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拿上两盒,这么好的香,我自然要同朋友共享。”
柳小姐说完便示意丫鬟小言付钱。
青河赶紧接了钱去拿货给她们。
等她们走后,却在地上拾起一方锦帕,看起来是冰丝所制,也算是比较贵重的了,况且一看就是女儿家的贴身物品,这种东西丢了可大可小。
展开帕子一看,上面绣了一篇小字: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
子如不伤,我不尔觏。
荠麦之茂,荠麦之有。
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上面的内容分明是兰花,自然它的主人不做他想,一定就是刚刚离去的柳小姐。
青河把帕子收起来,以待日后她再来时还给她。
青河边想着,边走进内室,东宫黎正在和云雁学习调香。
“郡主啊,你这上手也太快了,我一年学的东西,你三五天就懂了,这要是把我一身本事交给你,你还留我在这里干嘛?”
“如果我真的天资聪颖,将你的本事学尽了,那桃夭记确实不用你了。”
“……”
“不过,我家里还缺个姐姐,我看你倒也合适。”
“那我可不敢。”
“不许你不敢,以后再也别叫我郡主了,唤我名字就好,我认真同你说,我真心把你当姐姐的。”
“嗯……好,我也怕在伙计面前这么叫,会吓着他们,以后我叫你阿黎?”
“嗯!”
青河走过去,笑着对东宫黎说,“小姐,外面的生意越来越好了,我们今天又有不少银子进账,但是前面的伙计却不够了。”
云雁听言,便笑着抢在东宫黎回答之前道,“你们家主子呀,现在可谓是日进斗金,前面的伙计却舍不得多招一个。”
东宫黎瞪了她一眼,又对青河道,“我们这里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生意,容不得半点马虎,人手短缺我会尽快招人,但是一定要挑选精明能干的。”
青河点点头,赶紧去找账房先生商量招人的事。
等到天黑了,出门的人也渐渐少了,桃夭记正准备关门。
门外却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蹿了过来,他抱着桃夭记放在外面牌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几个伙计吓唬他都不行,给他东西吃也不见他松手去接,正准备动手了,却因为动静太大,把后院的东宫黎引了出来。
“外面乱糟糟的,闹什么呢?快点关门,一起来吃饭了,今天有我做的酱汁肉丸,来晚了可就没有了。”青河在东宫黎身旁道。
几个伙计挠着头道,“青河姑娘,我们也想快点关门,可是外面放的一块牌子被个……被个乞丐模样的人抱住了,我们也是没办法。这牌子要是被他抢走了,又得请师父重做,这一块东西,可不便宜呀!”
东宫黎暗自思忖了一下,伙计说是乞丐模样的人,那这个人必定是破衣烂衫,身上狼狈到了极点,可是伙计还是不肯直接说他是乞丐,而是称他为乞丐模样的人。
东宫黎有些好奇的走到门口去看了看。
只见那个人身上的衣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质地,头发乱糟糟的,但是勉强还有一只木簪束着,他的皮肤上厚厚的一层泥垢,几乎和蹲在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但是,只要你注意到他的眼睛,你也不会说他完完全全就是乞丐了。
他虽然一身褴褛,看着人的时候却不像真正的乞丐那样乞好卖乖。他的眼睛就算是长在这么脏乱的身上,还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坚定,那么的……骄傲。
第五十二章执着的怪人(一)
东宫黎看着他蹲在地上,抱着半人高的牌子不松手。
于是向左右的伙计问道,“这牌子有什么问题吗?”
