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挺身站在眼睛明亮的顾明珠身前,护着女儿直接面对安惠公主,“不让我替女儿讨个公道,我今日就离开!”
有个护犊子的爹,顾明珠又幸福又忧伤。
本来有一丝犹豫的安惠公主立刻拽过江月曦,小声道:“这事本就是你做错了,本宫教过你,做错就要认。”
“娘……”
江月曦委屈得直掉泪,“顾明珠欺负人!女儿一片好心,是她一直欺负女儿,您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况且我向她认错传到外面去,您让女儿如何同您进京?让外祖父如何看待我?”
安惠公主皱了皱眉,江月曦加紧说道:“您的面子也不好看,岂不是任谁都能欺负威胁您?”
“传到外面去,只会说福安县主改邪归正,外人自然会称赞江月曦知错能改,还是有心做个好女孩的。”
顾明珠在顾远保护下,顽强般从顾远身后探出胖嘟嘟的笑脸:
“安惠公主的脸面和尊荣是陛下给的,你不给公主添麻烦惹祸就很好了,还想给安惠公主长脸?”
上下打量江月曦,顾明珠微微摇头,“你这样子去京城,未必能活着从皇宫离开。我听定国公世子提过一嘴,皇上前两日申饬了几个品行不端的皇孙,皇后娘娘得皇上吩咐,严令王爷公主管教好子女。”
安惠公主心头一凛。
顾明珠故意吓唬江月曦。
前世此时,好几个皇孙和帝姬之女被秦元帝抓了典型,秦元帝对孙子尚没手软,对远一层的外孙女更不会留情。
被夺了县主身份的帝姬之女一个个凄凄惨惨被送去寺庙。
她们一辈子都没有再踏出寺庙。
不过江月曦是秦元帝立起来的牌坊,福安县主总是能活下来的,同一般的外孙女不一样。
然而江月曦不知道,惴惴不安拽住安惠公主的衣角,“娘。”
顾明珠同定国公世子有交情?
姜世子便是她在余杭都听过的,据说是一个出色有才华的少年。
现在的勋贵子弟眼睛都瞎了吗?
竟是喜欢痴肥的女孩子!
“月曦,按照顾先生所言,你向明珠赔礼认错。”
安惠公主直接把江月曦推搡到顾远面前,歉意向顾远笑道:“我还有事向顾先生请教,顾先生再多停留几日吧。她们还都是孩子,有口角争执也正常,话说开就好了,我保证以后明珠在公主府犹如自家般自在。”
见顾远看向顾明珠,安惠公主笑容亲切:
“明珠是个懂事的姑娘,月曦她不如你聪慧,对她我疏于管教,我让她向你道歉赔礼。你同筱儿不打不相识,筱儿很喜欢你,我让筱儿带你在余杭转转,余杭有许多名菜,亦有许多风景优美的地方,明珠啊,以后你就是公主府最最尊贵的客人,缺了什么可直接同我说。”
顾明珠才是关键!
她愿意留下,顾远自然会留下。
她原谅江月曦,顾远也会尽心为安惠公主出主意。
安惠公主没信心能继续欺骗父皇,去京城请罪,她心里没底。
江月曦又羞愤又难受,被亲娘贬得一不值。
她自我怀疑,是不是真不如顾明珠?
安惠公主面对顾明珠是慈母,对她很是严厉:“你若是不听本宫的吩咐,本宫就当……就当没你这个女儿。有句话本宫没有对你说过,你想做本宫的女儿……福安县主,先要承受生而背负的原罪。”
向低头的秦筱看了一眼,安惠公主苦笑:“你连这点承担都没有的话,京城你也不必去了。”
“欲戴王冠,先承其重。”
顾明珠意味深长:“福安县主的封号没有诰命,地位不高,是最尴尬的人,秦筱,你真是幸运呢。”
秦筱向安惠公主弯腰行了一个大礼,低沉道:“多谢,多谢您。”
安惠公主撇下江月曦,追着秦筱离去的脚步。
江月曦孤零零站在原地,好半晌赌气跪下来,砰砰砰磕了三个头,“顾明珠,我错了。”
她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下跪!
