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黎一听才恍然大悟,难怪古溪一直在提点他们的招式,他也是在观察两个人的身手都到了什么地步。
可是那个大汉起码四十多岁了,也不像那晚来行刺的人。是了,听说有一门手上的功夫叫做易容,能够替人改头换面,自己虽然不在江湖中行走见识过,但是也听别人讲过。
仔细一看,这个大汉的表情邪气的很,手上与苏慕鱼过招,脸上还能挤出几丝顽劣的笑,看上去就和这张饱经沧桑的脸不协调。
大概过了一百招的时候,那大汉突然大喊,“不打了,不打了,还没完没了了,招你惹你了,不就是把你那小相好的挤着了吗。你放开我,我给他再正正经经的赔个不是,至于……”
话未说完,古溪就过来狠狠地敲了他脑袋一下,“臭小子,你说什么呢?这小姑娘不是你看中的吗,怎么嘴里没轻没重的!”
那大汉愣了一下,一把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来,生气的迎上古溪的责骂,火冒三丈道,“谁看中的?!你个老头子天天管着我练功就算了,现在还想插手给我塞女人了?”
古溪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直打得他头顶冒了三丈的火给熄灭点九分。
“死小子,你再说话没个把头,师父我非得把你脑袋砸出个洞,好瞧瞧里面是不是进水了。”
苏慕鱼此时也走了过来,天月手里拿着人皮面具,一见他走过来,立刻把手上的东西摔给了苏慕鱼,他恨恨的咬牙道,“我是废了多少功夫才弄到这么张皮,你自己瞧瞧它的做工,如果不给人摸到我的脸,任谁也猜不出我是谁,偏偏你怎么就知道是我?”
苏慕鱼脸上一贯的浅笑,他把人皮面具拿在手中看了看,道,“确实是精妙的很,任谁也看不出来。不过你虽然戴了这张皮,性子却改不掉,我认识你十几年了,别说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荡,你就是隔着房间说几句话,我也不难发现是你。”
古溪凑了上来,也好奇的问道,“我和他也认识了十几年,他还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喂养大的,我怎么没瞧出来端倪,若不是你们交手,这小子就算在我身边站着我也认不出来他。”
第四十一章场上刁难美人(一)
“师父,那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不是……”
“莫打岔,我在问话呢,怎么说不都是一样,别在我耳朵底下叽叽歪歪的!”
天月……
东宫黎……
苏慕鱼……
“我能认出天月师兄,是因为他说话的语速,还有习惯用语,最明显的是他道歉时双手合在一起,还夸张举过头顶。这样我都看不出来,那这些年我也白跟着师兄了。”
天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小时候跟着我也就罢了,虽然爬树打架的事你从来不参与,但是总还是个听话的小师弟。这几年越发过分了,不仅不太听话,还帮着师伯监视我,我现在躲你还来不及,也求你别跟着我了。”
话刚说完,大殿之上就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原来是三大裁判都已经到场,公子扶风坐在殿中,左手边的是雅僧无虞,右手边是绝色调香师笕蝶。
这三人都是制香品香的高手,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也是颇为雅致。
这边笕蝶先开了口,“这殿中是谁放了丝鸢花?”
下人回答道,“禀姑娘,这是章叔买来装点大殿的,不知可有不妥?”
笕蝶点点头,“你先把它们全部撤了下去。”
众人有些不解,丝鸢花是名贵品种,寻常难以得见。
笕蝶站起身来,对众人解释道,“有些人很喜欢鲜花,却厌恶香料,也总说调配的香味比不上自然的花香,每每屋子里摆放大把的鲜花,却把香炉香囊都丢的远远的,怕花香沾染到就不够纯洁。”
她顿了一下,又颇有些得意的接着说,“其实我们调香也是一样的,在我们配料的过程中,除了要净手和清心外,也不能沾染其他的俗物,哪怕是气味最淡的丝鸢花也不能放在这里。”
笕蝶的话音刚落,殿下的鼓掌声经久不绝,连一旁的扶风公子都不住地点头称赞,无虞作为出家人也就没有过于参与调香大赛之外的事。
人群里不断有对笕蝶的溢美之词。
“真是好见识啊!”