“回小姐,这牌子再普通不过了,几乎每个店铺门前都有,就连小酒馆的门口都有。您看,那个街口卖混沌的,他还放了牌子呢。”一个伙计指着街头的混沌摊子道。
“这确实就是普通的牌子,就是用来推荐店内的特色,比如上新品了,或者店铺里有什么活动了。”另一个伙计向东宫黎解释道。
“那这个牌子上现在写的是什么?”东宫黎问道。
因为那个人死命的抱住牌子,整个上身都贴在上面,谁也看不到上面写的什么。
账房先生此时走了出来,开口道,“这是我昨天早上写的,我记得应该是推荐最新款,写的是‘清风幽兰’四个字。”
一听‘清风幽兰’这个名字,那个人居然抬起了头,有些动容,然后四处观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东宫黎有些明白了,桃夭记的牌子,做工和别人家都一样,用处也一样,但是这个人却独独抱着桃夭记的不放,正是因为牌子上的四个字。
清风幽兰。
一个狼狈至此的人,却对这四个字如此执着,甚至他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也不愿开口交流,但是他就是抱着有这四个字的牌子不放。东宫黎觉得,这个人一定不是寻常人,他在落难之前一定有什么故事。
于是,东宫黎随手招来一个伙计道,“你去请个大夫来替他看看。”
“小姐,我……请大夫……虽然只是跑腿的事,也不费什么劲,但是……我怕回来就没有酱汁肉丸了。”那个伙计一脸愁容道。
青河没好气的笑着道,“小姐叫你去你就去,磨磨蹭蹭的,本来还想给你留一碗的,现在你也别想吃了。”
那个伙计听完,赶紧撒腿就往张大夫家方向跑,头都不回,嘴里还喊着,“我快去快回,青河姑娘,酱汁肉丸一定给我留着啊!”
“小姐,这是要给他看大夫吗?你瞧他的样子,傻愣愣的,看病不能叫大夫陪着他坐在这大街上。”青河嫌弃的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人。
“你们几个不要拉他,你们把只管把牌子搬到后院,他自然也就跟着去了。”云雁看了半晌,这才开口笑道。
几个伙计依言,果然把他带到了后院。
不多时,伙计带着张大夫就来了。
张大夫看着那泥垢不堪的手腕,犹豫了一下,愣是不敢给他号脉。
东宫黎一招手,青河拿着一块丝帕包着的银子,放在了张大夫眼前的桌子上。
张大夫眼一闭心一横,把手指头搭在了那人的腕上。
“东宫小姐,以老夫之见,这个人大概是中了某中毒,导致神智不清,而且中毒时间过长,至少也有两三年之久了。恕老夫直言,这毒不是寻常之毒,这人自然也不是寻常之人,我行医多年,这次却无能为力,我劝小姐,你还是不要管他为好。”张大夫摇头道。
东宫黎闻言追问道,“先生难道不能设法尝试解毒,或者试试看,让他稍微有所好转?如果张大夫有办法,我一定有重金相谢!”
“小姐,老夫确实无能为力,诊金我自然也是不敢收的。”张大夫可惜的看了一眼桌上的丝帕。
东宫黎一挥手,叫青河把银子给了张大夫。
张大夫忙不迭的拒绝道,“不敢不敢,老夫此来没有尺寸之功,怎么能收这么多的诊金,小姐付给我五文钱行脚费就好了。”
东宫黎笑道,“先生跑一趟辛苦了,这银子你就先拿着,如果回去能想出什么办法,一定请您过来救治。哪怕实在没有办法,这银子也给您店里寄存着,日后我店里的伙计有什么急用的药,就请您用这银子抓给他。”
张大夫点点头,感慨道,“小姐真是难得的好人啊,不仅对店里的伙计这么照顾,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也是这么上心,真是菩萨心肠。”
青河见人都走了,也依照东宫黎的吩咐,把那怪人安排在了下人房里。
她办完事赶紧去找东宫黎,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刚才干嘛像银子使不完一样,非把十两银子塞给张大夫?”
“青河,你要记得,我们和寻常人一样讨生活,最要紧的不是赚钱,而是先保住性命,而保住性命最重要的,就是有好的医者。哪个人没有小病小痛,这都得去请医者,今天我对医者大方,总有一天会用的上的。在这世道里,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行医之人,你看张大夫虽然没有治好人,但是他已经尽力了,如果这摆在眼前的银子再收回去,难免他心里会不舒服。我不如索性大方点,还能让他回去好好想想办法救人。”
青河听完点了点头,她觉得小姐真的是好聪明,看事情也比旁人通透。
“那小姐,我们收留这个怪人做什么呢?”青河又问道。
提到他,东宫黎也有些犯愁,她摸着太阳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直觉就想救他。先就这么养着,等我找到能救他的人,再做打算。”
在下人房里,那个怪人正被放在木桶里,四个人一起按着他进去。
先前东宫黎已经用了一支兰花,从他手里把牌子换了出来,此刻他就算坐在木桶里,手里的兰花却死死的抓着不放。
他的身体被按下水,手里却把兰花举得老高,生怕弄到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