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信,马杜玲刚看完就喜上眉梢,将信递给身旁疑惑的侄女小马氏,连忙的起身,走到窗前双手合十不停弯腰祝祷:“多谢菩萨保佑,我儿凯旋而归,多谢菩萨保佑,我儿凯旋而归!”
祝祷完,又一屁股坐回去,那张尖尖的锥子脸上,刚才的虔诚已经完全消失,眼角几乎要翘到鬓角里,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得意:“我儿那是什么人,从小吃苦受罪却有大毅力,小小年纪就在兵营里摸爬滚打,今日战功赫赫,完全是他自己的功劳,没占上那个死鬼一份一毫的便宜。若不是那个老贱妇死得晚,我儿今日成就肯定更加不凡,封王拜将都不在话下,以后风风光光的尚个公主回来,瞧山东族里是不是还敢端着长辈的架子,小瞧我们!”
一旁的小马氏却是细细看了那封家书。
信上写了归期不假,可信中章瀚志还提到了和林府的婚事,希望班师回朝后,来个双喜临门。那笃定的语气,不仅是肯定马杜玲不会违背他的意愿,已经和林府谈妥了一切,等着他回来亲自下聘,更加肯定林府绝对会认为高攀了这门亲事,一定会将嫡长女欢欢喜喜的嫁到侯府来。
眼睛还在信函上,小马氏的眼角却瞥了马杜玲好几眼。
林府的婚事她完全可以当做没看见,身边这个大活人你也当成不存在?
之前口口声声说要娶自己进门,发愿自己姑侄两一块将侯府发扬光大,荣华富贵一起享。现在倒好,人还归来的途中,公主媳妇到已经盘算上了。
想起马杜玲刚才硬是把从林若莹那里抢来的发黑的银簪插在自己发髻上,小马氏心里就是一阵的恶心。侯府有这样的太夫人在,在如何风光都是表面的。小马氏心里暗暗恨上了自己的姑母。
马杜玲一边得意一边开始指使身边的嬷嬷和丫鬟。
让这个打扫屋子,让那个准备新衣,又让人大肆采买东西绝对不要吝啬银子,甚至还准备让巩嬷嬷去人牙子那里采买几个水嫩的小丫头放儿子屋里。
巩嬷嬷她们听到侯爷要班师回朝,都乐得合不拢嘴,一屋子人乐呵呵的张罗着各项差事,直到人呼啦啦散去了一半,马杜玲才想起啦,儿子信上还说要去林府下聘的事。
想起和林府小简氏来往的糟心事,马杜玲心里真是就是一肚子火。
那个小简氏看着一副精明相,谁知是个短命鬼,害得她白忙活了好一阵子,什么也没有捞到。
现在好了,简嫣然的嫁妆一个铜板都没有看见,八字却倒是合了,林若莹这个小贱人手里握着合婚庚帖,竟然还敢来威胁她。
她难道不明白,她娘都蹬腿咽气了,那以前的当然就都不作数了,那张庚帖已经完全就是张废纸了。
马杜玲一想起林若莹这个小贱人也许会拿着那张庚帖继续做文章,心里就堵得慌,突然想起来那时会用那张庚帖去引诱小简氏抢夺嫁妆,完全是受了侄女小马氏的蛊惑,将一个堂堂侯府当家人的生辰八字给贸贸然交了出去。
现在回想,比起那遥不可及的嫁妆,侯府当今之主的生辰八字才是矜贵之物啊!
马杜玲眼神阴鸷地盯着侄女小马氏,恨不得将她身上剜出一块肉来。
小马氏心里冷哼,脸上却更加体贴温婉:“姑母这是怎么了,表哥即将凯旋而归,姑母却如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马杜玲重重哼了一声,眼睛里有怨毒也有不屑:“瞧你这个没见识的出的好主意,我儿一心要娶那个病秧子过门,你倒好,教唆我和那个病秧子的妹妹合了八字,等我儿回来,我这个老糊涂如何与他交代!”
小马氏微微一笑,媚眼如丝的笑容和马杜玲年轻是一模一样,如果忽略她那个过于尖细的下巴,真真是温婉可人:“姑母,您真是会说笑,您若是老糊涂,我可就是蠢笨至极了!我们侯府真心诚意到一个五品官的门第求娶,既不看重门第,也不深究那姑娘才貌,那可是说十足的诚意啊,那林府主母擅自做主,瞒天过海李代桃僵在先,拿了二小姐的生辰八字替代我们要求取的大小姐,直到被我们发现了,才恬不知耻的用大小姐已故母亲的嫁妆的一半作为二小姐嫁进侯府的补偿条件在后,我们侯府如何能同意此等下三滥的做法,可那二小姐毕竟还是个未及笄的女孩,我们侯府总归是要给她留点脸面的,没有主动上门要求她归还庚帖去打人家刚死了母亲的女孩的脸,而等着二小姐主动归还或者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此事也就作罢了!”
