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示意鄂啰哩上前,“这是新进贡的蜜橘,朕尝了觉着还不错,给皇后带过来一些。”
“你们也都尝尝。”
“是,”吉嫔先道:“臣妾有幸,谢皇上恩典。”
秀贵人取了一个橘子,她瞧了瞧上方坐着的皇上,心下有了主意,转过头,瞧着一旁默默抄书的绣玥,道:“妹妹,快歇一歇罢,皇上赏的橘子,你也快来尝一个。”
“不如姐姐给你剥一个?”
顺着秀贵人转去的方向,皇上这才发现了角落里弯腰抄书的绣玥,他目光不期然沉下去,皇后罚她抄书,竟然连座椅都撤了下去。
皇上的脸色晴转多云,冷了口气:“皇后亲自教导如贵人,便教得她这般没规矩吗?”
皇后有些不明所以,她下意识站起身,“皇上……”
“朕来了这么久,连请安都浑忘了吗?”
“如贵人!”
绣玥犹疑着放下手中的笔,向这边慢慢走了过来,她瞧了瞧皇上,按理说,他应该是来给自己解围的罢?
若是帮不上忙,可千万别来搅和呀。原本她每日得以进膳和睡觉的时辰就已经不够用了。
“嫔妾给皇上请安。”她施礼道。
“起来罢。朕已经给过你教训,如今皇后肯费心亲自教导于你,你还要感谢皇后,好好地听从皇后。”
“是,嫔妾谨记。”
皇上的手指在炕桌边点了点,“皇后忙于六宫之事,还要费心教导你,朕就是不放心,所以来过来看看,免得你再气坏了皇后。”
“皇上,”皇后从旁道:“如今臣妾身子虚弱,后宫之事大多都是諴妃协理,臣妾费不了多少心的。”
皇上点点头,“那便好。皇后,如贵人受教有几日了?”
“回皇上,这是第三日。”
“朕知道皇后贤德,从前跟着你的吉嫔德行出众,便是皇后管教有方,朕正好今天过来,瞧瞧如贵人在你这儿受教三日,是否脱胎换骨。”
“皇上……”皇后的笑容出现了裂纹,“这才第三日而已……哪里瞧得出成效呢,不如过几日…….”
“皇后说的是,”皇上不由分说,将一个橘子朝绣玥扔过去,“一会儿便让如贵人去伺候朕午睡,让朕替皇后看看,她的德行经过皇后调-教,是否有所提高。”
“可是皇上!”皇后唤了一声。
皇帝已走到了下方去,不容置喙道:“不必谢朕了。”
他瞥了绣玥一眼,“带上你的那些东西,别以为伺候朕午睡,就可以不用抄书了。”
绣玥知道他的意思,抿紧了嘴唇,“是,嫔妾谨遵皇上吩咐。”
皇上带着如贵人去了后殿,殿内余下的一行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
永和宫,华妃取过手里的药渣瞧了瞧,同样脸色不善。
“这东西三年前你迁宫便从延禧宫带了出来,为何现在才说?”
兰贵人在下方跪着,她抬头瞧了瞧华妃,小心着道:“娘娘,实在是嫔妾惧于如贵人的威势,她进宫三年,渐呈专宠之势,若皇上受她迷惑,嫔妾人微言轻,贸然去指证她,怕是不单不能扳倒如贵人,反而还会累及自身啊。”
华妃轻描淡写地笑了一声,“那怎么,现在你又肯交出来了?”
兰贵人讨好地向前跪了两步,“回娘娘,嫔妾最近听说,諴妃娘娘放了话,与那永寿宫势不两立,嫔妾是永和宫的人,就算豁出去了自身,也要为諴妃娘娘和华妃娘娘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是么?”华妃似信非信地俯视着她,调笑道:“本宫还以为,是为了諴妃娘娘许给的好处呢。”
“原本本宫还想着,事成之后,请諴妃娘娘给你一个内廷主位的位分,现在看来,倒是本宫多想了。”
兰贵人眼睛一亮,“多谢华妃娘娘心疼嫔妾!嫔妾若是能封一宫的主位,必定好好的孝敬娘娘,唯娘娘之命马首是瞻!”
她恭恭敬敬地重重磕了几个头,华妃也无心应酬她,“得了,出去罢。回去好好想想,面圣的时候该怎么让皇上相信,机会可只有一次。”
“是。”
兰贵人退出去,身旁的宫女白了她一眼,“华妃娘娘,您听她虚与委蛇呢,如贵人避孕的药渣她在手里攥了三年,不就是想等一个合她心意的价码么,瞧她那算计的样子,这兰贵人都住进永和宫了,还这样不安分。”
华妃敛下目光,“她有她的好处。原本本宫打算豁出去这条命,跟如贵人同归于尽,现在有兰贵人抢在前面,用她的一条命,换諴妃娘娘和帛尧他此生无忧,也属划算。”
“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呀,您怎能舍出您自己呢,如贵人她不配您这样……”
“别说了!”华妃从座位上站起身,“只要是对他有一点威胁的人,本宫就绝容不得!”
