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壮心里也是叹服杜芊芊的手艺的,这白瓷碗硬是将这小甜点弄得有格调起来,彭大壮难得的有些不太好意思碰那雪白的白瓷,又怕自己露怯惹得杜家几个人笑话他,便又拉了脸大声呵斥:“女娃没有女娃样,猴在桌子上,像个什么?”
一句话犹如临头一盆雪水从头浇下来,妞子原本兴高采烈的神情立刻犹如落汤鸡般萎了下去,支起两只手,双腿改跪为坐,又从坐着的姿势身子往下探了,怯生生地站在地上,杜小芹拉过妞子,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她。
“彭大壮,你这是做什么?小孩子高高兴兴吃东西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就凶神上身一般?”季桂月这次连“大妹夫”都不叫了,直接开口点名道姓。
“我这是教她,吃饭就吃饭,身子猴在桌子上不像个样子。”彭大壮还在嘴硬。
季桂月看妞子实在可怜,气得要命,当下也不退让:“你在我家盘子里拨来拨去专挑肉吃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吃饭要有个吃饭样?”
本来就是为了掩饰自己露怯的情绪,彭大壮没想到惹得季桂月发了这么大的火,骂自己闺女几句在他看来根本也不算个事儿,觉得季桂月这是借题发挥砢碜自己,便由羞转为恼怒,涨红着脸就要发作。
杜小芹和妞子母女俩原本下午出去多开心,一路上说说笑笑,杜芊芊便也冷着脸:“姐夫,要吵你别呆在这里吵,是我做了东西让妞子吃,还没费你的力用你的钱呢,你就这样了,这往后我都不敢把东西给你带回去了,谁知道到了你们家,我姐和我外甥女还能吃到多少?”
一句话点到彭大壮的死穴,每次来这儿不拘多少都能拿些好东西回去,这天上白来的左右邻居哪个不羡慕?当下彭大壮便收了怒容,转怒为喜:“小妹,你这话就重了,哪次不都是给她们吃?”
那棒棒糖不就被大宝吃了一大半吗?还打量着我不知道?杜芊芊心里吐槽着,不过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儿,把他稳住让他别再撒泼就行了。
接着端过来妞子的那盘玉米烙,拉过来妞子:“妞子,你不是在厨房就说想吃了吗?现在不烫了,快点吃,吃完告诉小姨好不好吃。”
妞子红着眼圈儿接过杜芊芊递过来的盘子,小小地咬了一口,表面炸得酥脆,玉米粒儿里面又香又嫩,裹着外面那一层糖粉,甜丝丝好吃极了。毕竟是个小孩儿,妞子吃了几口又高兴起来:“小姨,真好吃呀。”
看天也不早了,晚上赶路,杜大山他们也不放心,这次不用彭大壮腆着脸要东要西,杜芊芊主动拉着杜小芹的手,将从仁和药铺那儿买来的阿胶交给杜小芹,然后当着彭大壮的面说:“姐夫,别的那些红枣桃胶我就不计较了,若是这阿胶我姐还吃不到嘴,以后这些补品只有我姐本人来了在这家里吃完了算。”
“小妹,你放心,这东西金贵,我心里有数,保管每日里看着你姐吃。”早就听说这阿胶补血最得劲儿了,只是那价格,村里人还真没几个人舍得掏银子,彭大壮一看杜芊芊拿出来两块阿胶,早就把刚才被季桂月怼出来的怒火抛到脑后了,喜得直搓手。
杜小芹接了却又从里面拿出来一块:“每次都拿回去那么些东西我这心里……”顿了顿,没有说出来,但是杜芊芊和杜大山夫妻俩心里都明白。
“这么贵的东西,我实在不能都拿了,这一块你们姑嫂俩留下来吃。”杜小芹不顾彭大壮在一旁使劲儿使眼色,自己坚决做一回主。
瞧着杜小芹难得坚定的态度,杜芊芊也不勉强她,“行,姐,听你的。”留下了杜小芹拿出来的那块阿胶,把个彭大壮在一旁急得恨不能自己上去讲拿出来的那一块再塞回去,不过他怎么样也没人管他,杜芊芊拿了插了二十多根棒棒糖的小草靶子,交给妞子:“妞子,这是给你的,每个口味小姨都给你准备了。”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抱着,看着那些猴子月亮的图案笑眯了眼。
送走了姐姐一家三口,季桂月不免有些担心:“不是我小心眼,那阿胶和糖,我猜能有一半进到她们娘儿俩肚子里就算是好的了。你瞧彭大壮看到阿胶高兴地搓手,他们家那起人还能不打主意?”
