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柔倘若真是孙阮阮的孪生姐姐,那也算得上是孙家大小姐,身为书香门第的嫡长女,若非有什么意外被抹去了存在,那就该是如孙阮阮那般生活。
如果那样,她应该不会有机会独自离开金陵。也就是,那幕后之人也就是凶手,极有可能在金陵生活过,而且还与孙家有些来往......
再说孙柔,按着尸检结论看,她死亡之时应该是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按着自己今年的年纪推算,当时孙柔死亡之时应该是先帝五十五年......
孙阮阮与先淑妃是因选秀而入京的,当时她们二人刚刚及笄不久。后来先淑妃被留牌入宫,而孙阮阮则被先帝赐婚给了萧恒为妻入了英国公府。
可是淑妃娘娘自小小的淑人起步,每每晋升位分,多半都是相似的理由。并非因为先帝宠爱,而是多番被提及的刘知府镇压金陵卫谋逆一案。
若说她受宠,也只能推到先帝四十四年左右。因为那一年,后宫嫔妃多年无所出的情况下,先淑妃娘娘怀了龙胎,并与次年生下萧清朗。
而孙阮阮的经历大致是相似的,虽然成为了萧恒的夫人,可是却一直未曾有孕。直到英国公戍边归来后,于先帝五十六年之时突然有孕......当时相较于年轻的女子,孙阮阮已经三十多岁在这个年代算不上好孕的年纪。年轻之时并不上心子嗣之时,为何到了这般年龄反倒如此冒险了?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些细枝末节的线索,也无法解释清,英国公萧恒为何要复活孙柔?
按着今日在英国公府发现的木匣之中的书信看,他应该与先淑妃娘娘刘无忧有情谊,互通心意的。纵然后来他与先淑妃娘娘各有归宿,可是他也求娶了孙阮阮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
若是要复活,他应该要复活的是先淑妃娘娘或是孙阮阮吧!
除非,真正要施行尸身法术复活孙柔的另有其人,而且那个人是他无法拒绝无法抗拒之人。
倘若按照阵营来说,那人该是在他之上。
换句话说,英国公很可能也是那人谋划之中的一环,一颗棋子。而那个人,不是先帝!
如果是这样,那许楚就更想不通了。按着当时恭顺皇后与先帝对英国公萧恒的抬举,他还会惧怕何人?
萧恒目的何在?又为何做下那么多匪夷所思让人不解的事情?
许楚用笔尖将萧恒周边罗列出的关系画成网,最后又点在了金陵二字之上。
还有王允,为何孙阮阮会说自己是孙柔同王允所生的女儿?
假如孙柔与那幕后之人有感情纠葛,而后孙柔抛弃了他转投王允怀抱。这倒是算得上背叛,可是王允一个小小的金陵卫指挥,难道真能为了情爱对抗一个连英国公都不敢抗衡的人?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她笔尖一顿,一滴墨汁跌落在纸张上,继而熏染开来。
许楚蹙眉怔怔的看着淡淡手下的纸张,思量片刻之后眯眼在其上勾勒出另一种可能。
那人年轻之时应该有自高位跌落的经历,或许就是在金陵的那段时间......
若他没有了高贵身份,那么或许真不会被在金陵权势极高的金陵卫指挥使看在眼里。
不对,还是不对。金陵卫谋逆,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布局,若金陵卫背后没有势力,小小的千人卫队不可能在与京城相隔千里的金陵谋反。
所谓的密宗一案,或许正是那幕后之人或是他背后的势力所为的。可是目的呢,目的是什么,给英国公萧恒出京的理由?
那王允在里面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孙柔又是怎么回事?
许楚揉了揉抽痛的额头,“到底关节在哪里。”
天色渐晚,就在她将自己的猜测整理起来记在手札上之后,靖安王府的侍卫忽然前来传话,满脸焦急的说太医请许楚尽快赶到王府。
许楚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发白。刚刚还淡定如斯的她,眼眸之中片刻就凝聚起了不安跟慌张。
“王爷怎么了?”
那侍卫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最后一闭眼干脆低头拱手说道:“许大人快些去,否则怕是耽误了事儿......”
