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悦忽然抬眸,眯眼道:“我晓得,你与华都督关系非同寻常,无论你绣的是什么,这魁首也是你的,我怎甘心落在你这样的人后面。”
以禅惊诧地瞪大眼睛,果然姑娘们在一起,有些事是藏不住的。也许是因华重锦派人送过饭,也许是因她与妙真说话时被她听到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想。
以禅真不知该如何反应。
华重锦淡漠一笑,缓步走到余悦面前,微眯了眼望着她,慢条斯理说道:“你错了,就算她是我的女人,也不会依靠我,因为不用。方姑姑,让她瞧瞧《桃花源记》。”
“还不走?”华重锦走到以禅身畔,淡然问道。
第56章 石榴裙...
就算她是他的女人?
以禅到底是闺阁少女,听到这话脸顿时热了起来,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心中又有些恼。正常人不是该说,“就算她与我熟识”,再不然也可以说“就算她是我的朋友”,怎么他一张口就说“就算她是我的女人”?
所以,当他问她还不走时,她脱口而出:“不走!”
“不走?”华重锦盯着她乍红还白的玉脸,不解地问,“还有事儿?”
方姑姑见状说道:“谢姑娘,这里事已了,你近日留意我们放榜便行,与华都督一道回去吧。”
与他一道回去?
莫不是都当她是他的女人?
以禅转身,目视着余悦:“余姑娘,你误会了,我与他没什么关系,非要说有关系,那便是我打伤过他侄儿,他关过我入牢房,哦,你非要说这关系是非同寻常,我也不会有微词。”
余悦显然被以禅的话惊到了,有些发懵。
以禅顿了顿,又对她说道:“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理由。”说完,她朝方姑姑施了一礼,再不看余悦,快步走了出去。
她走得飞快,陆妙真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她。
“禅妹,你怎么了?脸怎么有些红?”陆妙真不解地问道。
以禅硬邦邦地回道:“被气的。”其实她真被自己气到了,就为那么一句话,居然还会红了脸。自知晓华重梅送的骨汤是他亲手做的,知晓并非是他散布流言害她,她对他确实不再那么恨,可他是关她入牢之人,这一点永不会变。
“出什么事了?被谁气的?”
以禅低声道:“余悦剪坏了我的绣品,回去再说吧!”
华重锦默默跟在以禅身后不远处,以禅避他如瘟神般令他内心空落落的。是啊,在她心中,他永远是关她入牢之人。
织造局这会儿皆是向外行的姑娘,看到华重锦漫步而行,衣衫翩然,模样俊逸,三三两两跟着他身侧向外而行,有的斜眼偷瞄他,也有的径直盯着他看。
他倒没怎么在意,依然神色自若前行。
陆妙真偶然回了下头,掩唇笑道:“禅妹,要说六爷的模样,那样俊逸绝伦,却偏又透着一股冷酷无情,特有一种勾人的魅力。你瞧那些姑娘,都被他迷住了。”
以禅回望了一眼,脸色沉了沉,轻哼了声道:“招蜂引蝶!”
这句话随风而来,恰听在华重锦耳中,他微微一愣,唇角轻弯,漾出一抹动人的笑意。
在织造局待了不到十日,或许是每日在屋内刺绣的缘故,出来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罗世倾每日都在数着日子盼她出来,好邀上她去见苏玉娘,因此这日他早早便乘马车过来接以禅。遥遥看到以禅,忙朝她挥了挥手,待看到随后出来的华重锦,罗世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华都督每次看到他都用那杀人的目光,他有些怕,忙招呼以禅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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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禅陪着罗世倾去了几次金玉阁,这日,罗世倾终于良心发现,答应翌日带以禅到吉州几处盛景去转转。
以禅自来到吉州后,还从未出去赏玩过。
吉州有名的盛景之一,便是虹桥晚照,景色甚美。
翌日天色晴好,几人用过午膳,便乘车出门。
往日出门,因罗世倾要去见苏玉娘,因此不曾带红绒和陆妙真。红绒性子最是闲不住,今日能出门,自是欢喜不已。
正是初夏,一路上风景如画。
及至到了虹桥,距日落还有一段工夫,罗世倾便带她们先到虹桥楼去用膳。
“客官,几位?”店小二迎上来热情招呼道,“这边坐。”
以禅目光流转,见店内食客不少,想来都是来观赏虹桥晚照的。她刚坐下,便听邻座一人转过来与她们打招呼:“这不是谢姑娘和罗公子吗?”
