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江晚上下值,回到府中时,发现自己的书房已经被林若菡鸠占鹊巢了。
管家也好、留在府里的林越也好、姜老掌柜也好、王嬷嬷她们也好,都被林若菡指使的团团转。
自己书房里精致的茶具被嫌弃得放在一边,林若菡则捧着一只奇怪的杯子,时不时合上一口解解渴。
那个茶杯真是……
林清江告诉自己没有看见,像个透明的笔筒似得,又大又高傻乎乎地立在那里的杯子,隐隐看见里面的茶叶像是被抽了筋,软趴趴地堆在一起。
真是——粗俗!
唉,以后再慢慢教吧。
林若菡此时正在听一个仁济堂的小童,讲述上午发生的事,小童受了大小姐的一番夸奖,更是将自己上午的应对说得神乎其技,林若菡则连连点头,说他临危不乱。
林清江走进书房,林若菡朝他点点头,也没有将主位让出来的意思,看着林清江在右首坐下,准备说明天的计划。
大家在心里默默记下,自己明天要做的事,林若菡和大家一一确认后,看着众人散去。
书房里又只剩下父女两人。
林清江一边煮茶,一边轻哼:“胆子,不小!”
林若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林大人,你被那个什么太后抓走,还能马上被放出来,哼,能耐,也不小!”
林清江眼中有微光闪过:“自然,皇上和太子还要用我,安郡王府不算什么。”
林若菡看着林清江一个大男人,用一个精致的小杯子,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茶水,很是不屑:“林大人,我觉得,以你的黑心,在看到那个什么江氏的时候,就知道是个局了吧,让我猜猜,你主动进了这个局,目的是什么?安郡王府后宅或者永宁侯府的后宅,绝对不是你的目标,那么,你的目标应该还在太医院。老院使嘛,应该不会,那么,剩下的就是——”
林清江看着眼前纤弱如青葱一般的小丫头,用灌酒一样豪迈的姿势,仰头喝着用笔筒盛着的茶水,眼角有都些抖:“若菡,你想法很多嘛!”
林若菡咕咚咽下一大口茶水,刚刚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我是有些笨,但不傻!”
你不笨,也不傻,胆子还忒大,林清江也不打算继续打哑谜,和林若菡说了一些自己的计划。
林若菡挑眉看向林清江:“林大人,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要那些废物上台,你还是不好过。”
林清江也挑眉:“弄死废物不难,难的是没有人代替废物上台,才让人头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说完,父女两都沉默不语。
林若菡起身,刚刚走了几步,突然回过身,眼中有明亮光芒闪过:“林大人!”
林清江被她一句清亮欢快的语调惊了一下,不自觉眯起眼睛打量她:“作甚?”
林若菡脚步都有些欢快,几步来到林清江面前,脸上溢满笑容:“我在里间看了一把琴,你会弹琴?”
林清江扶额,再也忍不住:“若菡,我从来不会弹琴,但若是弹棉花,我抽空可以学习一二。”
啥?!
弹棉花?
林若菡瞪大眼睛:“林大人,你不会弹琴,那里面挂着的,只是装饰用的,哦,不对,是附庸风雅!”
林清江觉得自己要吐血三升:“若菡,那叫抚琴,抚琴!我虽然有愧与你,但你也不用装成一个土包子来气我!”
