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府门前的灯笼还亮着,就好像是特意在等着什么人。
娉婷和流云急忙下马,流云马上上前敲门。开门的小厮见是流云,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就领着娉婷和流云往王府里进。
这一切都在云晋的预估内,分毫不差。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娉婷来的比他的预估要早。
“你比我想的来的要早。”云晋穿着平时常穿的青色袍子,头上束着紫金冠,现在已经夜深了,他竟然还是这副白天的打扮。娉婷便已经明白,云晋应该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为什么不拦着云麓?你想让他死?”娉婷不敢相信。
云晋没有想到娉婷会这样想自己,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上次杨振宁想要杀我的时候,云麓也来了。那个时候我就有机会杀了他,我还不是放他走了。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想我。”
娉婷听见云晋这样讲,心里就放心了许多。她忙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果你现在还不去宫里,太皇太后很有可能会杀了云麓!”
云晋本来是站着的,一听这话他反倒坐下来了。
娉婷气的半死,气急败坏的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宫中高手那么多,云麓一个人过去,他会有危险的!太皇太后又是那样一个精明的人,她不会放过云麓!”
云晋偏偏不紧不慢:“你担心他?”他有些吃醋。明明现在她是别人的小老婆,可他还是吃醋。
“是!”娉婷也有些赌气,“六王府里的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云麓一个人手上,他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我当然担心他!”
“娉婷,你变了,你变得比以前更成熟,更会为别人考虑。”云晋笑着看向娉婷,有种父母亲眼见证孩子一步步长大的欣慰感。“你不用担心,宫里我早就已经安排了人手。云麓是不会出事的,枯风和馥荔两个人都跟着他,没有人能够伤害他。”
“你让枯风和馥荔两个人都跟着他?”娉婷非常吃惊,那他自己怎么办?虽然说现在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云晋的安全,可是杨振宁身边的余党还没有彻底的清除。万一真的有什么武功高强的刺客过来行刺,云晋还是会非常危险。他却让枯风和馥荔两个人都去保护云麓,这是娉婷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你疯了,要是有人行刺你怎么办?!”
云晋见她这样担心,脸上徐徐绽放了一个灿烂欣慰的笑容。他道:“你担心我?”
“没有的事!”她嘴硬。
“你就是在担心我!”他还是笑。
“我说了没有!”娉婷转过身去,她可不想让他看见她脸上那抹藏都藏不住的笑容。
☆、第三百一十五章 绝(一)
皇上的寝宫里静悄悄的,在皇上榻前侍奉的宫女手里握着扇子,趴在皇上的龙床边睡着了。
寝宫里到处都是黄色的纱帐,一层一层的堆垂在地上。时不时有风从窗户吹进来,这些帐子就开始轻微的前后晃动。这个寝宫布置的非常温馨,四处都见得到当季开的正好的鲜花。大概是太皇太后亲自找人重新布置的,为的是让皇上好好的养病。屋子里点是上好的龙涎香,让人一闻就想要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云麓就站在皇上面前不远的帐子后面,手中握着剑,久久的打量着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帝。
云麓的影子映在帐子上,风一吹,云麓的影子就跟着纱帐一起晃动。
今天本来是柔妃在皇上身边侍奉,可巧今日柔妃有些风寒头痛,就暂且先回寝宫休息。只留下一个心腹的小丫头在皇上身边贴身伺候。这小丫头困极了,上眼皮和下眼皮打了好久的架,终于支撑不住在皇上身边睡了过去。皇上寝宫里还有几个云麓的心腹,又是在晚上,云麓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皇上的寝宫里面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云麓才走从纱帐后面走出来,慢慢的靠近皇上。
谁也不会想到,他麓亲王会单枪匹马的闯到宫里来。可是一旦他被太皇太后发现,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他想过这些,这些他全都考虑到了。
这一趟,他非来不可。
他先上前打晕了小丫头,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他很清楚怎样最能快速地让一个闭上嘴巴。他把小丫头拖到一边,然后才重新回到皇上的龙床前。
