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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兵 (苏眠说)


  秦赐微微眯了眼。
  “我不明白。”
  秦束凝视着他,慢声:“我是说……从今往后,我只信任你了。”
  她的眼神那么专注,她的语气那么诚恳,反而让一切都好像只是句假话——
  “我只望你,最好也不要背叛我。”
  夜重,风轻,莲叶底下窸窸窣窣,是春水洄流的声音。有花香袭来,却辨不清是什么花。
  过了很久,秦赐哑声道:“我明白了。”
  ***
  秦束微微一怔,立刻又笑了。
  她一笑起来,便如春冰开冻,春雨入土,一切紧张的,刹那间全都松软了下来。
  她笑道:“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什么荣华富贵,还不都是手到擒来。”
  他似不自然地转过头去,“谢谢娘子。”
  她一手拢着衣襟,一手扶着石桌,慢慢地站起来,逼迫他看着自己。
  他没有后退,于是两人之间,只隔咫尺,她优雅站起,宛如一株妖异的碧藤在他的眼底生长攀援,而他只是纹丝不动地、冷而安静地站立。
  她反反复复地端详着他的眼睛,浅灰色的眼睛,像狼,即使在毫无意味的时候也透出疏离和抗拒——
  她突然明白了。
  他异常的乖顺并不是真的乖顺,狼是不可能乖顺的。
  只是他在此处一个月,所做的职事也都和他在黄沙狱做的一模一样,他便沉默地接受了,或许还认为他的人生仍然没有丝毫改变。
  在黄沙狱中做官奴,和在秦府里做下人,有什么区别?
  她要叫他明白,有区别。
  她要叫他明白,只要他足够听话,她可以送给他一切。
  于是她轻轻一笑,“明日缪夫子过来,你随我一起读书。”
  ***
  缪夫子是太学里的博士,秦司徒特聘他来给女儿讲学,讲的都是四书五经之属。翌日秦赐到了书斋去才知道,阿摇和衡州也来了,坐在后排陪前边的秦束读经。
  阿摇当先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秦赐,竟忍不住低低地“啊”了一声:“你换衣服了?”
  秦束也循声望去。但见那春末夏初的纤润光影之中,安静地立着那个男人,宽袖长袍,绀衣素里,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入冠中,眉目沉静如渊海,却听见阿摇说话的一瞬微微别过了脸,在那如削鬓边的耳根上透出一点微微的红。
  缪夫子那颤巍巍的声音正在此时插入:“女诫也者,以卑弱为第一,谦让恭敬,忍辱含垢,正色端操,以事夫主……”
  秦束回过头来,不再看他。
  为秦赐换上新装的是秦束的另一位侍女阿援。她探头望了望,便将秦赐往前一推,低声道:“你也坐后边去。”
  原来今日读的不是经书,而是《女诫》。
  秦束捧着书简听讲,后边的阿摇和衡州两个却是坐不住的,早嘀嘀咕咕了许久,一转头,却发现秦赐也同小娘子一样地认真,手指还在衣袖上比比划划地抄写着。
  衡州噗地笑出声,伸手拉他,“小娘子听《女诫》,你那么用功做什么?”
  秦赐认真地道:“《女诫》不是书吗?”
  衡州一愣,阿摇窜出头来,“你甭管他,他有些傻气的。”
  “他?”衡州躬下身子,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道,“他哪里傻了?昨日小娘子刚从宫里回来,就和他撞了一面,就这么巧,你说他傻吗?”
  阿摇顿了顿,又看了一眼那边的秦赐,道:“小娘子留他有用。”
  秦束在午前学完了书,午后便自在书斋中温习。阿摇留下来举书研墨,衡州告了退,秦赐也正欲走,却被秦束叫住:“你留下。”
  她站起来,却将秦赐按在书案前,教他坐好,又将笔蘸了蘸墨递给他:“抄几个字我看看。”
  阿摇凑头去瞧,笑道:“小娘子让他抄《女诫》么?”
  秦束道:“你笑什么,上午你听讲了么?”
  阿摇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秦赐接过了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是认字,却不会写字,更是从没拿过这样好的笔,还要写在这样好的帛纸上。他看向摆在一旁的书简,入目正是“夫妇第二”,没法子,只能照猫画虎。
  “夫妇第二。”秦束却缓缓地念出了声,“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
  即使是对着秦赐那惨不忍睹的字迹,她竟也没有发笑,那幽静双眸的深渊底里,仿佛渗出无声的冷意。
  不知何时,秦赐终于抄完一节,搁下了笔,却发现阿摇已退下。
  秦束坐在他身边,一手支颐,他原以为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这时才见到她双眼微闭,竟似是睡着了。
  清风徐来,书斋的阶前竹影婆娑,玲珑的山石,古雅的博古架,淡笔的卷轴,精镂的砚台,而她假寐这一片风景之中,长长的睫毛宁静地披落,雪白的脸颊上点着淡淡的晕影,真如是画中的人物一般。
  秦赐今日,虽然是穿了汉制长袍,仪表堂堂,但他心中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走进这幅画的。
  因为明白,所以沉默,所以心甘情愿、绝无怨言地守在一个适当的距离里,这是他二十多年人生教给他的最重要的经验。
  秦束醒来时,见秦赐早已抄完,正在读书,读的还是那一卷《女诫》。
  她笑起来,伸手便去拿他胳膊肘下压着的纸帛,秦赐一惊:“您醒了?”
