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皇帝怕是失算了。
且不论慕廷深可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材皇子,光是那太子布局的手段和心思,可不像是表面看到的那样。
皇家出身的人,哪里会真的蠢,老皇帝自己自以为是罢了。
不然,为何太子会这般针对三皇子呢,从慕廷深上次无意的言辞中不难判断,太子压根没把其他皇子放在眼里,他从一开始,要对付的,就只有三皇子一人。
而最让人难以预料的,莫过于慕廷深这只狼,瞒天过海,无人知晓他的手段。
若非上次意外,连她都要被蒙骗过去了。
敛下心思,两人已来到了正殿,慕廷深端着一杯茶,闲暇的懒靠在上座,手里握着一册美人画卷,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和身边的老嬷嬷,老太监聊上几句,端的是富贵闲人的姿态。
“奴婢崔梨落,赵清绵,拜见殿下,殿下千岁安康,福泽绵长。”
崔梨落和赵清绵两人规规矩矩的行了跪拜大礼,可那富贵闲人却仿佛没看到一般,继续闲暇的翻动着美人画卷。
崔梨落眼底划过一丝无语,慕廷深这是在立规矩,只是,好端端的一个七尺男儿,怎的学起妇人治理内宅的手段来了。
赵清绵原本松懈了几分的忐忑又提了起来,心跳越来越快,额头不知不觉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崔梨落瞧见,暗叹果真不适合宫廷生存,若不是家中困难,也不至于走投无路了。
可惜如今已经进了宫,却是没有别的退路了,若是没入宫前认识,倒是可以安排去铺子里帮工,也算是有份稳定的差事。
不知多了多久,赵清绵的脸色白的几乎和宣纸没有区别的时候,慕廷深终于慢条斯理的放下画册,用一双深邃又冰凉的眸子,挑剔的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讥笑道,“此等无盐之貌,也配伺候本皇子,内务府可真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后宫,是静妃娘娘这样的妾室在执掌凤权。”
殿中修剪盆栽的四个貌美宫女对视一眼,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她们是皇后亲自选进来伺候的大宫女,脸面自然和其他宫女不同,且不说她们四人生的美貌,身段婀娜,就是琴棋书画,也是懂上一点的。
“殿下息怒,奴婢是负责殿下的小厨房的,奴婢自知条件不好,能伺候殿下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因此奴婢对天发誓,定忠心耿耿,不让什么阿猫阿狗伸手到殿下的膳食中。”
崔梨落暗中翻了个白眼,可样子到底是要做做的,没看到殿中有四个皇后的眼线么。
看来皇后也并非真的信任慕廷深不是,要做戏,谁不会呢。
“奴婢也是。”赵清绵小心翼翼的附和道。
慕廷深挠了挠下巴,显然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但许是惯来爱折腾人,张口就道,“那便去做几道点心来,若是做的不好,提脑袋来见本皇子。”
“是,殿下。”崔梨落心中暗叹好在提前问了刘福,不然还真是差点被忽悠过去了,想来,慕廷深也是为了给皇后的眼线几分颜面,左右也不是什么很难得事。
赵清绵呼吸都快要不顺了,得了命令,几乎是软着腿和崔梨落离开了正殿,往小厨房而去。
小厨房内,崔梨落无奈的揉了一把赵清绵圆润的脸颊,叹道,“若是有一天我不在,谁护着你才好。”
“唔梨落,我也可以护着你。”赵清绵不知想到什么,嘟囔了句。
崔梨落听到,忍俊不禁道,“你这般胆小,如何护我。”
赵清棉想起七皇子的刁钻,忍不住哽咽道,“梨落,我想出宫。”
“我知道。”崔梨落蹙眉,其实她并非是单枪匹马来这深宫,只是暗处的势力却是不能随意动,一旦动了,就可能走漏风声,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就会连累族人。
如今慕廷深也算是她的主子,她去和慕廷深做个交易,兴许能求得他把赵清绵送出宫去。
“清绵,这几日你不要乱跑,遇到什么事,一定要留下线索给我,不要慌,也不要挣扎,尽量顺着对方,明白吗?”
赵清绵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乖顺的点了点头。
崔梨落这才起身离开,“我出去一会儿。”
赵清绵满怀期待的望着崔梨落远去的背影,只是谁也不曾想,这一眼,便是最后一眼了。
第7章 壮士扼腕
寝殿内,幽幽的沉香日夜燃着,即使还在远处,都能嗅到那矜贵的香气。
守门的是那老嬷嬷和老太监,崔梨落只看一眼就知道,用荷包是行不通的。
“奴婢崔梨落,有要事求见殿下,劳嬷嬷通报一声可好?”
