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的陈国被风雪覆盖,山庄内除了耐寒的松柏树已经长青之外,皆被厚厚的白雪覆盖,雕梁画栋的屋檐上悬挂着三尺长的冰棱,冰棱尖锐的顶端浸出一滴透明的水珠。
“公子,您回来了。”
山庄的结界被打破的瞬间,云鹤便从后院奔出来,也不知道他练的是哪门子功夫,所过之处踏雪无痕,身后蓬松的雪花覆盖的地面脸一个脚印都没出现。
“恩。”叶谦不咸不淡的回应了一声,他看着一片雪白的庄子,实力越来越模糊。“蓁儿怎么样了?”
“帝姬的气息越来与微弱了。”云鹤将墨色的大氅盖在叶谦身上。
大氅上绣着银色的云纹,云纹随着叶谦的移动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辉,就像真正的云彩一样,让人咋咋称奇。
闻言,叶谦默了默,他在破庙前听到那个叫朱儿说的话,大意便是叶婧只有一个月的寿命,在这一个月之内她若是醒不来的话,那么便只能永远的沉睡,或者,死亡。
叶谦不清楚叶婧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身体衰竭,他呵护在掌心的妹妹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如果自己早些回来,那么,蓁儿也许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想到这儿,叶谦的面色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
“三日之后,我要向天借寿,你准备准备。”
什么?!
云鹤听到这话,憨厚的脸满是不惊恐,他拉住往前走的叶谦,焦急道:“公子,临行前主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属下好好照看公子,不能让公子使用任何灵力,帝姬虽然重要,但在属下这里,公子您的安全才是我的首要职责!”
从瀛洲岛出来之前,云鹤的主人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不能让叶谦使用灵力,否则,他的眼睛将会永远失明。
“云鹤。”许之谦突然停驻下来,纷纷扬言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上,像给他垫上了一层银色的垫肩一样。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那光辉璀璨的黑色双眸竟然变成灰色,他道:“蓁儿与我来说,便是我的职责。”没有保护好妹妹是他的失职,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叶婧醒过来。
叶谦的身体如何,作为贴身随从的云鹤最是清楚,他面露难色道:“公子,一切以身体为重啊!”
他可是主人的心头肉,若是叶谦出了事,蓬莱仙岛的主人绝对不可能放过他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随从的。
“无碍,我自有定夺。”云鹤跟了他八年,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叶谦来之前便将各种状况料想个遍,所以,他早早做了打断。
蓬莱仙岛的岛主虽然性格诡谲但不是那种无头无脑之人,云鹤是蓬莱仙岛的主人送给他,这便代表他深受蓬莱仙岛岛主的信任,再加上自己临行前的运作,如果自己真的出了意外,云鹤也不会受牵连。
想到那霸道的蓬莱岛岛主,叶谦面露苦涩,当年他被陈帝流放到了在不知名的海岛上,三番两次受到凌仙宗人的伏击,差点葬身鱼腹,从此烟消云散了。
也正是如此,他才遇到了当时还不是蓬莱点岛岛主的青禾,被抛弃的两人相互护持,艰难的流浪与苍茫的大海之上,连睡觉都不敢闭眼睛,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七年。
七年之后,青禾干掉了自己的兄长,杀了虎视眈眈的异族,成为蓬莱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岛主,而叶谦,因为身份特殊便在幕后策划,也是在那七年之间,他才清楚的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妖!
青禾,云鹤,蓬莱岛的所有人都不是人,是妖。
叶谦对妖没有什么偏见,但是人,常年与妖族混居,身体每况愈下,后来,中毒伤了眼睛,毁了修为....
“公子...”云鹤还想再劝说,但他看见叶谦一脸决绝之后,缄默。
叶谦认定的事,从没有放弃过,就如当年他信誓旦旦的与蓬莱岛主说定能扶他上位,不论过程多么艰难,他依旧做到了,为此,还赔掉了半条性命。
既然公子决定了,云鹤也不好说什么,所谓的向天借寿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叶谦的样子摆明了告诉他,他要启用秘术,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灵力,为她的妹妹逆天改命。
“蓁儿在哪个房间?”
