父亲不做的事,丈夫若是做了,自然会觉不满。
  所以并不知道国公爷到底是否去过花楼的两人,义正辞严与她说,国公爷与长公主成婚近二十年,从未踏足那声色犬马之地半步。
  沈令蓁稍稍有些坐不住了,再画几笔,又问她们,郎君会不会有什么苦衷。
  蒹葭和白露统一摇头,说没有,姑爷去得可开心了,让她不要再替他找借口。
  到了戌时,沈令蓁看着笔下这幅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的兰草图,终于放弃了,转头问:“那郎君今夜是不打算回了吗?”
  蒹葭不确定地道:“兴许呢,可能一时玩高兴了,就宿在那里了。姑娘,您生气了吗?您应该生气的,这种情况,您该好好与姑爷闹上一场才是。”
  沈令蓁闷头垂着眼不说话,过了会儿,自顾自爬上了床榻,背过身去:“我没生气,我要睡了,你们出去吧。”
  恰此时,叩门声响起,霍留行回来了。
  蒹葭与白露替他开了门,一看他不悦的神色,立刻识相告退:“婢子们先出去了,姑娘。”
  霍留行一个眼神杀过去:“姑娘?我这姑爷还没死,你家少夫人就做回姑娘了?”
  蒹葭和白露是因此前一年不愿提起“少夫人”这个称呼,让沈令蓁伤心,叫习惯了,还没改过来,忙向霍留行请罪。
  霍留行皱着眉挥挥手,示意她们关好门窗退下,摇着轮椅去了床榻边。
  沈令蓁背着身,显然在装睡。
  霍留行本该上前试探试探她,但从明朝馆回来这一路,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薛玠那脸大如盆的狂言,方才又被下人一句“姑娘”惹怒,此刻心绪相当不佳,便直截了当道:“沈令蓁,别装睡了,起来跟我说说话。”
  沈令蓁早已嗅见一股脂粉气,装睡时还期盼他好声好气地说句“我回来了”,结果他一进门,又是骂她的贴身婢女,又是这么粗暴地命令她,她先前努力给他编造的借口自然都成了云烟。
  她不高兴地爬起来:“郎君要我与你说什么?”
  霍留行一看她这明明已经动怒却仍努力压抑的表情,微微舒坦了些:“什么都行,一年没见,你总有私话与我说吧。”
  “郎君方才在花楼里,应当已经听人说够了吧。”
  霍留行站起身来,坐到床边,笑着凑近她:“生气了?”
  她摇头,撇开眼去。
  “生气了就说出来,藏着做什么?你又不欠我的。”霍留行观察着她隐忍的脸色,“你倒是骂我几句。”
  沈令蓁一脸莫名其妙:“我没有要骂郎君,郎君怎么还上赶着讨骂?”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骂,沈令蓁,你心里没我这个丈夫是不是?”
  沈令蓁被他激得挺起了腰杆,正色道:“好,那郎君倒是说说看,你都哪样了?你是不是跟人……跟人圆房去了!”
  霍留行低着头笑得肩膀发颤,有心解释,却又想再看看她终于肯理直气壮与他动怒的模样,于是说了个模糊的答案:“夫妻才叫圆房,那种地方做的事,不叫圆房。”
  不料这句过了头,沈令蓁自发理解成为,他的确与别的女子有了夫妻之实,一时又气又恼,胸脯上下起伏着:“那郎君和别人去做夫妻好了!”说着掀开被衾就要下榻。
  霍留行一把拦住她:“做什么去?”
  沈令蓁鞋袜都没穿,一把推开他,奔到一旁的炕柜边,蹲下来从底层拿出一封信:“拆这个!”
  霍留行低头一看。
  哦,是一年前,他给她的和离书。
  他似笑非笑地道:“真打算拆?”
  沈令蓁被他这笑盯得一阵毛骨悚然,强撑着气势道:“对,我就要拆。”
  “好,那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沈令蓁一把撕开封口,将信笺取了出来,展开一看,却愣在了原地。
  这信笺上干干净净,只一行龙飞凤舞的字:“沈令蓁,要和离?你想得美。”
  “你……”沈令蓁气急之下,瞠目指着霍留行,“你这人……”
  霍留行笑得坦荡荡,上前捉住了她那根不听话的食指,俯身凑近她,与她鼻尖蹭鼻尖地道:“我这人怎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这个辣鸡,你耍我闺女!


第40章
  沈令蓁长这么大, 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胸臆间怒气横冲直撞,这一年多来积攒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和憋闷忽而便像寻着了缺口, 一股脑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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