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楚手上一动,就听得那纸扎人发出嗬嗬的令人汗毛倒立的声响。她皱眉疑惑道:“这种纸扎人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出现在出殡时候吗?为何......”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一旁萧明珠倏然惊愕开口。
“楚姐姐,就是它!”萧明珠看着许楚手里滴血的纸扎人,觉得恐怖瘆人。不过现在她到底是看到真东西了,所以也就不曾如同昨晚那般失态。“昨晚我看到的就是它。”
纱帐一侧等候的金老爷突然惊呼一声,惊恐的仰面倒去。于是底下人又是一番兵荒马乱,好不容易将人弄醒,却只听到金老爷骇然到双目圆瞪,伸出手指着许楚手中的纸扎人连连说道:“鬼,是那个女鬼,阴魂不散的厉鬼......”
冷寂的夜里,尤其是空旷的山庄之内,瞬间就让人深深觉得阴森起来。近处几人看着金老爷的神情,愈发觉得此地甚是恐怖,于是议论的人或是惊惧的人,也不敢开口,生怕会招惹上鬼祟。
原本一些打算明日一早离开的客人,此时倒是闹着要暂且离开。这使得许楚心中有些急躁,这案子虽然还没证据证明是凶杀,可却也不能说明没有凶手。
若是有真凶,也许就在现场所在的这些人中。要是让凶手借机离开山庄,只怕很是不妥。
然而还没等她在开口,就见外面轰隆一声巨响,接着众人就感到脚下所站的地面一阵摇晃。
“地龙要翻身拉......”随着歌台摇晃,阵阵惊慌失措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直到山庄的下人急匆匆的跑来,说山腰道路上一处山体崩塌了,恰好挡住了下山的道路。
如此一闹,众人就越发慌张起来。现在能被金漫山邀请留在山庄观看四绝表演的,几乎都是有头有脸之人。而许楚等人,一则是萧清朗所赠的那株红珊瑚,二则金漫山还有所求,所以才被他破例留下。
所以像张老板于老板跟两位大人家女眷吵闹着要离开时候,的确是让更多人惶恐起来。又岂是远处那些只知道出了人命,还听到金老板高喊闹鬼而不知究竟的卖艺班子,就更加骇然了。
“诸位不必惊慌,本官来之前曾携带数名衙役在山下等候,他们察觉山路被阻,定会日夜不停的将碎石移开。”宋德容到底为官已久,虽然心里也有些惊慌,可却并不至于手足无措。
若是单看他的这番表现,还有肖似原身的五官,当真足够以假乱真的。就算许楚也有种错觉,他当真是位临危不惧的好官。
萧清朗在一旁眉目冷清的扫过许楚,带着锐利的视线让她倏然清醒过来。当日芙蓉客栈验尸跟颅骨复原都是她亲手做的,就算有假,也定不会是她的结论出了问题。
这般一想,她眼底的疑惑就渐渐消散不见,还而代之的则是慎重跟冷凝。
怪不得朝廷一直不曾接到官员失踪的消息,甚至锦州城一切运转都如常进行。实在是若非提前知道,谁能想到眼前这个一言一举都没有多少出入的官员,会是假冒的呢?
山体坍塌道路被隔断,倒是将众人想要早些离去的退路都切断了。不过有了宋德容的话,众人高高提起惊慌恐惧的心,还稍稍落下了一些。
知道山下有官府的人,众人心里的希冀自然也就多了一些。至少,他们不会害怕被困死在山上而不被人所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山庄验尸
更何况,锦州城的宋大人跟唐大人也带了家眷在此逗留,就算真有恶鬼索命,也不会先找他们吧。再说了,自个家做生意最多就是缺斤短两了些,实在没做过什么罔顾人命的事儿,也谈不上被恶鬼索命。
不过此时的他们,大抵还不清楚,罪恶跟血腥才刚刚开始。
好在大家都并非独身而来,就如宋德容带了几个下人,其夫人带了丫鬟一般,唐如才也带了家眷同行。而张老板跟于老板,身边也跟了长随,富贵园外还候着各自的车夫。如此,却也不担心落单遇害。
对于外面安抚人的事儿,许楚并未在意。她查看完尸身附近,就开始低头观察起了尸体。
待到扬声说验后,她才伸手摸向谢娘的稍微完好的靠近肩胛处的颈动脉处。
入手还算温热,体温变化还不算大,可以断定尸体的确是刚刚死亡。想到此处,她就探身查看了谢娘瞳孔,瞳孔散大、固定。
“劳烦大人让人将烛灯取来。”