“笕蝶姑娘对调香之事真是格外的虔诚……”
“说得太好了……”
正在笕蝶一脸满意的坐回位上时,一个极为突兀又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原来是天月一把抹上了手上的人皮面具,他在人群中叫到,“说的有什么好,简直是自相矛盾,实在是故作姿态,老子真是听不下去了。”
人群里起了一阵骚动,大家纷纷指责天月太过胆大妄为。
笕蝶回过身来,盯着殿下这个天月假扮的大汉,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极有教养的说,“阁下,不知你有何见教?”
“笕蝶姑娘不要理会他!”
“他就是来捣乱的。”
“对,叫人把这个捣乱的打出去!”
“打出去!”
“把他打出去!”
……
众人正在纷纷责骂天月,却见笕蝶伸手挥了一下锦袖,于是整个大殿里都安静了下来。
天月周围的人都恨不得离他三丈远,以表示自己和他不是一道的。
东宫黎和苏慕鱼也有些奇怪,天月为什么要去找这个女子的麻烦,纵然她语态骄傲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至于在这么多的场合下,这样栽她面子。
古溪在人群里悄悄踹了他一脚,低声骂道,“你个混小子,你是不是跟长得好看的女的都有仇啊,好好一个比赛,你捣什么乱?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徒弟,专门找女人的麻烦!”
天月也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走到大殿中间,摇头晃脑到,“见教不敢,但是你这开场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见了难受,不能不出来讲几句。”
笕蝶也不生气,依旧接着他的话问,“阁下请讲,我等洗耳恭听。如果有什么高见,我等就受教一番,但是……如果是胡言乱语,就请自重了。”
天月挠了挠头,然后仰天笑了笑,又接着道,“笕蝶姑娘,果然是大家风范,不愧在江南居于首座调香师的地位。”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你刚才说的,实在是不对。你说这殿中摆了几捧丝鸢花,会影响比赛是吗?”
笕蝶跟着回答道,“不错,花香和香料的香本来就不能互相干扰,都说有鲜花就不能用香粉气压住,那么这里既然有香炉,又怎么能有鲜花的香气搅扰。”
“你说的不对。”天月打断她的话。
“如何不对?”笕蝶问他。
“丝鸢花的味道极淡,你如果非说它的香味会干扰到调香,那么我们这些人都得退出殿内了。”天月指着殿内众人道。
“怎么说?”殿上的雅僧此时开口道。
“我站在丝鸢花的近旁,都不能嗅出花香,反倒是隔着这么老远,还能闻见那位老兄身上的汗臭味,那边那位夫人身上的头油味,还有那位腋下的……”
天月顿了顿,又接着说,“像这些味道,哪个不比丝鸢花的味道更重?如果笕蝶姑娘一定要撤走丝鸢花,又为何不将我们这些人都赶走?”
笕蝶哑然,不想这个看似粗鲁的汉子,说起话来这么狡猾这么的绕人。
扶风公子见她有些微怒,立刻站起来打圆场,“我说这位仁兄为何突然发难,原来是可惜这些丝鸢花,这个容易,如果阁下喜欢,撤下去的那些仁兄可自行带走。”
天月见端坐中间的扶风走了出来,眼角多了一抹笑,心想到:你倒是会说话,想英雄救美,小心本大爷叫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东宫黎站在人群里,看着带上人皮面具的天月在殿中间胡搅蛮缠,觉得格外有趣,那个看起来温和有礼的调香师笕蝶,自己反而不是很喜欢。
此时扶风站起来打圆场,虽然不是很高明,但是至少把笕蝶的尴尬掩饰过去了,顺带把话题引到别处,言词间对天月也很是客气,一般的人听到天月这么说,都应该就此罢休。
可惜,天月不是一般人,他不削的从鼻孔里发出轻哼声。
第四十二章场上刁难美人(二)
笕蝶看到他的态度,再也沉不住气了,她有些微怒道,“香味和气味岂能混为一谈,人身上的味道无论是好闻还是难闻,总归都是体味,这种味道和香料的味道极容易分辨。体香和调制的香绝不会混为一体,这又怎么谈得上干扰。”
她刚说完,不少人都在点头,都赞叹不已,于是笕蝶又骄傲的望着天月,似是在等他回答。
天月笑了笑,似乎也没料到笕蝶口才如此了得,顿了顿又道,“姑娘好口才,原来只有香气会干扰,像我身上这样的凡人俗气反而不会和香味混合。我听了也觉得颇有道理,但是……”
众人原本以为他没什么好讲的了,没料到他还有话要说,都在等着他说下去。
天月却转身,慢慢走到六张用来比赛的大桌子前,众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都好奇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