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屏风三姐隐约看到一位中年郎中的模样,待他问话后却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被爹爹罚跪,跪的膝盖瑟瑟发疼,此话一出,她日后闺明怕是要毁于一旦。
身旁的刘湘婉看到三姐纠结的脸色,轻声道:“初雪瑞至,三姐见其欣喜,不由带着我与婢女们玩耍,哪里晓得冬日寒冷,冷风刺骨,膝盖便在这时受了凉,回屋后便隐隐作痛,爹爹十分心疼我三姐……这才……”
三姐感激的握了握她的手,对其嫣儿一笑,六妹总是这般,但凡她脸上露出纠结之色,六妹每每都会想法子为她遮掩过去。
闻言,张大夫低声安抚道:“三小姐不必挂怀,您膝盖之痛许是一时间受寒,待我开两幅舒经活血的药方,喝上三服,此症状便会有所好转。”
“多谢大夫。”
这时张大夫写好药方,竹菊从屏风里面走出来,对其福了福身:“我家小姐遣奴婢谢谢您。”
张大夫忙对屏风揖礼道:“三小姐言重了,救人治病本就是我等大夫的职责所在。”
竹菊赶紧侧身避过。
守在一旁的刘铁见状,微躬着身子对他道:“张大夫请您随奴才出去。”他一直在旁看着张大夫诊治,遂结果如何他一目了然,想必老爷也早知内里详情才这般神色淡定,再想到六姑娘……怕是故意顺着她安排的梯子往下爬。
张大夫出去后,竹菊立马关上内室的门,三姐拉着刘湘婉的手,感激道:“此次六妹雪中送炭之情,姐姐铭记于心。”
“三姐,你我姐们之间何须说如此外道的话。”刘湘婉见她嘴角微微一笑,又道:“何况这话三姐说了不下数次。”
三姐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下,缓缓垂下头,语气低迷道:“我不及你聪慧,每次惹了是非都得让你从中帮忙斡旋。”
“三姐既然知道,日后行事谨慎些,这次是爹爹无心追究,若他老人家锱铢必较,我也无能为力,”顿了顿又道:“三姐,你可知若你犯错,其实并不是罪责你一人,而是会牵连所有人。”
三姐木木的抬头,不懂她言外之意。
刘湘婉指着一旁的梅兰,轻声道:“你且看梅兰,怕你出事匆忙跑去我的院子,中间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吃了多少口雪,这样一心一意为你着想的忠仆,你不心疼吗?”
三姐转头看着立在一旁垂头不语的梅兰,小声道:“让你担心了。”
梅兰眼眶一红,强压下眼里的泪意抬头对她,嘴角牵强的笑道:“只要姑娘没事,奴婢便是在摔几个跟头也无妨。”
那样牵强的笑容,看得屋内众人心中涩然。
三姐眼眶一红,拉着她的手辍泪道:“往日对你四人不好,是我不对,日后遇事我再不会随着心意,莽撞行事,也会多听听你们的意见,再也不会让你们跟着我担惊受怕。”
梅兰菊竹上前一步,一人握着姑娘一只手,再也忍不住低泣道:“姑娘,您只要好好地,奴婢们便是挨些责骂也无甚的……只要您好好的……”
三姐抹掉眼角的泪水,对她们笑着说:“好,日后我们主仆是苦是甜都在一起。”
此时的刘湘婉自觉快要成佛了,不是救三姐于水火之中就是帮其收服忠仆,如今还得在用上一力,狠狠敲打一番,让她好好长长记性,不要在说今日这般混账话。
只听她缓缓道:“三姐,刚才我只是与你道其中之一,还有其中之二,你不想听呢?”
“还有谁?”除了为她四处奔波的梅兰等婢女,她还牵连谁了?
“母亲!”
这‘二字’一出口便让三姐当场立住,猛地站起来直直往外走,神色难掩焦急:“我竟忘了娘亲如今还身陷囹圄,还庆幸从爹爹手里逃过一劫,当真不孝之至。”
刘湘婉一把扯住她,低斥道:“三姐当真冥顽不灵。”前面说了这么多铺垫,她竟一点也没听进去,真是浪费她的心思及口舌。
“你……”三姐转头怒视她,开口便要与其辩驳。
“你也道母亲如今身陷囹圄,竟还这般横冲直撞顶撞爹爹,三姐如此行事,只会越发惹来爹爹的恼怒及厌烦,更不用提救母亲于为难之中的事。”
“我救母心切难道错了吗?”