年轻俊美的面孔,洒脱不羁的笑意,正是在绣市偶遇到的连城。
罗世倾惊喜地说道:“连兄,我们又见面了。”
赫连雪城含笑点点头:“闲着无事,便与兄长一道过来瞧瞧虹桥晚照,你们几位也一样吧。”
以禅见坐在连城对面的正是在渡船上与他一道的男子,他二人模样不算相似,却原来是兄弟。
“那再好不过,稍后我们一道前去。”罗世倾连连催着店小二快些上菜,生怕错过与他们一道的机会。
一时饭罢,几人下了虹桥楼,沿着湖畔向虹桥而去。
路上,罗世倾刻意落后两步,让以禅和赫连雪城先行。红绒和陆妙真原要跟上,被罗世倾一把拦住了。
湖畔花开艳丽如锦,以禅和赫连雪城并肩而行。
赫连雪城的目光在以禅绝丽的面容上扫过,见她一双清澈明眸幽幽,仿若泛着涟漪的湖水。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轻笑道:“谢姑娘,不知这虹桥晚照有何妙处?”
以禅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其实她对赫连雪城颇有几分好奇,他似商非商,瞧上去似乎又有武艺,她平日里并没机会见到这样的人。她淡笑道:“其实我今日也是第一次来,听闻景色极美。你瞧这里有一处大湖,湖畔有一斜塔,人称白石塔。日落之时,听说自虹桥看过去,湖中的塔影和搭身连于一体,甚是壮观。”
赫连雪城瞧了眼斜塔:“听上去很美。”
“如此说来,连公子也是第一次来?不知你是哪里人氏?”
赫连雪城目光一凝,朝西一指:“我来自西边。”
以禅以为他说的是并州,笑道:“并州啊,那倒是不算远。”
赫连雪城并未答话,他不好表露身份,只好默认了。
虹桥距虹桥楼本不远,说话间已经到了。虹桥美其名曰虹桥,其实不过一座横跨湖面的石桥,几人沿着石阶慢慢登上桥面。
谁也不曾留意到,湖畔不远处的林子里,十几位身着布衣的男子双目紧紧盯着萧傲和赫连雪城的背影。为首之人乍看面容普通,离得近了细看会发现他面容僵硬,原是带着面具。
“大家可瞧清楚了方才与赫连雪城一道的女子?”
“瞧清楚了,便是那位身着石榴红裙的女子。”
“我们盯了这许多日子了,赫连雪城一直与萧傲形影不离,令我等无法下手。我瞧着,赫连雪城似对那女子有些情意,一会儿我用调虎离山计,将赫连雪城引开,今日务必诛杀萧傲。”面具男说道,眸中透出几分阴狠之色。
一时间,这些人散开来,三三两两汇入游玩的人流中,有的登上了虹桥,有的站在湖畔,呈包围之势围住了虹桥。
此时,虹桥上已有不少人,一众人挤在桥畔,盯着白石塔方向。
罗世倾找到好位置,招呼几人过来。赫连雪城笑了笑,与萧傲并肩走过去。红绒和陆妙真一左一右站在以禅身畔。
西边的天空晚霞漫天,甚是绚丽。红日缓缓下沉,夕阳余晖照耀在湖面上,湖光粼粼,水中有塔。
以禅轻声对陆妙真道:“你瞧瞧,这晚霞与你绣的《江上霞影》是不是颇像。”
陆妙真早已沉浸在美景之中,听到以禅说话,喃喃道:“比我绣的好。”她在月满楼中,也是极少出门,并不曾见过如此美景。
“倘若现在再让我绣,我会绣得更好。”
赫连雪城轻笑着问:“谢姑娘说的可是绣品?”
以禅点头。
便在此时,红日恰下沉到塔尖,这一瞬间,湖中的塔和岸上的塔连成一条直线,若非一上一下,倒不好分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影。塔尖托着红日,甚是壮观。
众人皆仰头西望,便在此时,以禅忽觉后背被人戳了一下,随即便觉全身发麻,似是不能动弹了,她想张口说话,却不知为何发不出声音来。
电光石火间,以禅忽想起曾听说过的点穴。
她忽然不能动不能言语,莫不是被人点了穴道?正在疑惑间,身后忽有一股大力袭来,她整个人忽然跃起自桥上掉落而下。
倘若能说话,她一定会惊呼出声。可是不能,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坠落。
恐惧在一瞬间攥住了她的心,然而她脑子还是清醒的,她忽然明白为何被点穴了,是怕她会游水吧!
这并非有人无意撞她,而是有人蓄意要置她于死地了。
她到底招惹了谁,如此狠心要杀她?
就在她落到水面前,她听见红绒和陆妙真还有罗世倾尖叫的声音。
“小姐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