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像是被打得死过一回，还没想好如何开口，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厮到时很机灵的开口了：“回侯爷的话，刚才长风公子就是这么训斥小公子的，我们小公子一气之下才想着动手教训他一下。”
长风——公子？训——斥？
袁明修眉头松开，脸上阴沉褪去，转而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底深处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阴鸷，盯了长风半晌，他微微颔首：“哦，原来是这样，那么，长风——公子，我侯府庙小，且幼子顽劣，本候就不劳长风——公子教导训斥了，请你从哪来回哪去吧！”
长风已经急得心头突突狂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前的状况。他之所以在侯爷和县主面前从来不露馅，是因为他吃准了袁湛不会去告状。袁湛总是认为自己将来是要仗剑江湖的，如何能做小人行径，背着他向父母告状。而他长风，在侯爷和县主面前，总是一副袁湛的忠心侍卫自居，处事周到，心性稳重，在加上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似乎还对他颇有意思，让他想要娥皇女英，县主说的亲事和云岚他都要，以后他在侯府可算是太夫人的人，更加体面过人，让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会露馅.
可是今天，冷不防袁湛突然就像受了刺激，说出了谁才是侯爷亲子这样丢面子降身份的狠话。
冷汗犹如大雨滂沱而下，长风艰难转头，眼神祈求的看向赵竛，犹如看向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竛听着小厮说起“长风公子”“训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把脸沉了下来，她隐约听说过，长风在勤思园里一副主子做派。当时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袁湛心性单纯，需要有这么一个满肚子都是心机的小人在身边，不说长点见识，就是以后看到这样类似的小人，对方哪怕动根眉毛或者挑一下嘴角，就知道对方肚子里在转着什么心眼。
这几天，自己总是能听见几句关于袁湛的流言，说什么和一个名声丧尽的蛇蝎女子来往密切，还差点陷入危险之中，说什么花了大把的银子买了一堆没用的药，赵竛一查就知道，是长风在后面做推手，可再一查，袁湛的确和一个太医的女儿在来往，甚至上次袁湛被方大打了，也是那个女子帮忙诊治的。
原本说来，侯府小公子受伤，请太医看看伤势一点也不为过，如果诊治得当，侯府回礼时也不会少了你一个小丫头份，可你林府借口看伤，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来充大头，还以此为借口眉来眼去，就有点不太好看了。
赵竛还打听了一耳朵，那个林府的小姐名声极差，不是不敬嫡母，就是恶待弟妹，整个林府乌烟瘴气。刚刚，赵竛就是在侧门逮了一个勤思园的小厮，搜出了一支名贵的老山参，还稍微使了手段让小厮说了实话，他就是奉了袁湛的命令，却探望林府那个不要脸和男子私下往来的小丫头的。
赵竛刚刚拎着小厮往勤思园来，就看到了匆匆赶来的袁明修。
刚刚，卫国公半路拦住袁明修，一脸歉意，说是方大动手不知轻重，袁明修则是一脸大度，小辈们调皮动手是小事，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两人相识一笑，就把事情揭过了。卫国公接着提起，他们国公府里要办个私塾，请的是皇上老师的得意子弟，老太傅年事已高已经不太外出走动，但对这个大弟子却是经常赞不绝口。卫国公能请到这个大弟子，花了不少力气，袁明修当然领情，下了衙就匆匆往勤思园赶。
谁知，私塾的事没有来得及提起，却看到了这样的场面。一个主子往死里打自己的一个贴身侍卫，失了身份不说，以后你为官一方，今天的事被抖出来，一个暴戾的名声就逃不了。
赵竛不管袁明修想什么，她眼看长风有些肆无忌惮，心里就明白，长风已经不再适合留在袁湛身边，可袁湛和那个女子的事情，她不得不先解决。
不过，这只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那个女子若是肖想侯府少奶奶的位置，不过痴心妄想，哪怕做个妾还要看她是否同意。
想到这里，赵竛也就觉得无所谓了，反正私下里来往，坏了名声的只能是林府那个满心都是算计的小丫头而已，袁湛到时只要一句被她引诱就可轻松带过。袁湛是个纯善的孝顺孩子，赵竛有信心让袁湛对自己言听计从。
