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姐儿却语重心长道:“皇上,依臣妾愚见,林家未必知道这个秘密的始末究竟,林家虽然抓住了孟建秋,可是孟建秋似乎并没有对他们吐露实情。这个秘密,直指皇上和王爷,如果林家的人早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隐瞒,大肆宣扬对他们才更有利。
然而他们只是虚张声势,说知道了秘密,却从来都没有人说出来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哪怕今日,到了最后关头,却也只说出了,皇上或许不是先皇后之子的谣言,却并没有多说一句。
可见林家其实并不知道实情。否则,有什么话,今日早该说了,断没有再留着的必要。”
冷静下来一想,其实歆姐儿说的也有道理,今日自己的举动的确太过冒进了,还好林家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否则,自己今日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歆姐儿看着魏延显动容,赶紧趁热打铁,不徐不疾道:“皇上若是觉着林家和肃郡王这么多年,早有不臣之心,那么诛杀成年男子即刻,老弱妇孺,皇上便顾念着太皇太后新丧,大发慈悲,饶他们性命吧。也是对百姓施恩,彰显皇上的仁善。
皇上从前并无大过,所以靖王爷并无什么正当的理由要取而代之。若是如今才刚一亲政,就都是这样弑杀的旨意,臣妾也怕臣民们会对皇上有所非议,靖王爷也会以此为由,兴起事端。”
歆姐儿的话合情合理,丝丝入扣。
魏延显方才脸上的得意神色也尽数消弭了,反而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才看向林芷萱,道:“歆姐儿没有那么多心思,也不懂政事,这都是你教她的吧。”
林芷萱只静静吃饭,并没有回答。
魏延显心中有些气恼,自己就真这样无用吗?
不仅比不上魏明煦,就连他的王妃都比不上。
“你不要忘了,你的母家也姓林!”
林芷萱闻言,这才终于放下了勺子,看着魏延显道:“沐家只不过是自作主张改了姓,并没有与林家合宗,并不算一家。况且两家也早已经是出了五服的亲戚了。哪怕皇上要灭沐家九族,也牵连不上臣妾的母家。况且,林家与我本就是一体的,皇上动了我的母家,与动了我,在王爷眼中,并无差别。”
魏延显一时语塞,饭也没有继续吃,只是愤然起身离开了。
李淼生在查案一事上,还是颇有效率的,他原本归顺魏明煦的时候,手中就握了不少林家造反的罪证,如今再加上谢文良的帮助如虎添翼。
不过两日时间,就呈上了罪证。
只是魏延显却也仿佛听从了歆姐儿的建议,只是罢免了镇国公魏应武的兵权,尽数交由兵部辖制。将镇国公贬回杭州,继续做他的辅国公,永世不许进京。
已经算是给足了魏应祥面子。魏应祥也并没有再多言。
而肃郡王府,魏延显只将他们都贬为庶人,魏延亭和他的妻子儿女,尽数圈禁宗人府,不许人探望,也永世不得出。
林家,成年男子一律斩立决。老弱妇孺,尽数变卖为奴。永世不得为官,不得更改奴籍。
礼部侍郎庄锡翰,以不尊皇帝和太皇太后为名,判斩立决,抄没家产,妻女遣返回乡,永世不得进京,子孙永不录用。
林家从前的旧党,被魏延显铲除殆尽,并且叮嘱李淼生,要继续查下去,但凡与林家有一丝一毫瓜葛的,但凡对他有异心的,全部都要查出来。
李淼生无法,既然如今李奇已经背叛了魏明煦,既然他们已经别无选择,那么只能在跟着魏延显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第959章 变卖
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魏明煦不在京城的时日,魏延显致力于党同伐异,却也恩威并施。大多叛逆之人,只要并没有什么大的过失,并没有很得罪过魏延显,让魏延显很看不顺眼的,魏延显一律斥责一顿,之后恩赦。但是却威胁他们,要帮自己亲政,从魏应祥手中夺权。
魏延显的追查,让京中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也像林家一样被株连,可是,在经了几日的忐忑之后,魏延显的骤然宽赦,又让他们皆是松了一口气。
魏延显这一番手段,倒是让大臣们又敬又怕,大多数都选择了臣服。
这一场被载入史册的宫变,从炮轰阜成门开始,却在一个月之后虎头蛇尾地尘埃落定,史称“阜成门之变”。