  果然是横七竖八,不成体统。秦束将那纸帛折起,收入自己袖中,复抽走他手中书卷,扬了扬眉,“写字写不好,骑马总是会的吧?”
  “会。”秦赐回答。
  “去马厩里牵两匹马,我们出趟门。”秦束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氏姓簿》是我瞎编的。
  《女诫》就是班昭的《女诫》。
  上次忘记说了QAQ因为现在真的特别特别忙,所以暂且是隔日更新,时间在晚7点~以后有空了可能会恢复到正常的一周五更,大家不要嫌弃我想起来的时候还是要来坐坐的嘤嘤嘤


第3章 相逢狭路间
  秦赐去了马厩,才晓得原来小娘子自己是有一匹马的。
  马倌将那匹马牵了出来,是一匹枣红母马,四蹄健壮,毛发漆黑发亮。秦赐一眼看去,便知是匹万里挑一的好马。
  然而秦束说了要两匹马。马倌让秦赐自己再挑一匹,他看来看去,最后选择了一匹老而瘦的黑马。
  他牵马到秦府后门口,秦束已换了一身胡服,箭袖紧袴,腰悬佩剑,若不是发髻未改,旁人还要以为是位公子。她见了秦赐牵来的马便发笑,却不说话。
  秦赐抿着唇,站到枣红马的马镫边,秦束便将手搭上他的手,一跃上了马。
  少女的手柔软,甚至芳香,然而只是短暂的一瞬罢了。
  秦赐转身,也上马,黑马发出一声无力的低嘶。
  秦束时而策马疾行,时而勒缰缓步,秦赐都安静地跟在她后头,配合着她的步伐。时近黄昏,铜驼街上行人已稀,斜阳下的长风将高阁上的铁马吹得呼啦啦作响。拐过铜驼街,通往榖水的一路上尽开着集市,伙计们多忙着收店,上街的郎君娘子们也都掩着巾帕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饭店和茶楼里倒是人声渐沸,直到临河的十余所酒市、茶市、牛马市、乃至伎乐勾栏,欢腾的声音仿佛催动着河中的水波,连那夕阳的影子也迟迟留恋水中不肯去了。
  秦束驻马水边,看水上转输的舟船来来往往,民夫民妇在岸边捣衣喧闹,几行燕子低掠着水面飞过,转眼便不见了。
  “待入了宫,这些便都瞧不着了。”她轻轻地道。
  秦赐没有回答。
  秦束安然地叹了口气。她喜欢他的沉默。若换了旁人,即使是如阿摇那样的体己人,也一定会在这种时候回她的话,或者安慰她,或者笑话她。但秦赐,这个无父无母的最低贱的胡儿,却只会沉默。
  “你懂得相马,是不是?”她复问。
  秦赐道:“是。”
  “能挑中最劣的劣马,也是件本事。”她笑了笑,“在我面前,没必要做那些遮遮掩掩的把戏。”
  秦赐道:“是。”
  所谓把戏被拆穿,他也无羞无恼,秦束看他一眼,他却道:“燕子低飞,日落有雨,请您小心。”
  “好,”秦束笑道,“我带你去避雨。”
  说是避雨,但秦束却沿着榖水往南直走了不近的距离,到一家花坊前,还走进去瞧了瞧,最后捧出来一函书。
  她将那书函扔给秦赐,秦赐接了,却觉沉重得很,再低头一看,函上封套写明是一册花谱。
  秦束没有说话,两人便继续沿河而行,直到天空真的阴了下来,也不知是太阳落山了,还是小雨将落了。
  两人最后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宅第前。
  雨落的时候,秦束叩响了门上的铜环。过不多时,一名老仆来应门,睁着眼睛看她许久认不出她,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唤道:“是秦家小娘子吧?快请进来坐。”
  秦束带着秦赐走进来,但见一名未戴冠帽的白衣男子正在院中给花草浇水,微挑眉道:“都落雨了,少傅还浇水么?”
  男子直起身来,笑道:“养花总要尽心养,全靠天时,如何能有所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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