崔梨落规规矩矩的颔首询问,谦卑得体。
那老嬷嬷眼皮子微微一抬,便默不作声了,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崔梨落咬牙,只得去询问旁边的老太监,“公公,殿下可是还在休息?”
“既然知道,为何还不懂规矩的前来喧哗。”老太监看也不看崔梨落一眼,冷漠的音色让人不敢再多言。
崔梨落心中暗叹,这慕廷深才用完那么多东西,怎的可能睡下,说不定就在里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罢了。
可清绵的事情耽搁不得,这每耽误一会儿,就多一分未知。
眼下两个最得脸的心腹不肯通报,估摸着也是不知道她和慕廷深的关系,那她现在硬闯也不合适,指不定惹得两个心腹厌恶自己,往后穿小鞋。
她倒是想跪在外面等,可如此一来,定会让那四个宫女注意到。
“殿下,奴婢自知身份卑贱,可此事关乎殿下的利益,殿下若是肯给奴婢一点时间,奴婢愿好好报答殿下。”
崔梨落大声的说完,不顾两个心腹古怪的目光,就跪了下来。
她就跪一小会儿,如果还是没动静就走,这样一来,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寝殿内正和暗卫商量事情的慕廷深,听到外头的动静,眉头一压,随即不知是笑还是怒,暗哑了句,“怎的这般容易上钩,倒是失了意思。”
“主子,属下先行告退。”那暗卫微微颔首,随即如鬼魅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慕廷深慢步踱到门口,推开门,居高临下的看着虽跪在地上,却腰杆笔直,目光坚定的崔梨落,冷声道,“还不快滚进来,待在外头丢人现眼。”
“谢殿下!”崔梨落松了口气,她赌对了,这吃肉的狼怎么可能会错过一丝半点腥味。
当门再次合上,崔梨落才清晰的感受到整个殿内,无孔不入的沉香,像极了慕廷深此时那双莫测的幽暗眸子,让人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却又无法直面。
“殿下,请给奴婢一次和殿下做交易的机会。”
慕廷深懒懒的靠在榻上,手里把玩着腰上系着的一块玉佩,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崔梨落,仿佛并不在意她嘴里所言的交易。
“奴婢请求殿下送清绵出宫,奴婢愿为殿下杀一人,任何人。”崔梨落深吸了一口气,字句有力,可背后却已经满是冷汗。
那日在假山洞内,位置狭窄,她并不能感受到皇族与生俱来的威压,可此时此刻,这种让人几乎窒息的威压,纵然是她手握崔家大权在手多年,也仍然无法直面。
“听起来很有意思。”慕廷深嗤笑出声,随即又冰凉的泼了崔梨落一盆冷水,“可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小宫女,连教习都没完成,凭何杀人。”
“奴婢自有奴婢的方法,在这深宫内,谁没有属于自己的爪子和退路呢。”崔梨落不回应慕廷深言辞里的陷阱,她又不是傻子,怎可能暴露自己。
慕廷深停下手中抚摸流苏的动作,目光沉沉的落在她低垂的眉眼间,似是流连又似是思索如何毁掉一般,“本皇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交易,你如今在晋安宫,若是落了马脚,到时本皇子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都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可见不假。”
“殿下,奴婢愚钝,还请殿下明示。”崔梨落狠狠的在心里唾骂这装模作样的慕廷深,分明是心动了,还非要占尽一切便宜才肯罢休,小气至极。
慕廷深缓缓起身,一步步慢踱至崔梨落跟前,指节分明的手缓缓的伸出,仿佛要落在崔梨落的脸上,可最终却又顿住,转过了身,“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告知本皇子,本皇子如何能信你。”
“殿下既是不信,为何要放奴婢进来。”崔梨落松了口气,方才慕廷深的手让她紧张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脸上戴的是最天衣无缝的人皮面具,这世间不可能有人看得出才对,毕竟这也是崔家的秘密武器之一。
“因为,逗弄一只聪明的猫,很有意思。”慕廷深又踱回了榻上,却不再多看崔梨落一眼,很显然耐心已经快要用完。
崔梨落咬牙,猛然起身道,“如此,那奴婢退下。”
她绝不可能暴露身份,这只狼贪心太过,她不想理会他了。
慕廷深却在崔梨落快要打开门出去时,低低的笑了起来,“你还是会回来的,本皇子虽无耐心,可却是愿意给聪明人第二次机会。”
“那奴婢就先谢过殿下。”崔梨落压下心中愤恨,强逼自己不要冲动的把袖子里藏的牛毛毒针扎死那只贪心又嚣张的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