只是这段宫变的起因,在史册之上却并未记载清楚,百年之后读来,留给后人的,依旧只有扑朔迷离。
林家从前的所有丫鬟小厮,甚至姑娘小姐和太太奶奶,都被用麻绳拴着手,排成一溜,站在菜市口官府变卖奴隶的台上,任人挑选。
也有些富豪乡绅家的总管,时常过来这里挑选丫鬟小厮,因为这些人毕竟从前在大户人家里做工,手艺更娴熟,人也更得力些。
甚至也有青楼妓院,过来挑选模样精致的姑娘,有些京中的老少爷们儿,就好这一口,喜欢那些懂得琴棋书画的落难大家小姐,或是太太奶奶。
甚至也有给自家儿子来挑些官宦人家的小姑娘,做童养媳的。
如今菜市口,一面要砍林家老爷们的头,一面官府要发卖从前林家的家眷,倒是十分的热闹,许多人赶过来看热闹。
拥挤的人群中,雪安等了好几日,终于在台上,看见了被牵着出来的芦烟。
只因为李淼生查到了许多林远川和魏延亭勾结的证据,还有他当初出海在外,故意对各国使臣宣扬大周朝是摄政王当政,皇上只是个摆设的言论,鼓励各国来朝拜,给摄政王祝寿,而不必理会魏延显。
这桩事,也是为了故意挑起魏延显和魏明煦之间的矛盾不合,也是为了让魏延显更加的敌对魏明煦而设计的诡计。还有当初在船上的时候,林远川也曾多次生事,要与李奇争夺兵权。
所以,林远川罪大恶极,被判处了腰斩之刑。
腰斩不同于杀头即刻便死。腰斩之后,人尚且有意识,还要看着自己的下半身被砍断,肠子留了满台,要感受那痛苦,要等到血流干才能活活疼死。
得知这一切之后,芦烟便病了,在关押犯人的大牢里,她便病得起不来身。
被关押的钦犯,都是一批一批拉出来贩卖的,故而今日,因着要贩卖帆哥儿,芦烟看着自己才不过两三岁的儿子,扯着自己的衣袖死活不肯松手,却被狱卒狠心地拽着衣领,扯起来,丢出去,芦烟心痛不已,挣扎着起身,也要被一同贩卖。
只是因为她毕竟是林远川的妻子,罪行太重,所以没有人敢买她,再则因着她已经病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也没有人愿意去买一个病秧子。再则,但凡买了这里的罪人,都是要跟官府登记造册的,以后若是要审问,或是哪个犯人出了什么事,也好有迹可循。
许多时候,官府也以这样的方式,去勘察那些罪犯与朝中旁的大臣有没有势力瓜葛,甚至会纠察同党。
所以,并没有什么达官显贵家,愿意从这里挑选罪奴,他们买奴才,都是要家世背景干净的。这边的罪奴,大多进了商贾家里,因为毕竟便宜些。
倒是有人瞧着帆哥儿这孩子机灵,打算领回去样做小倌,以后好伺候客人。
雪安不顾那许多,就要冲上台去,却被一旁的道真死死拉住了。
道真如今倒不是一副仙风道骨的道袍打扮,反而是换了一身寻常翩翩佳公子的衣裳,也是为了不引人瞩目,他一人,上了台去,买下了芦烟和帆哥儿。
那登记的郎官看了道真一眼,复又盯着芦烟和帆哥儿看着,觉得很是可疑,因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买这样一个病秧子回去:“你叫什么?家住何方?”
道真却并没有跟那个趾高气昂的郎官说话,只道:“庄亲王府的管事,要买他们回庄亲王府。”
那郎官一愣,有些诧异地仰头看向了道真,半晌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低头记了下来,道真交了银子,便好生扶着芦烟下了高台。
雪安已经安排好了马车,赶紧抬着芦烟回府。
芦烟看着雪安,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哭,没有流泪,只眼神空茫得像是已经死了。
雪安不曾想事情竟然会坏到如此地步。
魏应武被贬官,已经抄家,全家被即刻遣返杭州,在京中不可多停留一日。
魏应武临行之前,嘱托魏应祥帮忙照看芦烟和帆哥儿。魏应祥也去了几回刑部大牢,想要提前带走芦烟。
他第1回还是见到了李淼生的面的,李淼生也顾念着从前跟随魏明煦的时候,与庄亲王魏应祥的旧交,觉得些许小事,自然是能帮就尽力帮忙。
却不曾想,这件事情竟然传到了魏延显的耳中,毕竟李淼生从前是魏明煦的心腹,魏延显叫了李淼生来,对他的大加斥责,指责他依旧与魏明煦一党的人还有来往。
并威胁他,若是胆敢对自己不忠,林家就是他们李家的下场。
李淼生战战兢兢,他从来知道,忠臣不事二主,况且是魏延显这样疑心病重的主子,在他的心里,永远都会对自己的过往有个疑影,哪怕自己再忠心耿耿,再有能力,也未必有出头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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