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明国日日受辱,白日供皇子公主取乐,晚上还要提防皇帝与皇子的调戏,她心中念念便是景泽伯会来接她,会对她一生爱护,最后换来的却是在自己回朝之日,她在王府配着丧夫的黎柳柳。
全场的心绪忽的就是一边,琴声厚重起来,鼓手慢慢停下手中的配合,黎羲浅抚的极满,一点一点的挑动起来,分明是有些不成调子的琴声,却是让在场的人更加屏住了呼吸,刚刚还有叫好的声音,此刻似乎全程静谧了下来。
她慢慢的咽了咽喉咙,慢慢的动了动嘴。
那带着轻柔与决绝的歌喉声声落到全场之人心中,唱的满堂眼中朦胧。
“烟雨朦胧,花又开,春风吹上小楼台,我的家如世外,总有雨伞等着你回来,烟雨朦兮,花又开,春风吹上小楼台,我的心,在云外,每当明月爬上了,尽是故乡风采。”
她的声音带着平日的柔和,如山涧明月一般清冷,然而此刻却是缓缓的流淌出寂离,带着沉痛而又悲哀,听的人现在空无一物,却又莫名酸涩起来,教人只感觉置身于冰冷楼台之中,孤零零寂寥悲怆。
情窦初开的年纪,却是要为了利用自己的男子踏上做人质的征程,她上了马车,诀别夫君,靠着马窗户看着转身离开的丈夫,为了虚无缥缈的鹣鲽情深,带着心中最美好的祝愿,去邻国借兵。
“狂雨催我离家千里外,岁月把我容颜改,故乡回忆永远在心怀,恰似烟雨化不开。”
黎羲浅的眼泪忽的流淌下来,静静的悄无声息。
她本就是清秀淡雅,双眸灵动娇媚,此刻表情无奈阴冷交替,仿佛有说不出的无限苦楚,说不出,唱不出,却是能从那抹情绪之中感触,黑白分明透彻的眸子蕴藏无限痛楚,却是越发衬托的人整个人检疫无比。
“烟雨朦兮,花又开,梦回走上小楼台,我的心,在云外,每当明月爬上来,尽是故乡风采——”
谢长语将手中杯盏放下,眸子闪烁,这样的悲凉之歌,若不是亲身经历,何能撩动在场之人情绪,他望着看台上许多夫人小姐已经黯然神伤,似乎都在为唱词之中的女子无奈同情。
久久都无人出声打破这一沉静。
是谁说丞相府大小姐是个草包,琴棋书画不知,礼仪规矩不懂,,能唱的在场之人寂寥悲戚,已经不是本事,而是精通了啊,
“好。”谢长语是笑非笑的张口,手中的一饮而尽:‘所谓曲听情,笨一个才艺无双,堪比大师的精湛琴技,日后谁在说离离是草包,本侯,第一个不饶。’他说的极其底,却深深落到每一个人耳中。
“这一曲让人惊叹,扣人心弦,不知是是从何处啊?”景泽伯挥手,脸上眉目如春风,内心忍不住感叹,这样高超的琴技,即便大周也是找不出几个。
黎羲浅抬着手指摸了摸眼角的泪水,怨与恨依旧只增不减,她淡淡摸了摸指腹,将泪渍挥发与空气之中,淡淡道:“不过是个故事罢了,常在府中闭门不出,身边的丫头便将了这个故事,两国开战,最后牺牲女子换取和平,女子每日眺望故乡——”
她深深的看着景泽伯回话,这曲子,乃是自己曾经在明国所为,想着能弹唱与夫君之耳,让他更加的怜惜自己,知道自己过得如何水深火热,最后呢,一句天下兴亡,后妃有责,硬生生将所有的苦楚包装成了坚毅。
对着自己永远有着淡淡的疏远与隔离,自己将一颗赤诚心肝捧到你的跟前,你嗤之以鼻!即便是不爱,即便是无情,八年的相处,依旧捍卫不了你的铁石心肠!
黎羲浅悠悠的吐出一口白气,仿佛发泄了心中这段时间的愤懑。
听着大家皆是唏嘘起来,安康公主小小年纪都被那凄凉之清震撼的眼眸通红:“然后呢,那个女子最后呢?”
看台席的都底下了头,送去的女子有多少好下场,身首异处比比皆是,思到此处,不少眼睛浅的小姐,抑制不住的呜咽起来。
“不得善终。”黎羲浅轻轻启唇,双眸带着仇恨注视景泽伯,是你,一切都是你!你让我不得善终,我也必让你不得好死。
你做好准备了,这一世你要还我的穷穷无尽!