只是，你们林府行事不妥，也该吃点苦头。
第二百零四章 安慰
长风被赶出了侯府，灰溜溜一架马车，只有一个瞎眼的老仆给他赶车。
徘徊在侯府门口依旧的翠竹，终于找到了接近他的机会，哪怕是个浑身伤痕累累的长风，她也十分高兴。翠竹轻快地上了长风的马车，一同离去。
袁湛院子里的事，最终还是惊动了太夫人蒋氏。
蒋氏对长风的离开不发一言，只是嘴角若有若无嘲讽的笑容让赵竛觉得背后有些发毛。
袁明修提出让袁湛去卫国公府的学堂念书，争取念个一两年能有个功名，哪怕是个秀才也好。先别开名师出高徒这一说法，去了卫国公府上能够和慕容家的一帮混小子少了来往，什么行侠仗义什么将军战场的天马行空的想法，到时也能消停一下了。
蒋氏沉吟了一番，不是什么大事，刚要点头，谁知袁湛一蹦三尺高，就只差在蒋氏身上打滚了。
“祖母，我是绝对不会去那个方大府上念书的，”袁湛语气那叫一个坚决。
“孽障，太夫人都不反对了，哪里还能由得你使性子，我看你刚才打人就生龙活虎的，也别赖在府里了，今日收拾好东西，明天我带你去拜师！你若是再敢偷奸耍滑，我直接打断你的腿！”袁明修抢在蒋氏之前开口。
“湛儿，你如方家学堂也好，说不定还能多认识一些人，以后交游也好广阔些。”赵竛这次也同意袁明修的做法。
蒋氏刚要下定论，袁湛突然眼珠子一转，笑得十分诡异：“祖母，父亲母亲，那卫国公虽然掌了实权，皇上重用他，可方大是什么性子，你们可比我清楚。书念得再好，院子里貌美的侍女再多，可也改变不了他就是个断袖的事实。卫国公府嫡子一脉的承继都出了问题，卫国公不惜请了老太傅的大弟子教导他，难道真是教他念书不成，方大从小聪慧书念得好，我们谁不知道，哪里要在这个将要加冠的年纪再请太傅的弟子来当夫子教他念书，早几年干什么去了？祖母，父亲母亲，难道你们没有想过，卫国公不过是实在穷途末路了，只好绞尽脑汁请了大儒的弟子来府中，明面上教书，实际上是纠正方大的断袖之癖吗？”
袁明修微微皱眉，赵竛脸色微变，只有蒋氏已然脸色如常。
袁湛心中暗暗得意，继续往下说：“那卫国公为何邀请父亲来让我去他们府上念书，难道请的只有我们一家，应该不会吧？慕容家的小十七只有八岁大，我听说都被邀请过了，那卫国公还说什么小十七年轻小小却有了父辈的勃勃英气。你以为卫国公想干什么，还不是想方大有了我们这些正常人相伴左右，能被潜移默化影响着，也成为一个正常人。哼，他到是一片慈父之心，可是父亲，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们和方大做了同窗，方大改了断袖之癖也就罢了，若是改不了，今后传出方大恶名的同时，我们这些同窗脸上也不见有多光彩。”
袁明修此刻已经收敛了脸上所有表情，只有眼中精光不时闪过。
袁湛知道袁明修此刻心里已经细细在盘算这件事的利害得失了，不由再加一把火：“父亲，方大若是不能顺利诞下嫡子，卫国公这偌大的权柄就是府中乱相迭起的源头，我们不说避得远远的，怎么还能主动往里跳呢？到时若是有事，我一句少不更事几个板子就过去了，你可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袁明修抬起头，开始正眼仔细打量眼前的幼子，发现竟然有些陌生。他印象中的幼子袁湛，不过是个没长大的混小子罢了，什么时候他也能如此理智地看清事实分析局势了。
袁湛说得没有错，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和一个断袖做同窗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可是，卫国公能眼看着将要弱冠的嫡长子如此沉迷下去？卫国公能得皇上赏识，心性手段都不会差，就算背地里方大还是个断袖，卫国公也有办法让他诞下嫡子自己亲自培养，为卫国公府的将来做好谋划。这个袁明修一点也不担心。
可袁湛有一点说得对，如今太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可他的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成器的，晋王的儿子倒是哪哪都出众，就是放眼三国都没有人能比肩，可他比方大更惨，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卫国公因为方大和秦王关系不睦是整个京城家喻户晓的事，皇上虽然看上去宝刀不老，后宫都传出了喜讯，可一旦卫国公府里面因为大统承继有了什么阋墙之事和皇位继承扯上了什么关系，他眼下就算是得到了什么，将来也会翻倍吐出来。
似乎，真是有些不好说。
袁明修再次深深看了袁湛一眼，称自己前院还有事，去卫国公府学堂的事请蒋氏做主，就离开了。
赵竛跟着袁明修离开，同样，离开前也深深看了袁湛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