小马氏一番说辞言罢,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马杜玲,又是微微抿嘴一笑:“姑母啊,您就是这么大度仁善,那林院判的继室如此胡作非为,差点将我们侯爷的终身大事给耽误了,您看在她早早去了的份上,还是这么轻易就饶恕了她的泼天大罪而没有迁怒她的女儿,看在二小姐年幼丧母的份上,轻轻巧巧就饶了过去。当然了,我们侯爷是个把秉公执法的人,如果二小姐到时还拧着她母亲在世时的错处里不肯走出来,他肯定也会有极为妥善的处理方法的!那嫁妆单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我们也不是偷来抢来的,就算林院判拿着庚帖告到御前,我们有嫁妆单子在手,也是有证据一点也不用担心的!”
马杜玲恍然,而后,眼睛一亮,频频点头。
第二百六十章 睁眼瞎
嘴巴说得都有些干了,马杜玲才让侄女小马氏离开。
刚刚坐上马上离开侯府,小马氏就迫不及待的将头上的银簪取了下来。狠狠一把塞到了自己丫鬟的手里:“给我扔了,有多远扔多远!”
丫鬟赔笑:“小姐说得什么话,虽然是从那个死了亲娘的林若莹头上拿下来的,可也是实打实的银子呢。您放心,奴婢拿到外面重新打个样式,保准又是件漂亮的首饰,小姐就是平日在府里随便戴戴,小心又会晃花了那几个嫡出和庶嫡出的眼呢。”
小马氏这才脸色稍霁,一门心思想着表哥章瀚志回来,自己要如何应付了。
病秧子是肯定要进门的,不仅是表哥的意愿,就是她看着那副嫁妆也得咬牙让她先进门。
马府的子孙越来越不长进,可生孩子的能耐一房比一房厉害。老祖宗那辈里,一个正经的庶出小姐还能有单独的一个厢房,现在倒好,两个嫡出的小姐都只能挤在一间屋子里,整理日不是为了半匹布就是为了针头线脑的争执不休,自己刚得的银簪子不说打个新样式,就是现在这么难看的不行,也会被姐妹们嫉妒死。
早点脱离那个火坑才是正事啊!
可侯府就是如外表那般的光鲜吗?
小马氏叹气。
松涛苑里,林若菡将图纸卷好,坐着有些出神。
王嬷嬷在给她倒茶,嘴里不停唠叨,什么大小姐的物件新奇世间罕见,什么大小姐种植草药的方法世间少有,那株星罗草已经有了眉目,老爷又新研制了一个泡汤的药方,似乎效果特别显著,折腾得整个药局人仰马翻。
林若菡听了一耳朵,转头问王嬷嬷:“星罗草有眉目了?”
王嬷嬷一脸自豪:“可不是!”
王嬷嬷又开始絮絮叨叨说她一早看见的事,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儿子林安端着饭碗,裹着棉被,蹲在冰室的一棵黑色闪着暗淡亮光的植物边,一边刨饭,一边喃喃自语。
什么翻找典籍,什么模拟环境,这星罗草就是半死不活的。
王嬷嬷叹气摇头,正要离开,发现紫苏正脚步匆匆往这里走,她悄声躲到了一边。
紫苏进门,穿上了大棉袄就和林安打招呼,林安放了饭碗就和紫苏说起了话。
两人说了一阵,似乎在聊星罗草种植的事,紫苏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银手镯,围着星罗草一直绕圈子。林安看了半天,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从地上用筷子撬了大块的冰,沿着星罗草四周不停改换位置的摆放。
过了很久,就在王嬷嬷脖子都要酸了的时候,紫苏的一声欢呼让她继续提起了精神。
远远望去,原来黯淡无光半死不活的星罗草,突然从叶片上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叶片还无风自动的摇曳了一下。
王嬷嬷说着话,嘴巴都要裂到耳根了。
“那紫苏丫头啊,看着我儿林安那副笑的极傻缺的摸样,竟然还一点也不嫌弃,伸手将他嘴角边沾着的米粒给抹了去!”
“我儿啊,当场就傻了!”
林若菡也听明白了,这是双喜临门啊。
让王嬷嬷好好操办这松涛苑十几年来的第一庄喜事,务必办得喜庆隆重一些,让松涛苑上下,都好好高兴一番。
王嬷嬷高高兴兴的应了,脚步不错的转身出去了。
冬雨带着小丫头进来换茶水的时候,发现林若菡又在出神。
林若菡想起,半夏昨天给她梳头的时候说起,清风和傲雪似乎也有意思,问她什么时候给两人把亲事给办了,还说冬青和李掌柜似乎也很谈得来,问她有什么想法,是一起办了,还是再等等。
林若菡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睁眼瞎,紫苏和林安、冬青和李掌柜她不知道就算了,清风和傲雪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竟然也没有注意到,一点也没有往那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