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北行霍地站了起来:“商夫人,不多废话了,你在前面领个路,我去见商大人。”
他的气势迫人,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商夫人几乎下意识地就起了身,走到才回过神来,担忧地抓住了萧阮:“王妃,王爷他……外子的脾气有时候也有点拗,你们千万担待着些……”
萧阮哭笑不得,连忙安慰:“夫人放心,王爷是真的来赔礼道歉的。”
商夫人赶紧咳嗽了两声,高声叫道:“易仁,王爷和王妃来看你了!”
门开了,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商易仁半靠在床头,披着外袍,额头上扎着白布,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药的残渣,居然真的是一副病重的模样。
蔺北行不可思议地打量了片刻:“商大人,你……就因为我拔了剑病得这么重?”
“我……唉……”商易仁一脸的心灰意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王爷,请恕我有病在身,不能相迎。等我病好了,我便会向陛下上奏,我才疏学浅,担当不了南昭刺史这个重任,辞官还乡,做一个布衣吧。”
萧阮明白了过来。
想必是这几年来,商易仁过得实在是辛苦,郁郁不得志,这一口气憋在心里,郁结在心,终于被蔺北行这一吓,给吓得彻底发作了。
“商大人,你开什么玩笑?”蔺北行皱着眉头道,“这样就要辞官,那我的部下早就全都走光剩我一个光杆司令了。我今天来,特意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日后西南要长治久安,你还要出大力气的,怎么就撂挑子不干了?”
商易仁愣住了。
半晌之后,他揉了揉耳朵,闭了闭眼睛,求援地看向商俞氏:“夫人,我是不是病得耳朵都不行了?”
商俞氏连连摇头。
商易仁又呆愣了半晌,这才苦笑了一声:“王爷,你别寒碜我了,我已经明白了,我不是这块料,还是趁早离开西南,对你对我都好……”
“商大人!”萧阮忍不住了,“那日王爷拔剑相向,的确是他不对,可你为何不想想,你是否问心无愧?你一直对王爷抱有偏见,忌惮王爷,把王爷当成了敌人,将心比心,王爷又怎么会对你坦诚以待呢?你受到了一些挫折,就萌生退意,难道你忘了要造福西南子民的抱负了吗?商大人,请恕我直言,你没有武将的直爽,没有文人的策略,更没有为官的迂回,你难道真的要抱憾辞官,在西南一事无成吗?”
商易仁呆住了。
半晌之后,他后背冷汗涔涔而下,忽然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你……”
商俞氏慌忙扑了上去,用力地去抚他的胸口:“大人你别激动,快些吸几口气……”
“我没事,”商易仁推开了她,看着萧阮颤声道,“你说的很对!”
“我王妃说的话,自然都是对的,”蔺北行一脸的理所当然,“所以,商大人,你就别再说什么丧气话了,因为连年战事的一年免税之期已到,这几日我和辖下的官员们正在商讨如何征缴税收之事,商大人若有什么好的意见,到时候可以一起来出出主意,郡府这么多年清闲下来,也该忙一忙了。”
商易仁的病,很快就好了。
和蔺北行那日在刺史府所说的一样,他开始听取商易仁对西南治理的一些意见,有些采纳了之后,也给了郡府一定的权利去实行。
萧阮对这些公事并不关心,不过,自那天之后,商俞氏时不时地便登门拜访,除了聊些诗词歌赋、书法画技之外,也会和萧阮说一些商易仁和郡府的事情,从字里行间可以听出,商易仁和蔺北行的关系日渐改善。偶尔萧阮也会在学堂和商易仁碰上一面,商易仁对她恭敬有加,再也不提从前刺探王府和靖安军机密的那些事情了。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到腊月了。
萧阮亲自替远在京城的家人置办了年礼,挑选了西南的特产,还有自己亲手写的春联、剪的窗花一并放进了年礼中。除了家人,她也替在京城的好友们准备了礼物,周卫哲、周卫旻、宁王妃、慕呈青、秦六姑娘……一个个都没有落下。
为了避免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她把礼品清单一一誊写好了,送到了蔺北行的面前。
蔺北行一脸的豁达,只是朝着礼单瞟了一眼:“这有什么好看的?送的礼品贵重些,可不能让人瞧不起你这靖安王妃。”
萧阮解释道:“礼不在重在于心,我们的心意到了就好。”
蔺北行想了一下,颇有些酸溜溜地问:“那我的礼物呢?”
萧阮怔了怔,本能地道:“你我成日里在一起,我的便是你的,你要什么,便从我这里拿就是,也需要礼物吗?”