她回头挑眉笑笑,“走,本宫今日还没去景仁宫问候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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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到了后寝殿,鄂啰哩机灵地驱走了所有伺候的宫人,然后出去将门合上。
绣玥眼见着寝殿内无人了,她一股脑扑到了床榻上,心疼地揉着自己的手腕,又捶捶腰,又敲敲腿。
哪哪都疼啊。
她委屈的瞧着皇上,撇着嘴。
皇上瞧她的模样也颇为心疼,到床边将人搂到怀里,揉揉小手,“朕不是来了么,朕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嫔妾都连着好几天吃不好也睡不好了。”绣玥诉苦道:“每天晚上回到永寿宫,又饿又困,想吃东西,还想睡觉,手抖的要宝燕来喂,腿还哆嗦。”
“好了,好了,朕知道,朕都知道了。”原本他还想着,让皇后管教几日再说情,如今看来,实在是多一日也不能等了。
“皇后从前不是这样的,温柔又大度,许是从前做皇贵妃的缘故,朕封她为皇后,这两年反而变得小气起来。”
“明日,朕便找个由头宣你到养心殿去侍奉,这几日留在朕那里,皇后也不能将你怎么样。”
“可是皇上,”绣玥委在他怀里,“皇后娘娘命嫔妾今日抄的书,数量上还差很多呢。”
她说着,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得了罢。”颙琰睨着她,“就你那份聪明,还猜不出来朕带你过来的意思。”
“算准了朕会帮你抄,还一个劲儿地哭诉装可怜。”
绣玥被识破,换上笑脸:“嫔妾不是装可怜,嫔妾就是可怜么。”
她将皇上哄到罗汉床边上,两个坐在同一侧,“皇上您可得记着,千万仿着点嫔妾的字迹呀。”
“少啰嗦。”
前殿这边几个妃嫔都不肯走,荣常在最沉不住气,“皇后娘娘,皇上在您宫里,却只让如贵人侍奉,这合什么规矩呀?她这不是鸠占鹊巢吗?”
“皇后娘娘,”双兰从后殿折返,“鄂公公说,皇上让送几盘点心过去。”
她垂下眼皮,“奴婢看,就是如贵人想用,奴婢跟着娘娘这么多年,皇上这个时候哪里用过点心。”
“鄂啰哩将咱们储秀宫的奴才都遣到了外面,不让在里面伺候,奴婢瞧这架势,皇上可不像是去午睡的。难不成……”
双兰皱起眉,小声贴近皇后娘娘耳边,“皇上不会是想替如贵人抄书罢。皇上日理万机,朱批字字千金,难道……”
皇后一窒,下意识想起三年前在养心殿她进去时撞见的那一幕。
“娘娘,”吉嫔适时地上前,朝着皇后笑了笑:“皇上的差事最要紧,鄂公公奉命给皇上取点心,就由嫔妾带着鄂公公去小厨房,‘精挑细选’几种精致可口的点心。”
吉嫔话中的意思,殿内之人也就只有荣常在听不懂。
双兰向吉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上去扶皇后:“皇后娘娘,一会还要侍膳,奴婢伺候您去换件衣裳。”
出了正殿,双兰便换上了紧绷的神色,“娘娘快些,鄂啰哩精明,自从宫中失窃的事情出来后就跟娘娘离了心,吉嫔不一定能拖住他到几时,咱们就要看看,如贵人到底给皇上暗中灌了什么**汤。她当真使唤得了皇上,岂非是诛九族的大罪!”
“话虽如此……”皇后由其扶着,目光虚无地看着前路,口中喃喃道:“也要皇上心甘情愿才行……”
后寝殿里,绣玥正在皇上身后,从后面瞧着他仿着自己的字迹驾轻就熟地抄录着《女训》,托她的福,皇上现在《女则》《女训》的内容都快记熟了。
她看得认真,身子整个重心都压向他执笔的右肩膀,皇上的落笔滑出去一道,他斥道:“你就不能压着朕另一侧吗?这样朕还如何落笔?”
绣玥摇摇头,“不要不要,就是这样歪歪扭扭的字看起来,才更像是嫔妾写的。”
颙琰无法,“不是困了么,快回床上睡觉去,朕在这给你多抄录几遍。”
“可是嫔妾的糕点还没送来呢,嫔妾饿着,睡觉不安生。鄂公公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