景泽伯对上少女的眸光,忽的眼中一怔,感觉无比的阴冷包裹住了自己,带着尖锐的冰溜子,死死的要将自己戳出窟窿。
那是,恨——
景泽伯双瞳一闪。
☆、第36章滚
评委都是大周最极有代表性的当代大家,解释交流之间频频点头。
“嘿嘿,二哥,我就说这次的魁首怕是黎姐姐了!”安康公主趴着手欢呼起来,若不是景泽宜知道这二人从未交集,怕都会以为这人是黎羲浅养大的。
“黎二小姐是个完美的人,怕是不能如安康的意思了。”景泽伯看着走下台的人,对着侍女道:“黎大小姐琴瑟动人,赏珍珠百,布匹丝绒十,再将作为嘉奖的凤尾琴送过去。”
大家也都慢慢从刚才的情绪抽离了出来,这大姐才疏学浅已经这般,黎柳柳这个名冠京华惊艳绝绝的第一美人,还不知道会弹奏出如何美妙曲子。
看台上户部尚书的夫人看着周眉,羡慕起来:“丞相夫人真是有福气呢,两个女儿都是人中龙凤呢,这清的是哪家西席指导的啊?”
周眉干干笑了两声,心中一暗,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隐藏了怎么多年,这等技艺怕是黎柳柳都是黯然失色,她不免紧张起来,今日是个黎柳柳洗刷宴会屈辱的日子,若是让人夺走了目光,会让人如何的议论。
黎柳柳错愕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黎羲浅,听她淡淡道:“我可是很期待妹妹表演的。”她抬手拍了拍黎柳柳的肩头:“草包的大姐都不如,这等评价妹妹定然不喜欢,是吧?”
黎柳柳咬牙,袖子中的手指捏的卡卡作响,此刻已经骑虎难下,自己准备的曲子华丽朴实乃是宫廷大雅,家中苦心学习多日,可现在,刚刚黎羲浅的琴技自己都甘拜下风,“倒是不知道姐姐从何而学来的?”
“哦,小侯爷怕我出丑。”黎羲浅一口大锅砸到谢长语脑袋上,若说无师自通,怕是要把自己当做怪物了,说谁周眉都会细细盘问,只有谢长语这个大佛,怕是当今的陛下都不敢去盘问一句的。
黎柳柳咬牙,见人已经错身而去,看着恭迎自己上台的人,笑眯眯招招手,在他耳边嘀咕两句,施施然的走上了台子,对着四周看台的人嫣然一笑:“刚刚姐姐琴技高潮,柳柳甘拜下风。”
大家看着换了一张三弦琴在桌案上,都是惊呼了起来。
三弦琴复杂难懂,即便是当代的大家会的都是凤毛麟角,这个小小的少女居然学会了,许多人都是带着震惊和赞许,毕竟这黎柳柳乃是被皇家看重的媳妇,若是没有过人之处,可是坐不稳那把椅子的。
周眉不露痕迹笑了起来,这三弦琴自己可是找了不少关系才请来一位高人,为了让黎柳柳一鸣惊人,半个月才在外授课一次,便是为了此刻所有人目光的焦点,看着黎羲浅在不远处静静的站在,抱着汤婆子的手死死捏住。
看来,日后必须要好好的看着这个小贱人了。
琴声瑟瑟柔和,比之刚刚壮烈与寂寥的琴声,更有两份华贵丝竹之音,黎羲浅拉了拉披风,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烈起来,目光直直的看着皇子戏台之中的景泽宜。
这个蠢货,自以为是一鸣惊人,能重新在京城贵族中屹立不倒,却是完全,哦,不,知道这件隐晦事情的极少,黎羲浅眯着眼睛看着景泽宜柔和眸光慢慢凝结起来。
景泽宜曾经一度极其喜爱三弦琴,淑贵妃见自己儿子难得有此明显的喜好,便在民间大肆募集会弹奏曲子的女子,教授他们三弦琴,可这个技艺乃是与常规学习相反,许多女子不愿,淑贵妃大怒,便是斩了那些不愿意弹奏的女子。
杀鸡儆猴之后,许多都乖巧了下来,可三弦琴学成便是极难,学号更是难上加难,淑贵妃害怕景泽宜三分热度,便是每日听那些女子弹琴,选出最不好的斩一双手下来,以儆效尤。
最后一位女子脱颖而出,被送到了景泽宜面前,他喜欢极了,偏偏那女子是个硬骨头,在宠幸之夜,居然将一大箱子断手放到景泽宜面前,怒斥淑贵妃之举,大骂景泽宜,一头碰死。
景泽宜从拿之后便再不愿意看三弦琴弹奏,温柔仁爱的二皇子,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喜好让两百只手斩落与地。就如同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子在她面前唤起他尘封的记忆,没有琴声,没有美人,只有无数双手在眼前掉落。
“呕!”景泽宜忽的捂住嘴巴,将安康放到景泽伯怀中,使劲压制心口那股恶心和恶寒,额头上冒出汗珠,眼中黑兮兮的一片,只有一双双的手在脑海划过“呕!”
“怎么了?”景泽伯剑眉一竖,这皇子的吃喝都是验毒和试吃之后才拿上来的,这景泽宜不是个有心眼子的人,可看这个人不是装的,忙紧张:“二弟怎么了,来人啊,太医——”
话还没有全部出口,景泽宜拦住“不了,我有些闷得慌,我出去透透气,劳烦大哥看着安康了。”他脑中的断手堆积如上,撑着案几站了起来,忽的胃口翻江倒海起来,再也抑制不住,旁边眼尖的太监,拿着个花瓶忙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