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忙碌，但一些个小东西，应该不在话下，”赵衍声音很平淡，语气很随意，仿佛林若菡要求制作的东西不过一只草编的蝈蝈，或者木刻的蚱蜢。
林若菡的脸颊甚至可以称得上有淡粉色了，嘴巴却还是很利索：“赵先生大才，但我也并非斤斤计较之人，若是先生无法实现我的设备，那什么五十万万金的，也是不用给我的。”
赵衍眉眼舒展，那抹浅浅的淡粉色在苍白的映衬下几乎可以称得上有些明艳了，也就不去计较在一个小女孩眼中绝对不可思议的五十万两，在自己这里不过是一支银甲军半年的军饷，或者是璀璨阁一年各类大型秘密机括制作的经费。
随即不在意的点点头，赵衍表示自己任认可林若菡的建议。
林若菡极其轻微的冷哼一声，言外之意你心里有数就好。表情甚为不服气.
赵衍转头朝桌案看了一眼：“雷掣无法跟林姑娘走，但姑娘的礼物赵某收下，就当做姑娘所说的——设备的制作经费。至于那张方子，想必是姑娘独门秘方，请姑娘收回。今后姑娘有什么要制作的设备，用这个作为制作经费即可。”
赵衍知道这个果药制作材料不值钱，从林若菡手里出来，估计更加材料一般般。里面的果汁加药汁的成分，石老只要嘴巴里一尝就能知道配方。可外面裹着的东西，就凭石老懒惰的性子，估计得要个好几天才能琢磨出来。石老年事已高，赵衍也不想让他劳心，能让林若菡制作，也算是个顺水人情。
林若菡倒也欣赏赵衍的明理，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但她也不是能占人家便宜的人：“水果糖制作方式的确很独特，但成本很低，赵先生家中长辈喜欢，我可以免费提供，表示对璀璨阁接受制作的谢意，但制作设备的费用，我会按实支付，只是请先生考虑成本和实用性，免得超出我的预算。”
赵衍很想抚额，心说自己猜的很准，但最终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展开。
解决了两个比训练银甲军还要费事的难题，赵衍此刻神情淡然，眉宇舒展，虽是一身简单质朴的衣衫，却宽袖自然垂落，衣襟齐整，一副洒脱中自有尊贵的况味，让林若菡看呆的同时，想起自己散落的头发一身狼狈的行为，有些自惭形秽。
可林若菡对于自己时时刻刻要考虑成本的行为，却一点也没有觉得羞愧的意思，甚至还直言要求考虑在自己的承受范围里，要求兼顾成本和实用性。
她前世里富有，但一直生活简单；她这辈子需要精打细算，却也坦坦荡荡。
回国当专家坐诊的时候，看到过一些来要求富贵养生的衣冠楚楚的人。他们要求什么补药名贵开什么，在他们眼中，花了昂贵的费用从黄牛中抢到的林若菡的专家号，就是应该开一个价格最高的方子。
林若菡从最开始的解释，到最后的沉默，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他们无一例外，穿着最好的衣服，带着最名贵的手表或首饰，绝对是一副功成名就的架势，其架势里头还隐隐透着不可一世的虚荣和自傲。可一旦面对自己最关键的健康问题，却彻底暴露了他们的愚蠢和无知，不留一丝余地。
林若菡从来不会嘲笑他们的盲目养生，合理养生是医生该提出的建议；甚至有护士在背后说这些看似绅士一样的男人也会做出在酒店里用床单擦皮鞋的恶劣行为，她也一笑而过，但林若菡从心里鄙视这些人的盲目自大和炫富。他们花大代价挂自己的号，不听建议坚持让自己开最贵的方子，最终不是为了自己养生，而是为了从巨额养生费用中体现自己的豪奢，用自己吃了多贵的药要体现自己有多么富有。
林若菡心中冷笑一声，将这些记忆翻篇。
赵衍没有错过林若菡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对于林若菡坚持自己支付研制费用，毫不意外，但他却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不会因为眼前之人有让他另眼相待之处而改变。他璀璨阁还从未有过不能制作的机括，就算是几百年前的大型密地机关阵，他也能还原出来，更不可能拿出一件寒酸至极的成品，让世人笑话他璀璨阁小家子气。
两人心中都打定主意，还都是非常坚定。
第二百五十一章 送礼
最终，两人约定，林若菡提供图纸，请赵衍制作。
坐了这么久，林若菡再次握拳转动手臂，疼痛已经缓解大半，她自己也明白，要回去好好休养几天了，她向赵衍告辞。
林若菡只见赵衍在小几下面似乎摁了一下，不过一会，就有两个婢女过来，林若菡伸手摸摸一旁乖乖趴着的雷掣，扶着婢女的手臂下楼离开。
