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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贤后 (方之影)



长孙晟是前日傍晚去世的,将军府的灵堂昨日下午才摆好,除了长孙氏的直系族人之外,其它亲友都是昨日下午才刚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接到这个消息后,除了长孙家的嫡系子媳姻亲当天就赶了过来外,其它人都是今日开始来悼香的。

高家也是昨日刚接到长孙晟去世的消息的,以高家与将军府的关系,高士廉若在家,确实在昨日刚接到信的时候就应该过来,但他当时不在家,去高府送信的长孙无忌回来就将此事告诉了高氏和长孙安业。

高士廉今早刚回府,他一回府就领着两个儿子赶了过来,长孙安业身为晚辈,又明知他昨天不在府中的前题下突然出言指责,实在有些不合情理,他此言一出,无论是正在灵堂前举香的宾客,还是与他一同站在灵柩右侧的长孙无忌以及坐在棺木左侧的高氏皆不由自主的抬目朝这边看了过来。

“抱歉,前两日受命外出,今日清辰刚刚赶回家中,家中几个孩儿年纪尚幼,我尚未归来之时,他们不好擅自前来,这才稍稍迟了半日,不周之处还望贤外甥多多包涵。”高士廉闻声双目不由微微眯了一眯,他静静打量了目光明显十分不善的长孙安业一眼,随后瞧了瞧站在长孙安业后面的长孙无忌,以及坐在棺木左边的高氏,随即敛下所有情绪,淡淡的开口道。

高士廉身为长辈,却在这时候选择向长孙安业道歉,显然不是想讨好长孙安业或者说怕了他,而是不愿在长孙晟的灵堂上与人争吵从而让妹妹和自家嫡亲的两个外甥难做人,可他选择退让,长孙安业却不愿就此放过他,但见他双眉一剔,正要发难,却在这时候,原本不在灵堂内的长孙仁突然从外走了进来。

他一入灵堂,便沉下脸,冷令的盯着长孙安业道了一句:“安业,高家大舅前来举香,你不在旁侍礼跑上前来做什么?”

长孙仁近来身体也不太好,时常延绵病榻,可身体再不好,自家嫡亲的弟弟去世了,他每日仍会强撑着抽点时间过来,没想到今日刚到,就听到自家侄儿正在灵堂中惹事生非,一时不由大怒,他一向不太喜欢自家这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又容不得人的侄子。

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如今在自己亲父的灵柩前这混球仍不知收敛、不管不顾的朝继母的兄长发难,长孙仁哪里还忍得住,眼见长孙安业还要继续无状,立即一步迈进了灵堂,沉着脸朝其冷喝了一声。

因长孙晟大多时间在外地任职,长孙安业在长安的时候因不务正业,没少被长孙仁教训,长孙安业打心里颇有些怵自家这个大伯,现忽然听得他的冷喝,心头顿时激凌凌的打了个寒颤,已然吐到唇边的话不自觉的缩了回去,他看了高士廉一眼,又悄然瞄了瞄面色不善的大伯,只能满脸不甘的退到了灵柩右侧。

喝退了长孙安业,长孙仁这才转目对高士廉开口道:“高家舅兄,我家侄儿突逢此变,心情悲痛之下失了礼数,望高兄勿怪,你请。”他这句话既是向高士廉赔礼,也是向在场的宾客解释,长孙安业今日的行为,不仅对高士廉不敬,也昭示着他的教养严重缺失,任凭哪个世家子弟,大凡懂点规矩孝道的,哪会在父亲的灵堂上主动惹事?除非是悲伤过度,失了分寸。

“长孙兄严重了,我理解安业心情,士廉确实来得迟了些,应该是我向长孙兄告罪才是。”高士廉何等老练,自能理解长孙仁话中之意,连忙出言道。

待高士廉悼完香,长孙仁又将他引到一旁说了几句闲话,只是长孙仁近来身体确实不太好,一直在生病,这两日强撑着来到弟弟的灵堂,身体本就颇有些吃力,今日被长孙安业一激,生了场气,再和高士廉叙了会话,很快就有些支撑不住,高士廉瞧着他煞白的面色,以及虽在极力隐忍,可仍轻咳不止的模样,忙开口道:“长孙兄,你尚病中,不必陪我,赶紧去休息。”

长孙仁也没强撑,又免强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灵堂,长孙仁离去后,高士廉却留了下来,一来他与长孙晟交情不错,妹夫突然去世,他心里也极不好受,想在此多陪他一会儿,二则是瞧了长孙安业对自己的态度之后,心里着实有些放心不下妹妹和两个亲外甥。

