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李曼也没气糊涂了,若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不说自己的娘会怎么样,自己的爹就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本来自己爹就不是很同意,若是知道自己这样上赶着,不管平日里多溺爱也非得让她和裴华彻底说清断了不可。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闹了点脾气。”李曼喝了口茶,支支吾吾道,“娘,咱们去县里找姨妈去。”
“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你是想让你姨夫出面将事儿现在就定下来还是怎么?”
李曼的娘用帕子给女儿擦了擦脸。
“不许去!”母女俩正说着体己话,村长回来了,声音颇大地阻止道。
李曼的娘忙站起身倒热茶。
“爹!”李曼跺了跺脚,撅起嘴。
无视于女儿的撒娇,村长吹拂了茶叶,抿了一口滚滚的茶,气呼呼道:“小曼,为了这事儿你还得费多少劲儿?丢多大人才罢休?”
这话有些重了,李曼的娘忙给自己闺女打圆场:“这话可怎么说的?裴华这孩子人品相貌那是不用说的,咱们姐夫可是县丞,看人还有个不准秤的?不也满口夸他办事勤勉牢靠。再说了,裴华也是我们看着长起来的,知根知底,裴家里人也都捧着咱们闺女赔小心,这门亲事成了不也是一桩好事儿吗?”
“好事儿?状元痘儿灌的浆儿,满是喜事儿!”村长吹胡子瞪眼睛,“我忙了半日社学里的杂事儿,气没歇上一口,就风闻听得有人和我说,小曼又被裴华气哭了,抹着泪回了家。”
说着,一拍桌子,“还想着回来问问你,你却还在商量着去你姨妈那里逼着人家娶你?你们说说,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这事儿听我的,你们娘儿俩去同裴家说个分明,断了这档子事儿。”
见自己爹这回是真气着了,李曼连忙给裴华打马虎眼儿:“没有的事儿!不过和裴华哥拌了几句嘴,何曾是被他气哭的?”
“你还替他辩白!从裴家哭着回来还是头一次吗?原本瞅着裴华那小子一表人才,在你姨夫手底下差事也做得极好,来日是个有前途的,虽说性子冷了些,可爹也还依了你。想着一个村里住着,多处处就好了。”
说完,村长摇了摇头,“更何况你姨妈那里也允了明年就给他升职、给你俩保媒,所以也就由着你去。可看这意思,牛不喝水咱们还能强按头?不说别的,咱们家条件摆在这儿,找个比他强许多的难道还是什么难事儿不成?”
李曼急了,“爹!你别听村里人瞎说!除了裴华哥,我谁都不嫁!”
“住口!看来我是平日多惯着你了!”村长显见是被气着了,罕有得声色俱厉,掉转过头来嘱咐李曼的娘:“孩子不懂事,难不成你也不懂事?不许你再同她为这事儿去县里找姐姐、姐夫!可听到没有?”
别看李曼的爹平日里多仰仗老丈人那边的亲戚照拂,但毕竟还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李曼的娘被训了几句,心里也打着鼓,含糊应了一句:“知道了,不去就是了。”
可李曼如何肯依?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急得不得了:“爹,村里人乱嚼舌头你怎么也信?”
吉安村村长家闹腾不休,隔壁村的彭家也鸡犬不宁着呢。
“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倒只会咬鸡。”
杜小芹在院子里扫着地,妞子站在一旁,外头虽然冷,可自己屋里自己爹在里面她不敢呆。而堂屋里裴大娘抱着孙子、同二儿媳妇坐着笼了火盆烤火,裴大娘冲着院子指桑骂槐地骂。
“娘,您发这么大火做什么?别再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彭二壮媳妇儿假意劝道。
“咱们家呀也就指望你们这房顶门立户了。你说说这天底下还有给钱不去要的事儿?这杜家兄妹真是会算账,感情算盘珠子只往自己怀里划拉。”
杜小芹不吭声,只管低头扫地。
自打之前拿回一两银子之后,彭大壮就再也没有拿回过一个子儿了,虽然去了几次也不空手,但不过都是些补身子的吃食。
