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显已经心有余悸:“林芷萱病成这样,魏明煦一定不会放过朕,那还不如就与他撕破脸,痛痛快快地打一仗来得痛快。”
柳溪摇头:“打一仗?皇上有几分胜算?”
魏延显抿唇不语。
柳溪叹道:“皇上此时此刻与他打一仗,还不如直接自缢来得痛快,也免得输的一败涂地。对外说是永寿宫的一个小宫女着了风寒,让太医来瞧瞧吧,垂着帘子床幔,是瞧不见脸的,只是别叫傅为格也就罢了。”
魏延显一听这法子可行,便赶紧命人去了。
谢锦年却在一旁冷眼看了柳溪一眼,心中十分的不满。
秋菊在怔怔地盯着病床上的林芷萱,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柳溪留了秋菊守在这里,引着小皇帝和谢锦年回了正堂,毕竟只不过是给一个小宫女看病,是没有理由皇上和贵妃都候在这里问候的。
谢锦年伺候着魏延显在炕上坐了,又亲手去端了热茶进来,还满脸笑意地招呼着宫女给柳溪也斟了茶,却不曾想柳溪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跟她说今日她过来的时候,瞧见御花园的景致不错,让谢锦年先去御花园里逛逛。
那意思,分明是在逐客,她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跟魏延显私下聊聊。
谢锦年胸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怒气。
如今她的父亲最得皇帝重用,才刚刚升任了兵部尚书,是如今朝廷中皇上最得力,最依仗的功臣,柳溪算什么,不过是个老宫女罢了。竟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这可是自己的永寿宫,他们竟然要把自己赶出去!
谢锦年张嘴刚要说什么,魏延显却看着愣在原地还不动弹的谢锦年,催促道:“你先下去吧。”
谢锦年满肚子的话都被堵在嘴里,说不出口了。只能赌气行了个礼告退,便领着自己的两个贴身宫女,跟着一群太监嬷嬷撑着伞拿着披风狐球出了翊坤宫,往御花园去了。
柳溪看了一眼谢锦年,却并没有理会,只是心有余悸地对魏延显道:“老奴唐突了,只是听闻前些日子,皇上似是在朝堂上与王景生王大人闹了些不愉快。”
魏延显的脸色沉了下来,却抿着唇,一言不发。
柳溪叹道:“老奴年纪大了,也远远不比太皇太后睿智,有许多话,不敢置喙,如今也只是姑且说说,皇上若是觉着有道理,就姑且听一句,若是觉得没有道理,便当耳边风吹过也就罢了。
只是皇上可还记得,这个秘密头一回是谁说出来与众人听的?”
魏延显闻言拧眉,不解地看了柳溪一眼,好半晌才若有所思地道:“是父皇。”
柳溪缓缓点了点头,道:“是啊,是先帝亲口说出了这个秘密。”
魏延显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只听柳溪继续问道:“那皇上,可还记得老奴说过,先帝爷是为什么说出了这个秘密的吗?”
魏延显的眉头略微松开了些:“是为了保住朕的皇位。”
“对啊。皇上,先帝爷是为了保住您的皇位,所以才将这个秘密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人保管。为的并不是威胁您,而是威胁靖亲王啊!如今,怎么倒是皇上,在亲手一个个铲除,先帝给您留下的护身符呢?”
魏延显恍然大惊:“可是,可是这个秘密,明明最能威胁到的人,是朕啊!朕不允许任何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活着!”
柳溪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所以,皇上灭林家,灭廖家,老奴都并未发一言,因为他们并不是从正途知道的这个秘密,自然可能威胁到皇上。可是王景生王大人,是先皇最信任的人,当初的那个秘密,也是亲自交由他来保管的。
再看如今,他归附于靖王爷麾下,不管他是效忠先帝,还是效忠靖王爷,都是绝对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的。
皇上为何一定要杀他呢?”
魏延显哑口无言,只听柳溪继续语重心长道:“皇上灭林家能如此顺利,是因为原本皇上利用谢家,在京中的势力就比林家要强,所以能以强胜弱,收拾了林家。而廖家和李家,是因为皇上出其不意,所以义亲王府并没有丝毫的准备,皇上是暗杀了廖家和李家的人。义亲王退隐多年,不愿与皇上争锋,也自知如今争不过,所以才没有再做追究。他心知肚明,哪怕他与皇帝计较,也救不回廖家死去的那些人,所以才作罢。皇上算是险胜而已。
庄亲王府,与皇上相比,也是输在没有兵权。所以,他只能退让。
可是王景生是靖王爷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皇上如今有什么凭仗,能跟靖王府抗衡呢?想来这几日早朝堂上,皇上也是碰够了钉子了,所以才会瞧靖王妃那样不顺眼。任她重病而不命人医治,皇上是在赌气!”
