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主将骨灰坛挖了出来,擦干净之后给徐家父女送了过去。
他们带着骨灰去了青山寺,请青山寺的住持超度。
骨灰被留在青山寺,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他们便可领回骨灰,若是他们不想领回,也可一直放在寺院之中承受香火。
他们会在长远府停留四十九日是,等到四十九日一过,便将阿娘的骨灰带在身边。
阿娘找着了,小招找人去通知徐笑。
他不需要继续在外奔波寻人,寻一个已经不在世上的人,若是让他知晓阿娘不在,他一定与她一样伤心难过。
她知道,他也一直把阿娘当亲娘看待的。
她让林大带着人去找阿笑,循着阿笑前几日留下的线索找过去。
三日后,林大回来了,没有找到徐笑。
小招又让林二和胡强一起去。
五日后,胡强与林二回来了,依旧没有找到徐笑。
十日后,跟在徐笑身边的人回来了,他们也失去了徐笑的踪影。
他们说,他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小招觉得自己变蠢了,有些话已经无法理由他们要说的意思。
阿爹说阿娘没了,是,她理解了,是因为阿娘已经死了,不在了,所以没了。
现在轮到阿笑了,他们说他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阿笑只是到处找人,还带着人一起去的,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何处。
他们说他突然就不见了,他们原本是去三十里外的地方找寻徐夫人的,可后来他们不再找徐夫人,改成找徐笑,但一直没有找到徐笑的影子。
他不见了。
他失踪了。
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消失了。
小招不相信,以阿笑的本事没有人能对他怎么样,除非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
她知道徐笑是恋家的,以往除非必要,否则,他是不会离开家,离开她。
“爹,你说阿笑会不会回来。”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他们没有徐笑的消息,她不死心的派人四处搜寻,依旧是石沉大海。
“该回来时,会回来的。”
“那为什么他还不回来。”这一个月,小招清瘦了许多,身边最爱的人接二连三的失去,她最爱的阿娘,还有阿笑,徐家四人,如今只余下她与阿爹相依为命。
她吃不下,入口的东西都觉得是苦的,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瘦过,捏一捏脸上已经没有多少肉了。
七七四十九日到了,他们到青山寺领回千招的骨灰,他们打包简单的行李,要出发了。
“阿爹,我们该去哪里?”她不知道,她现在已经不知道何处是家,叶家村已经回不去了,明州府的家也不得安宁,而长远府,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家,只是他们的伤心地。
“你阿娘走了,阿笑也失踪了,阿爹想带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她不解,“是回叶家村吗?”那个她出生的地方,可那里没有娘已经不算是家了。
“不,”徐靖南摇头,“不回叶家村,你阿娘不在了,我带你回你阿娘曾经的家,那里有能好好照顾你。”
阿娘的家?千招的娘家,会是何处?小招做了他们的女儿十几年,从未听他们提起过。
第176章
徐家之前买的马车和徐笑一起失踪了,小招不死心,只要没有找到徐笑她就要一直找下去,可徐靖南认为已经没有继续寻找的必要。
“或许,他回了该回的地方。”
“哪里是他该回的地方?他该回的地方不是徐家吗?”只有徐家才是徐笑的家,除了徐家他已经没有别的家,没有别的亲人。
可是,徐靖南什么都不再说,无论小招怎么发问仍是无用。
一向亲近的父亲变得惜字如金,他们拿了余钱又买了一辆马车,由徐靖南赶车,累了停下来歇一会,饿了遇上有饭馆便在饭馆客栈吃一顿,若是没遇上就吃些车上备的干粮零嘴。
阿爹说他们要赶很久的路。
阿爹说,他们这是要进京去,因为阿娘的娘家就在京城。
阿爹还说,等到了外祖父家,她要乖乖的,努力的活下去,他相信她可以。
她一再的问他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阿爹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他的话中意似乎并不打算与她一起留在外祖父家,既然如此,她不想一个人留在那儿。
她一再的要求父亲不要再往京城赶,偏偏徐靖南不听,马车继续前行。
小招在路想方设法的要逃走。
不是想逃离父亲,而是想逃离父亲的意愿,她明白父亲这是要托孤了,把她送往外祖父家,有人可以照顾她,他就可以跟随母亲的脚步。
她不能让父亲如愿,把她丢在千家。
她要走,有她在,父亲还有牵挂,父亲就不会轻易的跟随母亲的脚步。
又进了一座城,听说,还有三天的路程就要抵达京师了,她这辈子短短十几年还不曾去过京师,不过也知道京师的繁华,的确越靠近京城的地段也是越来越繁华。
她是一个从小村子出来的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阿爹把她往京里一丢,真的认为她可以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吗?