许楚心头猛地一沉,脑海之中茫然一片。几息之后,她才稳住发软的双腿,再忍不住踉跄惶恐的往外小跑而去。
她后脊发冷,指尖僵硬甚至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许楚从来不知道,靖安王府离三法司这般远,以至于她一路奔跑都像是看不到尽头一般。
秋雨又断断续续的落下,路上的行人或是抱头小跑,或是行色匆匆而过,就连路边的商贩都不断咒骂起来。往日里人声鼎沸的人群,此时却推推搡搡毫无秩序。
许楚对旁人的推搡毫无察觉,就一门心思的想要赶紧去靖安王府。她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整个人都像是丢了心魂一般。
再回到王府的时候,她身上早已湿漉漉的,官靴与衣摆处早已泥泞不堪,甚是狼狈。然而,此时她却全无感觉,只想要早一些看到她。
或许心头太过害怕,以至于她都不曾看到守卫看到她时露出的诧异神情。
此时,府上的灯火已经阑珊而起,星星点点的照射在冷清的庭院之中。
风雨潇潇,将这座奢华肃穆的宅院吹打的越发萧瑟。也让那些摇曳的灯光,越发晦暗淡然。
尽管许楚几番压抑自己的情绪,可在真的到了萧清朗门前之时,她却越发的害怕起来。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就连抬手推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此时院子里除了魏广跟几名侍卫,空无一人,不见太医也不见京城那些大夫们。往日里静谧安然的环境,此时却让她的心入坠深渊,惶恐不已。
许楚屏着呼吸,艰难的抬手将僵硬的手放在门上,良久之后闭眼猛然推开。
却见房间里,琉璃宫灯与角落的夜明珠交相辉映,将偌大的房间照射的明亮而雅致。
而萧清朗,则一身黑衣劲装扶手立在案桌之前。他见许楚狼狈归来,神情一诧。一阵冷风涌入,他也顾不得多询问,赶忙上前将人拉到房间关门。
“怎么了?”萧清朗将人带到座椅之上,又寻了干净的帕子小心为她拧干头发。他的动作十分轻缓,轻缓到足够让许楚迟钝的思绪回归。
她咬了咬唇,眼眸忽然就带上了水渍。
“怎么了?”萧清朗见她情绪不高,垂眸看她,却正看到那白皙的脸颊上滚落两串泪珠子。
他最是见不惯女子柔柔弱弱的啼哭,可是几次见许楚掉眼泪,他的心都疼的不能自已。
萧清朗手忙脚乱的帮她擦了眼泪,柔声唤道:“小楚,怎么了,你别哭。”
可他越是哄着,许楚的眼泪就越是流的厉害。她抽噎一声,就好似委屈寻到了发泄口一般说道:“你说怎么了,好端端的,你让侍卫带那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做什么。那侍卫也是个死心眼,问什么都不说,只一脸菜色的说来得迟了就耽误了事儿......”
她泪眼涟涟的控诉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多担心,我怕自己跑的慢了就迟了,我怕自己稍有耽搁就遗憾终身......”
当时,她真的恨不能长七条腿,哪怕被人当成怪物也不怕。只要能快点回来,快点看到他。可哪里知道,自己一回来,就看到他风光霁月一派闲适清贵的模样。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莫名就酸涩委屈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中毒昏倒的时候,我多担心多害怕。哪怕知道你没有性命之忧,可是我还是惶恐至极。”
“我想跟你一同回王府,看着你。”她哭着哭着,忍不住打了个嗝,以至于模样有些好笑。只是萧清朗却丝毫不感到好笑,反倒是字字句句的哭诉砸在他心上,生疼生疼的。
“可是我要查案,要趁着最乱的时候把那人揪出来。”许楚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盯着他,许是眼睛被泪水糊住了,她还胡乱的擦了一把。“而且我还得自己去解剖验看那个很肯能是我母亲的尸体。我一边担心你,一边强撑着验尸,最后还得把自己放在案子里推测案情......”
那种压力,若非亲自体会,只怕难以明白。
在这个案子里,她一直努力想像个旁观者一样去查。可是查来查去,却发现那自己本身就是谜团之中的一员。
她本是外来的魂魄,不该有如此情绪的动荡。可是,她怕,她怕真查到自己猜测的最坏的结果,日后她就与萧清朗再无可能。
萧清朗看着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眸,心里的疼惜难以言喻。
他感到嗓子干涩发疼,最后只能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亲了亲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眸,哑声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人语义不清的带话......”
“小楚莫哭了,日后不会了......”
哭了一场,许楚又怎能不明白萧清朗之前让侍卫传话时的担忧。毕竟三法司虽然是他的地盘,可难保会被有心之人打探到消息,所以侍卫带话自然是越严肃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