第973章 不好
魏延显一脸愤然之色,显然柳溪字字珠玑,每句话都戳到了他的心窝子里面去:“可是,朕能怎么办呢?还要退,还要避,还要让吗?”
柳溪却反问道:“那皇上,还想继续做这个皇帝吗?”
魏延显再次缄默不言,只听柳溪缓缓劝着:“如果皇上还想继续做这个皇帝,就要为家国天下计,就要为大事计,而不能只顾自己一时痛快。”
魏延显扬手摔了一个茶杯:“朕这个皇帝做得也太窝囊了!”
柳溪拧眉道:“皇上得空还是多去皇后宫里坐坐吧,皇上在皇后宫里的日子久些,人也变得沉寂些,怎么来永寿宫的日子常了,就变得这般急躁了呢。”
柳溪的话一语中的,魏延显如今毕竟年岁还不大,也还没有个定性,与谢锦年走得近了,时常听着那个丫头叽叽喳喳地在耳边嘀咕,人就总是越发沉不住气,成日里老是想打想杀的。
“皇上也别总在后宫与这些女人们呆着,毕竟后宫女子的见识总归浅薄些,皇上应该多与朝臣们商议国家大事,况且,不是还有帝师顾谋悭顾大人在,那是太皇太后亲自为皇上挑选的老师,皇上虽然幼时心中存着些疑影,不肯亲近,如今倒是不妨多于顾大人学些谋事理政的本事。”
魏延显一听顾谋悭的名字,心中也是隐动。顾谋悭虽然是从前魏明煦帮着自己寻的师傅,可是论起学问才识,的确不错,况且,他从前是太皇太后亲妹妹夫家沈氏的故人,太皇太后与他走得也很近,时常与他过问自己的学业,想来如今这么多年,顾谋悭在宫中行走,也已经早就成了太皇太后的心腹了吧。
魏延显对着柳溪点头应了,又恭敬地谢过,这才离了后宫,去了养心殿,召见了顾谋悭。自从太皇太后薨逝之后,外头又有战乱,魏延显已经旷课一个多月了。
只是,魏延显对顾谋悭向来不尊敬,从前若不是有太皇太后压着,他根本就不想跟顾谋悭学习什么,毕竟他一直把顾谋悭当做魏明煦的人。
就连太皇太后从前在魏延显眼里,也是动机未明,在太皇太后活着的时候,魏延显虽然仪仗太皇太后,却总归是对太皇太后存有不小的戒心的。
如今太皇太后薨逝,顾谋悭见魏延显没有人压着了,也没有人给自己撑腰,他从来是个闲云野鹤,不爱多管的性子,魏延显愿意学他就教,不愿意学,他便闲着,从来不上杆子追。免得讨人嫌,再惹祸上身。只看小皇帝亲政之后干的这几件事,也知道这小皇帝不是个善茬。
所以魏延显的课一停就是一个多月,如今,顾谋悭在家里好生坐着,忽然得了宫里的传召,他自己个儿都诧异,如今这改朝换代闹得如火如荼,这小皇帝怎么想起自己这个帝师来了?
顾谋悭的妻子儿女有些担心他,可他自己却反而气定神闲,说了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换了朝服,跟着前来传旨的太监进了宫。
其实当真只如谢锦年所言,林芷萱只是初来那日,着了风寒。只是她的身子素来就弱,生了疏哥儿之后,身子越发亏空得厉害,这些日子又只顾着跟魏明煦赌气闹别扭,傅为格和沈岩两个,也一直围着家里的孩子转,哪里有功夫好生给她调养身子。
而搬到了永寿宫之后,这儿冷,不比歆姐儿宫里伺候得那般周全,林芷萱的伤寒便越发沉重了起来。
太医给诊了脉,开了药,只说病逝连绵,牵扯起陈年旧疾,气血两亏,如果再不好生调养,怕是会有几分凶险。
秋菊听着心里就发寒,好容易亲自在屋里煎了药,拿那药气儿蒸着,又围着点了三个熏炉在床前,却依旧因着今年的这个寒冬,而觉得浑身冷津津的。
在锡晋斋里住的常了,冬暖夏凉,秋菊几乎都要忘了,原来冬日里,竟然是这样冷的。
秋菊仔细地给林芷萱喂着药,可林芷萱这些日子病重,饭食也没怎么用,已经伤到了胃,药也是喂三勺,吐两勺了。
秋菊命人熬了细细的小米粥过来,那外头伺候的宫女却对她冷眼相待,显然并不打算听她的命令。
秋菊扬言要去找柳溪过来。
谢锦年原本就因为今日受了柳溪的气,被大冷天的赶出去,在御花园里挨冻,仿佛也着了寒风的模样,正是气恼,如今听见秋菊竟然还嚷着要去找柳溪,她气得直指了自己的贴身大宫女红丸出去训斥秋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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