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说呢,这张脸最近是她梦里的常客——嗯, 有他出现的都是噩梦, 简直是为她科普了九九八十一种悲惨死法。
所以,乍一看还真的是很眼熟。
也很惊悚。
余晚晴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噩梦里, 喉咙里那句“救命”险些要给吐出来了。好在,她太紧张, 还没开口就先咬着了自己的舌尖, 疼得两眼泪汪汪, 只能睁大眼睛, 呆呆的看着榻前的人。
萧翀看上去倒是和往日里一般无二,依旧是一身玄黑便服,腰间佩剑, 身姿笔挺。
此时正值夜深, 月明星稀,银白色的月光如纱如雾,就这样轻柔的透过窗扇照入内殿, 照在萧翀的乌发上,照在他的脸上。他本就英俊深刻的五官轮廓似乎也因此而柔和了许多,连同那乌沉沉的眸子似也染了些微的淡光,眸光柔和。
那种俊美, 几乎是言语无法形容,就像是他腰间的利剑一样的锋利无匹,只一瞬便能刺破真实与虚幻的分界线。
余晚晴只愣了片刻便已清醒过来,睡意全消,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不是梦,是真人!
第二个念头则是:完,完蛋了!萧狗蛋他找上门了!
说来,也不能怪余晚晴暗搓搓的把人的外号从变态杀人魔改成了萧狗蛋,实在是第一次月考不及格这事令她印象深刻——四十九啊四十九,她还从来没考过四十九呢!说得夸张点,简直是当着全国人民的面丢脸!
所以,考完之后,余晚晴不仅默背了错题集,还把整张卷子的知识点都给背了,比如说:皇帝他叫萧翀,喜欢黑色;不吃香菜;乳名叫狗蛋;不喜欢牡丹、梅花、茉莉这些花;习惯用左手,擅长棋道.......背着背着,萧翀这个变态杀人魔就变成了萧狗蛋,不仅朗朗上口还包含了重要知识点。
只是,哪怕心里管人叫狗蛋,可对上萧翀那张脸,余晚晴还是底气不足,实在无法没办法像过去那样理直气壮,砸枕头赶人或是作死撩人......甚至,余晚晴说话声都弱了许多,听上去细声细气的:“你怎么来了?”
萧翀微微凝目。
他素来敏锐,立刻就意识到了余晚晴今晚的态度变化——换做以往,他半夜过来,余晚晴就没有不抱怨的,哪怕有些怵了他腰间的佩剑,也要瞪几眼说几句。余晚晴又惯会得寸进尺,这些日子已是胆肥不少,万没有这样细声细气说话的。
所以,萧翀略一停顿,便蹙起眉头:“你这是,病了?”
余晚晴:“.....”
MMP!你才病了!你全家都病了!
余晚晴浑然已经忘了自己作为人家名义上的小老婆,显然也在人家“全家”范围,反倒在暗暗腹诽:这人是不是贱啊!好声好气说不通,非得要骂他几句才觉舒坦?!
当然,腹诽归腹诽,余晚晴现下还真不敢和萧翀撕破脸,甚至不敢去掀对方这一层薄得不能再薄的马甲。
就像是家里老古董常教育她的:无论什么事,都该想一想利弊,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做。
余晚晴已是想过了:现在要是戳破了对方马甲,且不提萧翀会不会恼羞成怒想杀人,就算萧翀真就压住了恼火,不与她计较,那么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逞一时意气罢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还做以前的模样,就当是不知道对方身份。虽然不知道萧翀隐瞒身份究竟是为了什么,可如今瞧着对她也并无害处,她还能从萧翀那里讨点好处——如今想来,她能升位为僖嫔,能搬来华清宫,甚至还有先前德嫔被贬为吕才人的事情......如是种种,也多是萧翀看她可怜给的好处。
余晚晴思忖再三,想过利弊,也觉得自己必要配合萧翀把这《刺客和宫妃的奸情》给演下去,至少也得演到萧翀他自己主动掉马甲!
于是,顶着萧翀犹如实质的目光下,压力山大的余晚晴还是扬起下巴,哼了一声:“你才病了呢!我就是大晚上的忽然被你推醒,头有点晕!”