待这一日的香客过完,高氏母子从灵堂回到房间休息的时候,高士廉这才寻了个时机,与高氏子母叙话:“妹妹,妹夫这一去,以长孙安业的性格只怕容不下你们母子几人,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再容不得我们,还能将我赶出家门不成?不管怎么说,我都为长孙家育了一对儿女,实在不行,就请族中长辈做主,让大家分开过罢了,他过他的,我带着辅机和观音婢一起生活便是。”高氏沉默了一会,才接口道。

高士廉很想说,就怕长孙安业连分家都不会同意,而是要直接将你们母子几人逐出将军府,可他瞧了瞧高氏和两个外甥满脸的疲惫和悲伤,这话终没出口。

“阿娘,我瞧二兄的态度,待父亲事了后,他多半不会允许咱们继续住在将军府,也不会同意与咱们分家。”高士廉含在口中的话没出口,却不想一旁的长孙姑娘突然开口道了一句。

“观音婢,你,你什么意思?”高氏听得一愣,瞠目朝闺女望了过去,随她一同转目的还有长孙无忌和高士廉。

第二十七章 未雨绸缪

“阿娘,二兄他向来不待见我们母子几人,以前父亲在,他心里对咱们再不喜,却不能将咱们怎样,现父亲不在了,他便是将军府的第一继承人,母亲是继母,按当朝律,父亲不在了,府中一切事务皆以二兄为主,母亲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再加上有三房的大力支持,二兄若想将咱们母子几人逐出将军府并非不可能之事。”长孙姑娘低声道。

她生来多慧,性格又十分沉稳,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时,行事便较许多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还要有章法,近两年受王通精心教导,又广阅群书,思维见识更是一日千里,虽不足九岁,心智已不逊于许多成年人,原本在这个当口中,不合适提这个话题,可她怕此时不提,等到父亲安葬之后,二兄突然发难,母亲承受不住打击……

“他,他不会,也不敢这么做罢,三房势大,又向来和你父亲不太对付不假,可咱们二房还有你大伯在……”高氏闻声又是一呆,下意识的开口驳道。

“妹妹,观音婢说得很有道理,她说的那些话适才我就想说,可瞧着你们一个个悲戚的模样,没好意思出口,现观音婢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也不妨直说,若长孙仁的身体尚好,长孙安业既便有此心,也无此胆,但今日我瞧着长孙仁的模样,只怕他也没什么精力与三房较量。”

“没有长孙仁的支持,单凭你们母子三人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三房,而长孙安业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些年来,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妹妹,不是哥哥危言耸听,故意吓唬你,而是希望凡事你都能做到心底有数,以前有妹夫在,你只需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即可,如今……”这次接话的是高士廉,长孙姑娘尚未来得及开口,他便一脸凝重的将话头接了过来。

“哥哥……“高氏听着高士廉口中缓缓吐出的话语,再瞧着他一脸凝重的模样,心头不由升起一缕茫然和无措,她嫁入长孙府已有十六年,这十六年来,与长孙晟琴瑟和鸣,夫唱妇随,感情甚笃,从未想过自己可能会面临被驱逐出府的窘境,现长孙晟刚刚过世,她尚处于悲伤中难以自拔,却忽然有人告诉她,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丈夫,接下来,家里可能加她的容身之地都没有了,高氏一时只觉心神大乱,全无平日的精明和沉稳。

“妹妹,你也别太担心,这一切只是为兄的揣测,不一定真会发生,毕竟长孙一族是洛阳有名的世家望族,你嫁入长孙府十六年,上孝下悌,兢兢业业,从未干过半点让人话诟的事,又育有一双儿女,长孙一族的人若不想名声扫地,应该不会支持安业做这样事……“

“退一步讲,若真到了这一日,妹妹你也不必惊慌,你别忘了你还有娘家,还有我这个兄长,只要我高士廉活着一日,就不会让我的妹妹和外甥无家可归。“高士廉瞧着妹妹的模样,不由轻叹了一声,他这个妹妹性格为人都十分出色,可她究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没受过苦,嫁到长孙府后,长孙晟对她宠爱有加,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现突然面临这样的变故,一时半会只怕难以适应,可这些话现不和她说清楚,等那一日骤然来临的时候,她更将承受不住.

“哥哥,我知道了,妹妹先在此谢过兄长,兄长不必为我担心,我早已不是当一心依赖父兄的小姑娘,我还有一对儿女需要照顾,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我都不会被击倒的。“高氏愣愣的看着兄长发呆,足足过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她才慢慢回过神来,回神之后,深深吸了口气,将视线投向灵堂所在的方向,缓缓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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