林若菡傻眼!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另有图谋
早朝无甚大事,只有边境和一些联盟小国的摩擦,担任总帅的忠勇伯章瀚志也捷报连连,已经准备班师回京。赵衍下朝回了大理寺,迅速处理了一些案件,带着刘庆就离开了。
“爷,我们去哪,今日不去工部吗,现在还不到晌午?”刘庆有些疑惑。
“去璀璨阁,”赵衍神色淡淡。
“是!”刘庆一甩鞭子,迅速离开。
走了不到一刻钟,就被人群给拦住了,刘庆勒住马缰,将车速放到最慢,缓缓行进。直到到了济世堂和仁济堂等老药铺所在的街道,马车几乎已经是寸步难行。
刘庆有些急,刚要吆喝着让人群让开一条道,谁知赵衍却开口了,声音浅浅淡淡,却很清晰地从马车厢里出来,“刘庆,等人群散了再走。”
刘庆领命,耐性等待人群。
可是人眼看着越来越多,没有一丝一毫散去的意思,刘庆有些着急,刚要开口询问赵衍是否强行挤过去,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刘庆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朝那个熟悉的声音望了几眼,又朝转头朝后面车厢看了一眼,肥厚的肉掌抓抓脑袋,很识相的保持沉默。
林若菡站在仁济堂一排全部敞开的十六扇的大门前,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二十张桌子,指着第一个桌子上的一笼五十只小白鼠,忽视人群各色眼光,笑着对面前的人山人海说:“各位,你们看到了,我一个时辰前,刚才分别把你们认为会相克的花生、鱼汤、虾仁、蚌肉、蛋黄等等十五种,以及当着大家的面将一两防风煎煮,分别用手里这个针具注射到了这十六笼的小白鼠中。”
林若菡带着特制的手套,取出一只小白鼠,“大家看到了,第一笼的五十只小白鼠里,只有一只似乎有极其轻微的克花生现象,就是我所说的过敏症状,”她手指着小白鼠稍微有些起伏加快的肚皮,“看,它呼吸有些加快,可能还伴有喉咙肿胀等……”
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插话,“对对,我不小心吃到花生就会如此,所以非常小心。”
林若菡笑,将小白鼠放回:“你说得很对,花生过敏很有可能会引起窒息,所以,自己克什么食物,要特别注意。”
中年男人频频点头。
林若菡又分别取出其他十四个笼子里的小白鼠,将一些过敏症状一一指出,并详述,众人纷纷点头。
最后一个笼子里小白鼠注射的是中药防风,细细观察了很久,也没有小白鼠有任何的过敏症状,就在大家疑惑的时候,林若菡解释,中药的确也有过敏的时候,不过发现的病例集中在皮疹的较多,但是因为服用了防风而过敏导致咳血严重影响生命安全的,她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典籍也没有记载过。如果,此事真正存在,那也只能说这是一个例外中的例外,应该要记入所有传世的典籍中,防止后世大夫误诊。
人群中有议论声传来,由小变大。
林若菡耐性等待议论声变小,这是她前世授课时从来不会出现的情况,但她今天还是很耐心。
只是有人偏偏要和她对着干。
昨天那个尖细嗓门今天又跳了出来,满脸不屑还带着轻狂:“林大小姐,我说你一个闺中娇娇,不好好呆在房中绣花,跑到这里来抛头露面,被我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围在这里看了老半天,你怎么也不觉得羞耻,像你这样的,以后还想着找婆家,我呸!你父亲差点庸医误诊害了人命,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有脸在这里指手画脚,真是全家都臭不要脸!”
人群的议论被此人打断,有些人似乎有些后知后觉,看向林若菡的目光瞬间带着质疑和不屑。刚才被一笼笼的小白鼠和林若菡特制的针具吸引,就算有人看不起一个女子,但也不想错过这次别具一格的看热闹的机会。现在,被人一提醒,倒是想了起来。
林若菡笑着,朝人群中的张头看了看,张头朝她点点头。
无视质疑和轻视的目光,林若菡嘲讽地笑了笑,声音清晰,却带着丝丝杀气:“这位——纤瘦的壮士,如果那个江氏当着大家所有人的面,服下我父亲方子中所开剂量的防风而出现严重咳血的现象,我父女两人人头献上,如果江氏服下后没有出现咳血现象,你是否能保证,设局的一干人等,也将人头奉上!”
尖细嗓门突然间被林若菡一时放出的狠话噎得没有吱声,他身边有看热闹的人学着林若菡话喊他,“哎,这位纤瘦的——壮士,说话啊,人家林府的小姐划下道道了,你敢不敢接啊?纤瘦的壮士!”
尖细嗓门被人挤兑的脸色通红,还是没有出声。
林若菡重重哼了一声:“愚蠢,实在是愚蠢至极。壮士,你的东家脑袋被狗啃了,你一副精明至极的模样,难道不知道片面之辞不可信吗?那江氏据说大女儿都有十七了,这么大的年纪从来就没有染过风寒?就从来没有用过防风?就从来也没有克过药材而出现咳血到濒死的情况?用防风生命都有危险,脑子连这点都记不住,她不蠢谁蠢?”
人群里有人微微点头。
林若菡再哼一声,一脸嘲讽:“我刚刚用了一百六十只小白鼠,说明了一个问题。各位街坊邻居,大家所说的蛋黄、花生等等,都很有可能导致过敏,亲眼所见。可大家几百只眼睛牢牢盯着,就是只有大剂量的防风没有过敏,说明什么,防风过敏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林若菡在这里就是放了狠话,如果江氏不能当场证明她防风过敏,我父亲就是闯去金銮殿,也要请皇上做主,诬陷给皇上太子看诊的太医,居心何在?是皇上太子不够明察秋毫,将一个庸医放在身边许久,还是你的东家其心可诛,要将皇上太子的太医除去,好另有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