面朝黄土底朝天的庄稼人,每日里若能熬上些红糖水、煮上一锅银耳红枣羹,那就是奢侈的事儿了。就这,村里那些媳妇婆子哪个不眼馋?可这些同白花花的银裸子比,可就不值什么了,因此彭大壮拿回来的这些就不够彭家人瞧的了。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也不过如此了,婆媳俩瞧着季桂月的那件湖蓝刻丝穿枝花缎子袄,眼热得不行,里头被杜芊芊絮了不少木棉,好看又保暖。反正杜家兄妹都有钱,轻松一两银子就要回来了,也想一人做上一件,过年走亲戚穿着也体面。
可谁成想这杜小芹着了魔了,死活都不去了,她不去,杜家兄妹那里就要不来现银了。原指着彭大壮吓唬几句、揍上几下就能就范,可这回杜小芹吃了秤砣铁了心,只闷声干活儿不应承。
第111章 喝完酒稍子又抢肉
彭大爹和彭二壮去了地里,这节气里小麦还要浇上一次冻水,为的就是少量的水可以结了冰在小麦上面形成一层保护层,这层冰下面,土壤的温度就不会再继续降温,麦子的的根部就能很好的防冻。
彭大壮本来就是个懒汉,彭大爹使唤不动他,而彭二壮和他媳妇儿也不傻,彭大壮不干就不干吧,不谈将来分家时候地都是自己这房得大头,就是眼下卖了粮得的钱也是没有大房多少事儿的。
可到底还是心疼自家男人,彭二壮媳妇给自己儿子喂今年舂的新米做成的米糊:“娘,这冷天浇冻水,一天下来,井水比那手还暖和,给爹和二壮爷俩炖锅鸡汤晚上喝吧。”
“成。”这边答应着,彭大娘冲着外面叫道:“妞子娘,你给杀只鸡,滚水里好好儿烫烫,鸡毛都给褪干净了。”
刚扫完院子里的地,杜小芹又忙活着去杀鸡,“妞子,你进屋去吧,娘去杀鸡。”
“娘,我不怕,我不进屋。”在妞子认知里,爹可是比杀鸡场面更恐怖的存在。
彭大壮中午也没在家吃,同牛二几个人喝酒逗闷子乐了会儿,午饭也没怎么正经吃,就着烧刀子吃了几筷子下酒菜,据牛二说,那烧刀子是从京北用猪尿脬运来的,烈地很。
可到底乡里人哪里喝的起那烧酒锅里出的第二锅,高粱加上麦麸子、米糠之类的辅料,第一锅酒烧完之后,把原材料再入窖发酵之后,四五日之后再取出用来烧酒,这第二锅流出的酒才是真正的“二锅头”。
到最后几锅浓度不断下降,也就是十几来度了,就是好杯中之物的人口中所称的“酒稍子”,牛二弄了些来,又打了几只小家雀儿,胡乱去了毛,小绒毛更不费事。烧刀子一点就着,就着火将那些个费眼去找的小绒毛一燃而尽,老香了。
虽然只是不知道是第几锅的“酒稍子”,不过咪了几口就觉着从嘴到胃一条线下去,彭大壮立时就有些上头。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菜,等回到家来舌头都捋不直了,黑甜一觉。
一觉睡醒胃里火烧火燎般难受,正好闻见厨房里鸡汤煮地差不多了,二话不说,拿了碗连肉带汤地盛了一碗,砸吧着嘴也顾不得烫,连吸带吹地吃得那叫一个香。
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彭大壮是个滚刀肉、混不吝,彭二壮媳妇儿倒也不怎么敢正面杠,不然彭大壮犯起浑来,闭了眼嚷骂上几句可不是自己个儿寻晦气,因此平日里只是拿好话搪塞,暗戳戳挑拨。
见彭大壮酒醒了,舀了一大碗鸡汤,那碗里冒尖堆着鸡腿、鸡胗和鸡翅根,彭二壮媳妇儿眼尖,瞧了个真切,不由就嘟囔:“这大哥勺子使得真好,一勺子下去捞上来的都是好东西。”
彭大壮几口撕巴了一个鸡腿,就着喝了一口鲜鸡汤,接着又从碗底捞起来鸡肠,一大口塞进去,嚼的津津有味。
这时候彭二壮媳妇儿忍不了了,彭二壮就好这一口,每次杀鸡都不让扔,鸡杂都有股子臊味儿,得细心用剪子从顶端破了口子一路子滑下去,破开清洗,再拿粗盐放手心揉搓几下,和着鸡汤吃,又韧又有嚼头。彭二壮媳妇儿就等着自家男人到了家,乏了一天,就着鸡汤喝点子酒解解乏。
一只鸡能有多少鸡肠?那彭大壮一大筷子的量,估计全进他肚子里去了。
“大哥,锅子里可还有鸡肠吗?那些个鸡腿鸡胗的好东西,二壮倒没什么,他就好个鸡肠子下酒,烦你给他留点儿。”
若是彭二壮媳妇儿不高兴地问,彭大壮倒还能梗着脖子问一句“他能吃我就不能吃啊”,可彭二壮媳妇儿抱着孩子笑眯眯地问,自己也没去帮着浇冻水,再说别说鸡肠了,鸡腿和鸡胗也被自己吃了,倒有些不好意思:“弟妹,你看这怎么说的?我一觉睡醒迷糊着呢,那鸡肠都被我给吃了。”
“你说说你,喝酒了不说安分挺尸去,倒将你干半日活儿的老子和兄弟的那口食给吃了。”彭大娘也护着彭二壮媳妇儿。
彭大壮挠了挠头,“多大的事儿?剩下的我们大房晚上都不吃了,都留给爹和二壮不就行了。”
刚刚彭大壮吸溜着鸡汤的时候,妞子就离了老远眼巴巴看着,虽不敢同她爹要上一口,可好歹晚上还能有鸡汤泡饭,说不得还有两三块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