蔺北行沉着脸没有说话。
萧阮一见不妙,连忙哄他:“好好好,你想要什么礼物?”
蔺北行闷声道:“不想要了,要我讨出来的礼物,又有什么稀罕?”
萧阮的头都疼了。
她的确没有给蔺北行准备礼物,这是过年,又不是过寿,没听说夫妻之间还要送礼的。可蔺北行莫名生了气,她只好仔细检讨起自己来。
这一检讨,她不由得有些汗颜。
仔细想起来,蔺北行已经送过她好几次礼物了,次次都十分用心:年三十亲手雕刻的印章、元宵夜的白毛团儿花灯、新婚时的一片紫薇花林……
而她,的确没有送过什么值得称道的礼物给蔺北行。
这一对比,难免显得她薄情了一些。
腊月的日子过得有些忙碌,这阵子因为开学堂的事情,王府的开销很大,过年的花用便不得不节俭着点,萧阮身为当家主妇,为此破费了一番心思,既不能掉了面子,又不能大手大脚。
这一日傍晚,陈碑之过来了,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京城那边过来的,和公函一起送到了王爷手上,托王爷转交给王妃。
萧阮一看,信封上的落款写着慕呈青三个字,上面则写着“烦请靖安王转交于靖安王妃。”
信封封得好好的,没有开启过的痕迹,但萧阮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王爷呢?他怎么没回来?”
“王爷他今天有点事情,”陈碑之的神情自若,“几个朋友邀他一起吃饭,他说要晚点回来。”
“是哪几个朋友?在哪里用膳?”萧阮盯着他,目光犀利,“我让杨泽冲过去瞧瞧,带几句话给王爷。”
陈碑之的神情有些绷不住了,硬着头皮道:“这……这太麻烦了,我等会儿便要过去王爷那里,王妃有什么话,我带去就是了。”
萧阮沉下脸来:“碑之,你也要骗我吗?”
许是萧阮和蔺北行在一起久了,就连眼神都有些相似了。
陈碑之被她看得心头发颤,在心里暗自朝着蔺北行说了一声对不起,迅速地朝王妃投诚,坦白交代了:“王妃,王爷他心情有些不太好,去了三林酒楼解闷了。”
作者有话要说:总爱吃醋却又总爱装着很大度的柿子[笑哭.jpg]
第89章
三林酒楼坐落于南昭郡的城南,在最繁华的三林街上。
这三林街的得名有一典故,据说南昭郡刚刚建郡时,这一条街上住了三户从内地过来的人家,沿着庭院一家种了一棵娑罗树。
这娑罗树树冠大、叶形美,越长越高,等到了开花的季节,这三户人家赴京赶考的儿子们,一个中了状元,另两个也高中三甲,喜讯传来,街坊邻居们都纷纷道贺,这条街也随之改名为三林街。
这个传闻已经不可考证了,但是,这条街道的名气却越来越响,都说这里的一草一木得文曲星的眷顾,常常有读书人到这里来沾沾文气和喜气。
三林酒楼就是其中读书人最爱去的地方,前院中有一颗高大的娑罗树,传说就是高中状元的那家人所种。
蔺北行坐的那个包房,是三林酒楼的贵宾房,从南边的窗户里刚好可以看到那棵娑罗树茂密繁盛的树冠。一进包房,小二便喋喋不休地和他介绍这颗娑罗树的来历,什么状元之才,什么才华出众,什么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蔺北行心头的抑郁之气更甚了。
“公子你看,这里的两幅字,都是我们老板重金收购而来的,”小二热情地道,“这一幅字是江南临安居士柳乘云所书,,另一幅可就更了不得了,启元十九年的状元慕呈青慕大人你听说过吗?”
“谁的?”蔺北行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西南的酒楼里,怎么会出现慕呈青的字?
“慕呈青啊,此人可算得上是大乾第一才子了吧,不仅是启元十九年的状元,还是当年江南平叛的功臣,现在才不过二十几岁便入了六部之首的吏部,日后若是不出意外,必定是大乾的名臣,你瞧这一幅字,俨如流云飞絮一般风流俊逸,前来瞻仰的学子们都说……”
“行了!”蔺北行脸色铁青,打断了小二的口若悬河,“把这幅字给我摘了!”
小二目瞪口呆:“这……这是为何?好好地挂着的字,为什么要摘了?”
“我说摘了就摘了,这幅字多少银子?我买下了,丢到腌臜堆里也用不着你啰嗦半句。”蔺北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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