第47章 身世
江月曦尝到血腥的腥咸,柔软的嘴唇已被皓齿咬破。
“你一定在心里骂我。”
顾明珠居高临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江月曦头更低,屈辱至极。
“随便你,我根本就不怕你,更不怕你以后的报复。”
顾明珠笑容灿烂,无忧无惧。
“现在你跪着,我站着,以后我们之间的地位差距只会更远,你始终只能在心里骂我,于我没有半分的损失。”
“当你无法给你自己找借口时,你才会真正的明白,我和你到底差得有多远。人啊,总是失败,慢慢就懂得何人,你惹不起。”
“……”
江月曦鯁了半晌,着实不愿意看臭屁自大的顾明珠。
“爹,没什么好玩了,我们回去吧。”
自始至终,顾明珠就没把江月曦放在眼中,对她自诩精湛的演技和大白身世的布局更是嗤之以鼻。
顾远低头为女儿理了理衣领,轻描淡写般扫了江月曦一眼:
“无论你是不是福安县主,下次再敢算计珠珠,就不是磕头能抵罪的了。为人父,伤我儿女,如同要我性命,我绝不再姑息!”
江月曦:“……”
“爹,她快吐血了。”
顾明珠笑意盈盈,主动拉着顾远道:“但凡是我真正看中的仇敌,我绝不会给他们再次冒犯算计我的机会,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患。”
顾远怔了怔,叹息道:“原来你才是最像你外公的一个。”
岳父一定很喜欢珠珠,看来岳父留下的传承也只有珠珠能继承。
看都没有再看江月曦一眼,父女两人相携离开。
彻彻底底的轻视!
江月曦身体一歪,在朝露等人的惊呼中,吐血昏厥过去。
朝露哭着喊叫:“去请大夫,来个人去禀告公主殿下,二小姐病重,被顾……”
她记起顾远的警告,瑟缩了身体,“快去叫大夫给二小姐看病。”
“筱儿,你等等。”
安惠公主快跑几步扯住秦筱的衣袖。
在月光下,她面容苍白,再次祈求:“你要去何处?留下来,你给我留下来!”
泪水顺着她脸颊簇簇滚落,秦筱默默看着眼前的中年女子。
她保养得再好,眼角已有了皱纹,多年的担惊受怕始终折磨着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也只有在面首男宠的谄媚讨好中,她才能麻木自己忘记一切的烦恼。
“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只想听一声谢谢。”
安惠公主发觉秦筱已同自己一样高了,甚至挺起胸膛的秦筱,隐隐比她还要高上一线。
千言万语化作心疼的泪水,安惠公主不忍去看秦筱过于英朗的眉眼,握在手中的暗红衣裙宛若一团火,灼烧她的心。
她有何资格留下秦筱?!
缓缓松开了手,安惠公主反手捂着嘴唇,“你答应我……别……要活着,他不值得你……不值得你搭上自己。”
“你心仪过他吗?”
秦筱抹去安惠公主的泪珠,深沉眸子:“他对你好吗?”
安惠公主身体一僵,好似被这个问题给镇住了。
“不好,他对你不好,在他还活着时,在他同秦封的联盟尚为破裂时,他就对你不好。”
“……”
安惠公主含泪道:“也说不上不好,当初他的妻子因为这门婚事病故了,他也不好过,毕竟那人陪着他打下大片基业,曾在他危难时,相助他良多。”
“我同他客客气气,相敬如宾。我们彼此都明白各自的苦衷和身不由己,亦都明白我们不会做一对长久夫妻。”
“怀了你,是一个意外,我和他都不想的意外。筱儿,你千万要记得,酒真能令人乱性,当时他希望凭此牵制父皇,偷偷换了我的药,等我发现有孕时,落胎已经迟了。”
“他也是天真,为同父皇结盟他尚且能眼看着发妻自尽,长子被废,同他一样志在天下的父皇又怎会舍不得一个女儿?”
不知是嘲讽刘广,还是感怀自己的遭遇,此时她反倒是平静了,拽着秦筱走到一旁,轻声说道:
“我无法怨恨父皇,也不会怨他。以前我不说这些往事,只是想你平安。我这辈子已经没了指望,混吃等死而已。你不该同我一样,旁人不知,我却知道你的才华,可为了……为了我,你只能装成纨绔,只能去做你不屑做的事。”
秦筱摇头道:“我不觉辛苦。”
不是没有过抱怨,想过若刘广得了天下,她过得一定比现在好。
顾明珠的话敲醒了她。
老天还是很疼她的,起码她和安惠公主还活着,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安惠公主欲言又止,秦筱亦是紧紧抿着嘴唇。
“也罢,你要做的事,我无法阻止,亦无法相助你。外人都说我是个坚强的女子……我就是个倚靠着父皇余威过日子的普通人,不聪明,不干练,胆子又不大,我是个没用的,只能多念在佛前多念几遍经文,期望佛祖能保佑你。”
平安两个字,安惠公主无法再说出了。
“我同月曦会在半月后回京,若我能活着,你我还有再见之日,倘若父皇……你也无需替我报仇,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你对我最大的孝顺,也不算我白养了你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