若可以选择,她想自己选个地方和阿爹一起活下去。
她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养活阿爹,只求阿爹能为她多活几年,多陪伴她几年。
“阿爹,刚才我看到前头有卖糖丸的,我想买两盒在路上吃。”小招眼巴巴的看着徐靖南,脸上尽是一副馋相。
徐靖南知道女儿爱吃,回头一瞧,卖糖丸的摊子离得很近,于是,他点了点头。
“去吧,买完就回来。”
“好,”小招点头,看着徐靖南将马车交给店小二牵到后院去,徐靖南进了客栈内堂,她往卖糖丸的摊子走去,在徐靖南看不到的地方,她转了个身,朝其他方向奔去。
她是个灵活的胖子,可是脚步并不大,她只能让自己跑得尽量快。
她不想让阿爹逮到,阿爹一逮到,三天之后,他们就进京了,阿爹随手将她往千家一塞,往后就不管她了,她是不会让阿爹如愿的。
她什么都没有带,身上连半两碎银都没有,阿爹让她所有的银票都上交了,她兜里大概有五十文钱,够买点小零嘴,别的什么都买不到,阿爹看出了她的意图,没有银子她是跑不远的,光靠两条腿的确是走不远,只要阿爹一发现她离开,立刻追赶不用多久就会赶上她。
她看见小巷就进,看到弯道就拐。
绕来绕去绕得她自己都头昏,她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她也不想让阿爹知道她去哪里了。
阿爹会找到她,那是迟早的事。
她要走得更远些,让阿爹知道她的意愿,她不想进京,她不想被丢进千家。
入了千家,她也是个外人,阿娘已经十几年不曾回过千家,还跟阿爹一起在叶家村安家,叶家村是那样贫困的地方,千家却是在京城,以阿娘的素养只怕,千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的。
大户人家有太多的规矩,她如何呆得下去。
一个时辰后,徐靖南将小招带回客栈,他眉头紧锁,脸上毫无表情,那模样让人心惊也让人害怕。
小招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她不想被送到千家去。
“阿爹,你一定要我去千家吗?”
徐靖南不语。
小二送来了热水,送来了食物,他让她在屋里沐浴,他在门外等着,父女俩一起吃饭,但,他一直未曾开口,他不想说话,他的态度让小招很伤心。
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一片冰冷,她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或许,阿爹觉得多照顾她一天也是累赘,是复担。
小招吃不下,她又瘦了。
她的体形快要瘦到正常人的状态,脸小了,腰细了,小肚子也平了,可她并没有觉得整个人轻盈了,她的心思很重,心事重重的让她轻快不起来。
“我是徐家的人,我不想去千家。”她闷闷的道。
徐靖南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苦。
若是可以,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千家一步。
“小招,是爹娘对不起你。”他们夫妻原想给女儿一个快乐无忧的一生,奈何天公不作美,他们能给她的只是短短的十三年。“若徐笑没有失踪,他还在你的身边,你不想去千家便不去了。”
可如今,徐笑失踪,他必须将女儿送往千家,他不能让女儿一个人在外飘零,妻子在天之灵绝对不会原谅他。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在明州府他们有房产,她也有自己的谋生技能,哪怕不回明州府,在任何一个地方,她也可以求生,她有足够的求生意念,她只是年纪小,她只是生为女儿身——,她知道阿爹担心什么,她一个姑娘家没有家人,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是很容易被人歧视,被人欺负。
她能对付得了一个,却对付不了一群人。
“我不能对不起你娘。”徐靖南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所以,她是可以被对不起的,她是他的女儿,他的一切意愿都是为了她好,她必须接受。
她知道阿爹很痛苦,她也同样痛苦,他失了最爱的妻子,她也失了最爱的娘亲,她还失去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阿笑,阿爹整个人已经沉溺在丧妻之痛中无法自拔,她说得再多,做得再多,也无法让阿爹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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