杜大山叹了一口气没作声。杜芊芊看着侄子龇着牙,三颗小乳牙冒出尖尖可爱极了,安慰自己嫂子:“起码不敢全贪了,本来也不指望着他们一点儿不碰都留给姐和妞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到了彭家自己也不能帮上忙说两句,季桂月嘟囔了几句便也罢了。
而走在路上的彭大壮心里的算盘却算得噼啪乱响,每次只自己一个人来,杜家只给些便宜东西,还要时不时甩个脸子,而带上杜小芹母女俩,连阿胶这么贵的东西一下子就是两块,看来下次还是麻烦点带上她俩一起来得好。
第60章 社学动工
“孩童冬学闹比邻,据案愚儒却自珍。”这时候的学期安排与后世的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开学日期的选择取决于学期的时间长短,这时候的学期短则三个月,长则达到一年之久,在冬季通常都是采用“三月制”。
村东头那片特地划拨了一亩半左右的地界以作社学场所之用。为了能让吉安村的孩子赶上冬季的“破蒙”,县里挑选了个吉日准备破土动工,轰动了吉安村老老少少,要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以前村里人想都不敢想自己村也能办上社学,毕竟每年上头拨银子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政支出,附近的几个村子,吉安村还是首例,说起来,李村长功不可没,朝中有人好办事,县丞与村长家之间的亲戚关系还是帮上了大忙的。
一时之间,李曼一家在村里受欢迎程度简直称得上是“烈火喷油”之势。不管走到哪儿,恭维之声不断。
“小曼妹子,这会子农忙也结束了,地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做,华子他哥正闲着,现如今社学不是要开始动工了吗?也需要人手,你看能不能给谋个轻省些的差事?”李菊花早上好赖去季桂月那儿要了些蜂蜜,说是给柱子的,其实柱子这次也没吃上,都留着泡茶给李曼了。
李曼喝了口茶,想了想,这盖房子的人手都是自己爹说了算的,不如做个顺手的人情:“嫂子,那些垒墙之类的手艺活儿,只怕裴勇哥干不来。”
听了这话,李菊花就急了,忙抢着辩白:“好妹子,也没什么难的,就算这些个手艺活儿不行,拌拌灰渣总是会的。”
李曼笑了笑接着说:“嫂子,你别急啊,那些个手艺活儿裴勇哥是不行,但是我可以和我爹说了让裴勇哥去当监工,每日里在那里照看照看便成了。”
人人都知道这可是个美差,基本等于不干活儿不拿钱,李菊花笑得像朵花儿似的,裴大娘在一旁也不住地道谢。
这天下午李曼终于等到了裴华,说来裴华之前也回来过两趟,不过李曼都不凑巧没碰上。
裴华一到家,裴大娘和李菊花就将李曼帮忙让裴勇当监工的事儿同裴华讲了。李曼见裴华似乎心情还可以,穿着件普通的蓝色长衫,身材颀长而又匀称,笔直如松,墨黑的双眸搭配上好看的眉眼轮廓,瞅上一眼,李曼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殷勤和主动都值得了。
虽然不赞成去占这点便宜,这社学最多也就搭个十几日的功夫,也就是三四白文。大哥在那里若是真干活儿能帮上忙也就罢了,去做监工,说穿了就是白拿官中的银钱罢了,村里人会说些什么都不用猜。但是自己的娘和嫂子的性格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自己说大哥去不合适,只不过徒增一顿埋怨罢了。
当下点了头,淡淡地说:“那就多谢小曼姑娘了。”
李曼虽然对裴华的反应有点失望,但是转念一想,若是裴华同那些满脸阿谀的人一样点头哈腰地道谢,自己也就不会那么喜欢他了,眼看着就要到晚饭时辰了,怕这次又错过机会,忙邀了裴华去外面说是有事相商。
裴华刚出门,李菊花在身后收拾李曼的茶具,有些摔摔打打的,“什么意思啊?他哥不过沾了他点光当了回监工,也没挡他的道啊。是,那小曼姑娘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给我们家不少便宜,也不用着冷冰冰一张脸,给谁瞧呢?”
“我说你也消停点,华子不是那种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知道是沾光,怎么还那么多埋怨话呢?”裴勇对自己的媳妇永远用最恶意的想法看人觉得很头疼。
“不是那种人,那脸子给谁瞧呢?别人盼不来的好事儿,哦,他反倒不高兴?”李菊花还在不满地嘟嘟囔囔。
而院门外,李曼同裴华并立在树荫底下,哪怕只是这样并排站着,李曼都觉得十分幸福,微仰头看了眼裴华挺立的鼻梁,又低下头轻声问道:“裴华哥,听说南子的娘病了?缺银子我这里有……”
这消息是谁告诉李曼的,裴华当然清楚,不等李曼说到底忙打断她的话:“南子的娘已经大好了,这两日都能下地做做饭了。”
“哦。”李曼心里有些失望,
对话到此就停了下来,两人沉默了几秒钟,又同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