“怎能是错,谁又能说你错了!可是三姐人要量力而行,爹爹就如一座擎天而立的大山,我们也不过是山上一些名贵的树木罢了,怎能斗得过高山一样的爹爹。”见她脸色发白,又道:“再说,你这般行事可有想过母亲,她会为你担忧,为你伤神,但凡你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与她而言便是千百倍的痛苦偿还于她身上。”
“六妹……”
“三姐,母亲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大姐虽然远嫁,可还有大哥,爹爹什么性子大哥定然十分了解,一旦大哥开口求情,爹爹定然不会拨了他的颜面。”再说太太乃一府之主母,若长时间不处置府中内务,府里还不得乱了套!
三姐呆愣的听着六妹有条不紊的分析,缓缓道:“六妹确实聪慧我多矣!”
刘湘婉:……三姐每每思维总是与常人有所不同,这时候还能注意这个……
再说她比三姐聪慧,这不是众人皆知吗?
“三姐,妹妹在多劝你一句,与爹爹硬碰硬最后受伤的只能是你,这就好比明知山有虎,你还偏向虎山行,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接着刘湘婉又长叹一声:“想要得到一样东西,有时顺从要比忤逆得来的轻松。”
三姐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叮嘱道:“日后若我在莽撞行事,你一定要及时阻拦我。”
刘湘婉满脸黑线:“三姐,因你行事莽撞吃过多少吃亏,不用我依依列举吧,况且我又不能时时在你身边规劝你,告诫你,此事还得看你日后如何行事。”
三姐双肩一颓,有气无力道:“你说的甚是。”
刘湘婉拍拍她的肩膀,小声道:“三姐,当下之急,我们还是想想怎样才能全身而退吧!”
“是啊,姑娘,老爷虽替您请了大夫,但是还没说何时放咱们回去。”
刘湘婉心底有所担忧,遂道:“怕是爹爹还要继续训斥你我,让我们打从心底记住这次的教训。”
三姐紧紧咬着牙根,恨不得脱口而出:爹爹又不欣喜我与母亲,何必为难我们母女呢?
刘铁在外轻声道:“两位小主子,张大夫已经离开,老爷请你们出去。”
该来了还是躲不过!
姐妹俩互相整理下仪容,由招银开门携手走出去,刘仲修背对她们站着,低声道:“病已瞧完,你们走吧!”
三姐满良惊喜:当真?
刘湘婉满脸惊吓:难道要秋后算账?
姐妹俩脸上闪现不同之色,看的刘铁赶紧低下头,生怕被人瞧见他嘴角上翘的笑容。
“爹爹……您说的可是真的?”姐妹二人对视一眼,最后由三姐瑟瑟开口,低声道。
“怎么?你们不想回去,还想听为父的教诲。”
三姐忙不迭摇头,断断续续道:“不……不……”
刘湘婉赶紧拽住她,生怕她又说错话,顺势道:“不想那是假的,爹爹言传身教的教导于我们这些作儿女的而言,着实受益匪浅。”
身旁的三姐拼命扯着她的衣角反被她瞪了一眼,唯有诺诺低下头,只听她话音一转又道:“可是……适才张大夫说三姐身子还是虚的厉害,遂女儿想着还是先陪着她回去稍作歇息,待爹爹闲暇时在过来叨扰您。”
刘仲修转过身,眼神在她们二人之间来回审视,方道:“出去吧!”
姐妹俩带着婢女对其福了福身,方由各自婢女搀扶着,脚步轻快的离开。
书房只剩刘仲修主仆二人,过了好一会儿,听不到外面走动声,刘仲修方缓缓低笑:“刘铁,你说这六丫头精怪不?”
刘铁笑着说:“六姑娘无论心智还是胆识皆非常人可比,奴才瞧着竟比当年的大姑娘还要聪慧些许,不过碍于庶出身份,这些年磐阵善守,避其锋芒。”
“甚是有理。”六丫头出生后,看着包裹中的小人,他欣喜不已,毕竟是他跟珊儿的孩子,可自从有了六丫头,珊儿越发的冷落他,怠慢他,更甚至眼角都不愿撇他一眼,随着六丫头日渐长大,看人畏畏缩缩不说还愚笨木讷,不甚讨人喜欢,久而久之便越发不在意她。
谁料自从有了宴哥,她渐渐不再掩饰其锋芒,利用太太护着姨娘及幼弟的平安,利用三姐震慑府中奴仆,更甚者利用自己,为她姨娘及幼弟谋划出路,这一步步一出出竟是将所有人玩弄于手掌中,尤其是太太整日算计这个,防备那个,却不知早被人当做棋子,被人牵制利用。
见老爷嘴角含笑,刘铁思忖道:“老爷,奴才还以为您会继续训斥两位小主子,怎这般轻易放她们离开?”
“有些事太过锱铢必究,未免有些得不偿失,再说今日确实是我迁怒三丫头,若不是六丫头过来,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刘铁低声道:“三姑娘行事确实有些差强人意。”
刘仲修低声道:“娇惯放纵变成了三丫头,隐忍蛰伏成全了六丫头,孰对孰错不过是地位不同,所谋也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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