此时叶谦的眼睛已经完全失明,他现在就想一个普通人一般,毫无灵力。
“在东苑,属下扶公子去。”
云鹤扶着叶谦的手,小心翼翼的走着,公子眼睛不好使,他也不用灵力了,身后留下两排深深的脚印。
祥云山庄是瀛洲岛岛主在叶谦临行前命人买下的,并做了许多阵法,虽然比不上如意坊的阵法健全,却也是不可多得的良品。
到了叶婧所在的屋子,叶谦坐在散发着寒气的白玉床边,他看不见,只能摸妹妹温热的脸颊,而后将抓在掌心的叶子放在叶婧的床头。
“一叶障目”的术法是他们母妃离世前交给他们用来自保的玄术,叶谦静静地坐在床边,灰色的双瞳望着窗外,他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他看向窗外的之时,一直如意坊独有的纸鹤在窗户前扑棱了一阵,慢慢飞走了。
第172章
“怎么样,有叶蓁的情况了吗?”
苏幕言仰望空中朝他们飞来的纸鹤,面色焦急道:“如今玉门关内除了凌仙宗极其附属宗门还有你们如意坊的弟子,所有的玄门都已经撤离了,若真的打起来,有完全把握?”
中立宗门早已在两年前移迁愿意收纳术者的北齐,至于大燕,他们想都未曾想过。
朱儿朝纸鹤招招手,皓白的手腕中溢出的红色流光像路引一样为纸鹤引路。
纸鹤拍打翅膀“扑棱扑棱”地飞入朱儿掌心。
“主人在京畿。”朱儿捏着纸鹤的翅膀,白皙如玉的脸上冒着冷气,眼神也不似原来那般毫无温度,那双黑黝黝的双瞳中竟然有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担心。
身为魔,朱儿一直无心,然而,自从跟随叶婧之后,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一些感情,有了喜怒哀乐,有了很多消失千年已久的情绪...
魔是不需要情绪的。
一时间,朱儿有些手足无措,她定定的站在原地,愣愣出神。
“京畿?”
闻言,苏幕言脸色一变,白皙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他漂亮的双瞳眯起,双眼含煞,“叶谦,他娘的到底想干什么!”他甚至怀疑,叶谦到底是不是真的!
京畿早已经被凌仙宗的人占据,叶婧在那里便是羊入虎口,哪里还有活着回来的命。
当年叶婧离奇失踪之后,除了如意坊,离仙宗之外,凌仙宗也将陈国上上下下掘地三尺,北齐更不用说,连大燕都被查过。
那一年,长阳城中出现 数个流派的术者差点让长阳打乱,好在秦昭用雷霆手段镇压,将混入长阳城的术者斩杀殆尽,这才安定民心。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朱儿尽力保持正定道。
苏幕言毫不客气的反驳,“这话你信?”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放他娘狗屁,凌仙宗这几年元气大伤,但是,到底没有伤了根骨,他们的老巢就在京畿,怎么可能如此掉以轻心。
世人皆知,凌仙宗之所以没有撤出陈国,在玉门关内抵死相抗可不是为了所谓的民族气节,国家大义,他们是为了陈帝手中的那枚玉玺,能让北齐兵不血刃多下玉门关内数个城池的玉玺。
玉门关是陈国最后的底线,如果破关,不论是北齐还是大燕的铁骑定会长驱直入,直捣黄龙,陈国就会成为历史。
但是,玉门关易守难攻,关内不仅有凌仙宗的弟子,还有那些心存守家卫国,对陈帝抱有最后一丝念想的百姓和军队,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北齐和大燕在玉门关外徘徊了一年,久久不能攻下。
玉门关外的三座城池,下野,长陵,余江都是重地,它们是天然的屏障,将外敌抵御在关外,这就是陈国最后的大门。
玉门关内是千里良田万里沃土,想要断绝陈国粮草根本不可行。
凌仙宗之所以一直守在这里,根本的谋划在于,扶持叶嘉上位,然后,如四年前她打开函谷关那样打开玉门关,将陈国拱手送给北齐,以换取自己为后的资本。
再说,朱儿从恍惚中回过神后,冷淡道:“不信。”
虽然确定了叶谦的真实身份,但是,朱儿道现在都弄不清楚叶谦劫持叶婧的目的在哪儿,要害她?好像不像。
要救她?
但是现在他们身处狼窝,又不像要救她的样子,这种怪的行为,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也没说信不信了。”苏幕言突然觉得有些无力,这种让人颓废的感觉还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他娘去世将诺达的离仙宗交到他手心的时候。
苏幕言记得,他红着眼站在灵堂前俯瞰校场上黑压压的一片跪着的人,从所未有的茫然,数百丈宽的校场在他眼里就像广阔的天地那般,大得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作为叶婧唯一的好友,苏幕言这几年为了寻找叶靖走遍了四海八荒,除了那个让人讳莫至深的玉雪昆仑没去,天下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离仙宗弟子走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