玉澈虽然病了许久,可他的脸色倒还不错,不像是个久病之人。他安详的睡在那里,嘴角甚至有些微微的上扬,像是在笑。
云麓看了他一会儿,道:“你瞧瞧,你还在笑。”
玉澈当然不能回答他,这屋子里只有云麓一个人在说话。
“当年,如果不是你祖母害了我母亲,今天,就不会是你躺在这里。”云麓手中的剑是当年他父亲赐给他的。
那是云麓第一次去围场打猎。他小小年纪就猎得了一头花豹,太皇帝高兴的不得了,立刻赏了云麓一把宝剑,还说将来云麓定能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云麓一直记得父亲的这一句赞许,所以,他宁愿弃文学武,只为了父亲能够多宠爱自己一些。
太皇帝有三位非常得意的皇子,一个是他四哥云晋,一个是二哥云翊,还有一个就是大皇子。有这三个人在,他这个年纪轻轻的六皇子永远都是被父皇忽略。他想要像四哥一样整天的被父皇召见,被父皇放在心上。无奈自己的母妃不得宠,想让父皇平时多看自己几眼都是奢求。后来几位哥哥抢夺皇位,云麓为了自保只好装傻充愣,让自己远离这个是是非非的皇家猎场。
云麓想到从前这些事情,眼眶立刻变的湿润。那年母妃死的冤枉,全都是太皇太后在一旁冷眼旁观。如果她当时能为母亲说一两句好话,也许父皇就不会这样生气,母妃也就不会死的那样早那样惨。
他一直都记得太皇太后当时冷漠的神情,他那时候是还小,可是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
他和他母亲,永远都只能是个陪衬。
他不甘心再做个陪衬。
云麓抽出宝剑,烛火的光映在宝剑上变的更加的耀眼。宝剑出鞘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屋子里显得非常刺耳。
他把剑慢慢的架到玉澈的脖子上,剑锋触在皇上惨白的脖子边。
他还没有用力。
只要他稍微一用力,皇上的脖子就会被这宝剑刺穿,霎时间就会血流满床。他母后的仇就算是报了。就算是最后自己也被杀,到底也是不亏的。他脑子里在迅速的过着这两年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从白依依到苏娉婷再到玉霁莎,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事情。
他犹豫不决,握着剑的手开始颤抖。
“你的优柔寡断是会害了你自己的。”一个苍老但是有力的声音从云麓的背后传来。
云麓知道她来了,她这样聪明的女人一定会在皇上的寝宫多派几个眼线。今天他的一举一动全在她的眼里。
“太皇太后,您果然是宝刀不老。没有什么,能瞒过您的这双眼睛。”云麓没有回头,他手里还是握着那把宝剑,此刻他更不可以放松半分。
太皇太后自己一个人拄着拐杖进来,她没有带任何的侍卫。如果刚刚侍卫先冲进来,云麓一定会手起刀落杀掉皇上。
“云麓,当年的事情是哀家对不住你母亲。哀家没想到,太皇帝会那样怪责你母亲。”太皇太后走近了几步,她老了,每走几步就要喘两声。她的话说的很真诚,可云麓并不相信她。
云麓的表情非常怪异,他在冷笑:“这真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就算当年哀家为你母亲争辩,你母亲也是一样的结局。”太皇太后极其冷静,不过她的目光还是紧随着云麓手中的那把利剑。云麓的手每动一下,太皇太后就倒吸一口冷气。
“你胡说!”云麓非常愤怒,“当年要不是你袖手旁观,我母妃怎么可能会死?”
“有句话说哀莫大于心死。你母妃死是因为她自己对太皇帝失望,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失望更严重。”太皇太后并没有说谎,当年太皇帝一开始并没有赐死云麓母妃的意思,是云麓的母妃自己一心求死。太皇帝当时一咬牙,就成全了云麓的母妃。
宫外渐渐地响起了许多脚步声,宫中禁卫已经包围了皇上的寝宫。
云麓淡淡一笑:“太皇太后今日果然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你要行刺皇上,哀家不得不做足准备。”她不卑不亢,就算是今天她这条老命搭在云麓手中,她也要保住皇上的一条性命。
“皇上现在已经等于是一个死人了,太皇太后何必这样在意。也许,我让皇上归西,才是皇上最好的解脱。”云麓面上浮起一丝邪意,他手中的剑比之前更加用力。
太皇太后终于开始显露出紧张的神色,她身子前倾,想要去握住云麓手中那把随时会要了皇上性命的剑。“六王爷,哀家求你,不要伤害皇上!如果你觉得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母妃,你尽管冲着哀家来,这不关皇上的事!”
云麓没想到太皇太后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直以为太皇太后是一个最冷血的人,门外的声音原来越大,想要活着出这个寝宫是不可能了。时间短暂,太皇太后和皇上,他只能杀掉一个给自己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