雷掣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将两个婢女着实吓了一跳，刚刚想要追出去，大脑袋微微一转，看见了赵衍正面无表情的的看着它。
赵衍破天荒的，盯着林若菡的背影看了好几眼。
那是一个真算不上好看的背影，头发凌乱，走路不稳，腰肢细得仿佛随时都能折断。
赵衍看到过无数正面背面侧面都几乎无懈可击的完美女子的身影，可他却从来没有认真瞧过哪怕一眼。
刚收回视线，就看见了雷掣跃跃欲试想要追出去，他眼神淡淡看去过。
雷掣如遭雷击，一身飘逸的长毛都差点竖起来。垂头丧气的再次趴下，用两个前爪捂住脑袋，耳朵一抖一抖，心里满满都是怨念：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能罚我。
赵衍微微眯起眼睛，十分危险：从今日起，小鱼干全部取消。
雷掣几乎呜咽出声：我会告状的，我真会告状的，你不能把小鱼干取消，那是我当奸细的报酬！
赵衍冷哼一身，起身大步朝那巨大的桌案走去：你，好自为之！
雷掣哀嚎一声，飞快的冲了出去：不想看见你，坏银！
拉动红绳，赵衍坐在大靠背上，一手端起大木盒子，一手取过那张药方。
粗粗看了一眼药方，赵衍嫌弃地放下。这么丑的字，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给人看。掂掂木盒，有些分量，那两只比枝桠还细的胳膊能搬得动，也真是难为她了。打开木盒，里面是整整齐齐十个大肚瓷瓶，取出一个打开，满满都是水果的香味。哼，肯定都是最劣质的水果制成的，就是颜色还不错。赵衍倒了一颗翠绿色的放进嘴里，刹那间唇齿满满都是青瓜的甜美清香。嗯，还算过得去。
给自己留下两瓶，其余祖母和母亲均分。想了想，又拿出两瓶，一瓶给师父一瓶给石老。
终于分配完毕，赵衍刚刚要装回去，姜老过来了。
赵衍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姜老却站在原地，脚上像是长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赵衍问：“还有何事？”
姜老忍住没有抽动鼻子去问满屋子的果香，只是眼睛牢牢盯着桌案：“爷，老头我胃口不好，吃饭不香，闻着味道不错，酸酸甜甜很是开胃啊，请爷赏赐几颗。”
赵衍神情冷漠，言语干脆：“下次。”
姜老心里抱怨，眼珠转得欢，就知道你小气，求你不如直接求林姑娘。
赵衍微眯眼睛盯了一眼，思忖片刻，破天荒开口：“赏你十颗。”
姜老喜出望外，伸手就要来接，被赵衍狠狠剜了一眼。
翻了全身上下，终于翻出一个小玉瓶，倒出里面剩余的几颗小药丸，姜老在赵衍面前装模作样的吹了几口，才小心翼翼将瓶子递过去。
赵衍一颗一颗数着，不少一颗，也绝对不多一颗，十颗一到，就将小玉瓶还给了姜老。
姜老这下终于看清了到底是什么了。
又薄又透如同糖衣一般的外壳里面，几乎能看见流动的液体，五颜六色各种各样，还散发着浓浓的果味，细细辨别还有普通的健脾开胃的药材味道。那丸子一颗颗倒进去，看着一碰就会破，可就这么倒进去偏偏却一颗也没有破，姜老觉得舌根要流出口水了，心里的疑惑都没有消失。
收好瓶子，姜老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林若菡被两个婢女扶着来到外院，还没有到自己的马车前，清风傲雪已经飞也似的冲了过来，手中宝剑嗡嗡作响。
解释了好半天，两人才愤愤然接受林若菡说法，宠物毕竟不是人，主人家教得再好也会有莽撞失误的地方。
把林若菡扶上车，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璀璨阁。
照顾到林若菡的伤势，马车行驶的不快，比平常慢了近一刻钟才回到林府。
马车里傲雪给林若菡整理了头发，看上去没有这么狼狈，三人才回到松涛苑，王嬷嬷和冬雨眼尖，林若菡又是一番解释，才算终于安静地回到内室重新上药休息。
手肘的肿块基本消退，还有一些青紫，也没有发现自己有头晕的现象，林若菡确定了自己关节没有大问题，也没有脑震荡，刚要放心的准备好好休息，却听见了有小丫头来报，门外似乎停了好几辆的马车，还有一个管事嬷嬷样的人。
林若菡让不明所以的王嬷嬷带人出去看看，自己在躺在引枕上听消息。
不一会，王嬷嬷回来了，神色既不忿又兴奋：“……连个畜生都管不好，璀璨阁的先生整日里只知道摆弄机括了，估摸着也只会和宠物作伴了，那畜生伤人也不知道拉着点，哼！还好，知道要道歉要压惊，我们大小姐可是个精贵人，伤了哪里你们都赔不起。哎呦，能几大车的东西呦，还算璀璨阁有点见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