随着她冷清的声音响起,也惊醒了不少不知所措的人。此时,金福也顾不上嫌弃晦气,赶忙吩咐人照办。只可惜,无论是谁靠近尸体,一见那惨不忍睹血肉翻飞的脖颈,都忍不住惊恐打起了哆嗦,反倒是让那光束摇曳不稳。
许楚皱着眉,接过烛台凑近谢娘尸体跟前,而后将她的眼皮翻开,见瞳孔对光反射消失。这才说道:“死者谢娘,女,身长五尺二寸,死亡时间戌时三刻。”
“死者身着红色舞衣,周身整齐,除去脖颈处喷洒的血迹之外不曾有旁的血痕。衣服完整,没有缺损。”
说完,她就起身将烛台随手递到身后,感到有人接住。许楚才示意萧明珠打开工具箱,而后取了素布口罩跟手套出来。她小心翼翼的将尸体脖颈处的血肉翻开,用镊子将小心勾出。因着此时,铁丝上端还在梁木之上垂着,倒是不必费心存放。
“脖颈被铁丝勒入,气管和颈动脉被断裂,其被刃处皮肉紧缩卷凸,两肩井耸,且有摩擦痕迹,是为活生生勒断。”
许楚边说,边附身蹲到尸体一侧,继续仔细查看,良久才冷凝道,“脖颈处有抓伤,且死者指甲缝隙中存有血肉,可推断为死前曾有过挣扎。”
人在被勒住的一瞬间,还残存着意识,为着求活的本能,会双手抓挠勒住脖颈的东西。所以这倒也算正常。
在场之人,看到许楚这般娇娘子毫无惧色的步入血案现场时,已然惊愕万分。此时又见她毫无动容的触碰尸体,甚至还弯腰仔细打量,那白皙的面庞距离血肉模糊的脖颈不过一拳距离,当即心惊胆战渐渐消散,反倒生出了一些厌恶。
大抵这就是世人对仵作的看法,就算明知离不了,却依旧要低看嫌恶一番。
许楚被萧清朗娇养多日,面容虽然谈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算得上白皙娇俏的女子。许是近些日子所用的头油等物皆是上品,那头本还是有些枯黄的头发,此时也如墨般散着,在灯火阑珊之下泛着光泽。
在验尸之初,她就将身上披着的大氅褪下递给魏广。所以,此时她只着了一身素色棉衣儒裙。而随着她蹲下身靠近尸体的动作,那裙摆微微散开,对比被血迹染湿的谢娘红衣,当真是一个素净一个惊悚。
她动作利落,神色肃然,几息就辨明了谢娘的死因。如此淡定的模样,就更多了几分寻常女子稍有的英气跟坦然。
“大人,可否安排人暂且回避?”许楚起身敛袖行礼,学着萧清朗素日的表情凝重道,“谢娘既被称为锦州城四艳之一的舞娘,又是以飞天舞而闻名,足以见得其飞旋之舞已经出神入化,万不该死在自己舞蹈所用的铁丝之上。所以,我觉得此事有异,纵然非是人为,也绝不会只是意外这么简单。”
她说的隐晦,却也是第一次将验尸之事往鬼怪之谈上引。不过所谓变则通,他们要想深入锦州城查案,未必不能在验尸上变通一二。左右,只要给他们机会,她与萧清朗就绝不会轻易将案件翻篇。
“这......”
“大人还需早些决断,谢娘之死已经是极为诡异。更何况,好端端的山路,没有天灾人祸时候,山体突然崩塌。此事大凶!”许楚并不如萧清朗那边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可吓唬人的事儿,却还是能说一二的。
其实她未尝不是拿捏着宋德容的心思,要是未曾看过他的卷宗跟宋家人现在所遭遇的闹鬼之事,恐怕她的一番暗示还真没办法达到预期效果。
宋德容皱眉,可见她神色肃然,当下环视左右,略微思索就点了点头,挥手让众人暂行退下。
宋德容早在晌午宴席时候,就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周公子跟楚姑娘二位的本事。再加上他看这位楚姑娘眸色沉凝的验尸,毫无避讳,就越发信服了。
反正无论是仵作还是当真是话本中传说的能通亡灵驱邪避鬼的高人,此时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事情交由她去查探。
毕竟,山路已断,谁也没办法下山,更没办法去衙门寻人上来查案。而众目睽睽之下,若他毫无作为,日后定会给自己留下诟病。
如今容公早有将一直不曾顺从的知府许勤和也替换的心思,而能接替许勤和的人选,除去自己上头的同知刘让莫之外,也就只剩自己了。
若是在此关键时候,自己能借此崭露头角,建立政绩那在容公面前,未尝不能挽回家中闹鬼之事而留下的负面影响。要是运作的好,或许自己还能得了脸面,继而在替换知府一事上让容公多考量一番。
这么一想,他索性又叮嘱了许楚几句,就退后站在纱帐之外不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