虽然萧翀瞧着很可怕,可想想直播间里的观众,想想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亲爹亲哥,想想那还没写的十一张月考试卷........余晚晴立时也胆肥了不少:她可是看过《演员的自我修养》的,难不成飙戏还飚不过萧狗蛋这个古代土鳖?大不了来个《戏精的诞生》,就看谁能演到最后呗。
心气儿一起来,余晚晴这会儿说起话来便自然许多,双颊鼓鼓的,和往日里一般的没甚好气,听上去确实也是生气抱怨的样子。
萧翀大概是真有点犯贱,余晚晴细声细气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余晚晴这会儿哼哼着抱怨他,他反到是有些安心,面色也略缓了缓。
余晚晴也是心里没底,生怕他再问什么,所以便赶在他开口前先问了一句:“你好几日都没来了,今天怎么就来了?”她可是听说皇帝忙得很,初一看过皇后之后就再没空来后宫了。
萧翀倒是坦然:“你这不是搬来华清宫,升做僖嫔了?......我本就想要过来看看,只是这几日一直忙着,今天方才抽了空过来。”
余晚晴顺嘴问了一句:“你一个刺客,有什么可忙的?”
萧翀便不说话了,薄唇微抿,面上线条分明。
见他不说话,余晚晴也不说话了,只是心里暗暗骂了两句:玛德,影帝就是影帝,他一个皇帝在小老婆面前装刺客也就罢了,居然还挺有原则,等闲不说假话,实在不行就修闭口禅,由人去想——这是何等高深的演技啊!
想想以前被人蒙在鼓里的自己,余晚晴居然也不觉得自己眼瞎耳聋了——主要是皇帝他段位太高。这要是换做以前那个不知道对方身份的自己,见他闭口不言,说不得还要怀疑他这几日又出门杀人什么的了,哪里还会怀疑其他?
真是越想越糟心。
余晚晴觉着自己这点儿演技实在是有些撑不住,索性便一掀被子,径自道:“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会见面,我在冷宫厨房给你煎蛋饼?”
说起这个,萧翀也是不觉扬起长眉,只是口吻里还是带了几分揶揄的意味:“给我煎?”
虽然天天不睡觉搞夜袭,可萧翀脑子清醒得很,记性也好,当初的事情也还记得很清楚:余晚晴那会儿分明是给她自己开小灶的,还是他找去了小厨房,余晚晴才分了他一个。
余晚晴被他说得有些脸红,但还是强撑着道:“你不都吃了一个!”
萧翀语气淡淡,薄唇微动,仍旧只有三个字:“你没吃?”
看看,这话说得多讨嫌?
余晚晴很有理由怀疑:这人要不是皇帝,走街上都能给打死!纯粹是嘴贱讨打的!
可惜,这人是皇帝,如假包换的那种。
所以,余晚晴只好压住了打死人的冲动,故作无事的转开话题:“所以说,你还要不要吃了?”
这半夜三更的,萧翀原也没什么胃口,现下却还真给余晚晴说得有些饿了。想起早前冷宫灶台前那热腾腾香喷喷的鸡蛋饼,肃羽不觉也是心下一动,只是面上仍旧有些矜持,便问她:“还吃鸡蛋饼?”
这便是应了的意思了。
余晚晴随手掀开被子,下了床,先披上外衣,然后伸手去够榻边的绣鞋,口是心非的道:“晚上油腻腻的不好,换点儿甜的吧。”
其实吧,她一开始也是想吃鸡蛋饼的,只是忽而想起第二次月考试卷的最后那道实践题——
“9.请给皇帝做一道他喜欢的甜品并喂他吃下。以皇帝满意度计分,最高十分。”
好吧,现在想想,肃羽就是萧翀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月考试卷上的这道题也算是有着落了!
想想马上就能到手的十分,余晚晴也不与萧翀生气了,一面下床,一面小声问他:“你有想吃的没有?”毕竟这都是要看对方满意度的,余晚晴自然要问一问对方的态度。
说起甜的,萧翀倒是想起了余晚晴早前在乾元宫给他做的藕粉水果糖羹。
现在想起来,那碗糖羹还真是够甜的,也不知搁了几勺子蜂蜜........
只是,碍着身份,萧翀此时却也不好提这个。他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想了想还是道:“倒没什么想吃的,你自己看做吧......”
余晚晴已是下了床,此时正披了件桃红色绣梅枝的外衣,趿着绣鞋,寻衣衫穿戴,闻声便仰头看他,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忽而便道:“你要吃藕粉水果糖羹不?”
顿了顿,余晚晴补充道:“我上回去乾元宫也做了一回。我瞧皇帝也是挺喜欢吃的。”
萧翀闻言有些不自在,随即又想起余晚晴连声音都没听出来的事情,冷声反问道:“皇帝喜不喜欢,你还能看出来?”
就余晚晴这眼睛、这耳朵,长了和没长又有什么区别?
余晚晴见他神色便已有了几分底。不知怎的,她心里那些憋闷也不觉散了许多,一时间竟是有种隐秘而又不好与人言说的得意来。于是,她朝萧翀眨了眨眼睛,眼睫浓长微卷,乌黑的瞳仁仿佛染上了银白月光,亮的出奇。
此时正值夜深,四下无人,她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寝阁中也是格外的清脆悦耳:
“反正,我就是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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