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太医在后宫问诊按轮换制,一个太医不能总给一宫妃嫔问诊,若是担心轮换太医不熟悉贵人们的身体。这还有脉案在呢。可没有非得某人治否则不好的病。
再有后宫宫人又都去尚宫局轮换的进行了一轮的职业道德学习,在伺奉贵人要剑走偏锋时一定要劝诫,要大义凛然,若煽风点火递刀子的,一旦查出,严惩不贷。可是没有任何人说情的可能,自己做事要掂量着自己脖子上的脑袋,问问值不值得。
这一系列雷厉风行,虽也算不上是十分严厉,但是也是王容与处事中惩罚的最大一次,宜妃也曾经说过,王容与不狠心杀几个人,这后宫中知道娘娘心慈手软,面上说的好好,转头该继续仍旧继续。
王容与还不是那种可以坦然自若夺人生死的人,但她半垂着眼,划拉着茶盏,“真把我惹到那种地步,她们就会后悔的。”
“我虽手软,但是真要动手,可没有反悔叫屈的可能。”王容与说。
一而再,再而三,不同的过错不同的惩罚,打量她都是一视同仁,那就错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依旧是在八月十五前两日,王容与从瀛台回宫。
后宫诸妃被提前通知在坤宁宫前殿迎接皇后。
王容与素来不喜这种排场,匆匆进殿后,在西暖阁又接受了高阶嫔妃的请安,王容与便着人赐下赏赐,然后就让她们散去。
张成过来给皇后请安,“娘娘可回宫了,陛下请娘娘和荣昌公主去乾清宫陪陛下用膳。”
王容与让人伺候着换了衣服,另梳了头发,换了簪,“陛下如今白日里忙些什么呢?”
“陛下之前积下许多书未曾看,这些天都在读书呢。”张成笑说。
朱翊钧年幼被李太后管教很严,除读书外并无其他多余时间可供玩乐,比起前面爱好斗蛐蛐,爱好玩的先帝们,爱好无趣的很。皇帝都爱女人,可朱翊钧荒唐一阵后也觉得索然无味,没什么兴头,至于先帝们都喜爱的炼丹修道,也许是还没到年纪,之前后宫里的道士都被处理了,朱翊钧现在也没有再往宫里扒拉道士的打算。
王容与也认真想过这个问题,陛下既然已经改少了上朝的时间,再往回加,是不可能的。若没有在后宫厮混,这大把时间多出来,不好好处理,就会成为隐患。
王容与既决心要把朱翊钧在后宫的时间扳回到正轨来,就想着要给他找几个健康向上的爱好。
重新梳妆好,王容与带着荣昌去了乾清宫。
行礼后在乾清宫东暖阁坐下,朱翊钧把荣昌搂在腿间,等候宫人摆膳时,朱翊钧问王容与,今年中秋可有惊喜?
王容与看他,“这都八月十三了,中秋宴一应都齐备全了,陛下现在要问我惊喜,可真是难倒我了。”
“那就是没惊喜了。”朱翊钧说道,“最近总觉得日子长了不少,便是埋头读书许久,抬头见日头竟然也还早。”
“陛下喜爱读书是好事,但是读书时间莫要久了,三刻钟一休,起身活动筋骨,四处看看活动眼珠。”王容与说,“我幼时看书极易入迷,等到时间久了,一放下书本就头重脚轻,眼睛也是惶惶重影,可把我吓坏了。”
“祖母叫来大夫大夫跟我说了,这人常维持一个动作不动,肢体僵化,对身体不好。”王容与说。
朱翊钧笑道,“朕小时候读书,没读够钟头是不准动的,一动就要挨板子,两尺宽的戒尺敲手板,三下,外面看不出来,内里又痒又疼,还火辣辣的。”
王容与伸手牵过朱翊钧的手,冲他手心吹了吹,“陛下是承重天下之人,自然要承受旁人不能的辛劳刻苦。”
朱翊钧被她吹的心痒,反手握住王容与的手,冲她笑的温情,“如今没人敢用戒尺打朕,只有梓童心疼朕。”
“母妃幼时用戒尺,和我现在心疼陛下,无甚区别,都是为了陛下好。”王容与说,“陛下年幼需要坐得住,现在陛下自律,我便只能劝陛下不要太过勤勉,伤了身体。”
夫妻两和睦融融,荣昌见父皇拉着母后的手,也把自己的两个手放在他们相握的手上面,“荣昌也要牵手。”
朱翊钧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王容与的手,改为牵着荣昌的手,“父皇牵荣昌的手。”
王容与倒大方的很。
用了饭,王容与要和荣昌回宫休息,朱翊钧有些依依不舍,“从前你不在宫里,朕还不觉得,现在你回来了,朕才觉着,当初怎么就舍得让你一个人去了瀛台。”
王容与让人把荣昌抱回去,对朱翊钧说,“那我再陪陛下散散步吧。”
两人不用步辇,慢慢踱步到宫后苑,前后都开道回避,朱翊钧拉起王容与的手,“你不说,朕还真以为你对朕全无意见。”
“我对陛下能有什么意见?”王容与问。
“你都许久不曾这样和朕相处了。”朱翊钧说,“也不和朕多相处,朕要牵你,呼吸间你就要借机挣脱,更不要说还像今天一样,乖巧可人,说些让朕高兴的话。”
“朕想了想,可不就是从朕改为羊车驾幸,和后妃宫中厮混时开始。”朱翊钧说,“你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疏远朕,好几次就只让荣昌到乾清宫来,你不曾来。”
“我若真是欢喜陛下在后宫胡闹,那就不是我了。”王容与说。“我只是眼不见为安静,平心静气好过日。”
“既你不喜,那你为何不劝诫朕呢?”朱翊钧问。“若不是朕自己察觉,你是不是就要长此以往下去,真要和朕做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
“陛下宠幸后宫,我为何要劝诫?”王容与说,“这满宫的女人都是为陛下准备的,广施雨露,开枝散叶,本就是陛下的职责。”
“坊间男子若有余裕都想左拥右抱,三妻四妾,何况陛下。”
“何况,陛下自小就自律自省,勤勉有加,所以陛下想要放松的时候,我便想,陛下想轻松就轻松罢。”王容与说着实话,“何况陛下放纵,并未太过出格。”
“除了留教坊司人在宫里这一条。”王容与强调说。
“朕以为你从来朕面前都是有话说话。”朱翊钧说。“没想到还是存了弯弯绕绕。”
“陛下恼我了?”王容与问。
朱翊钧摇头,“朕知道原来你在耍着小性子比之前知道你贤惠还要更高兴。”
“朕还是喜欢和梓童这般相处,远甚于后宫中嬉戏。”朱翊钧说,“那些只是个玩意,只你,与朕是同心同体。和你说话,有着比和任何人说话都比不了的愉悦。”
“我也觉得,比起放任陛下放松,我还是在陛下面前多叨叨几句吧。”王容与说,“陛下听我说话愉悦,那便以后都要常常听着,就是忠言逆耳,也要觉得愉悦。”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朱翊钧既然提了惊喜,王容与回了坤宁宫,想了一会,就让人去准备了东西,“明日叫陛下来坤宁宫同乐。”
无病看着她有些欣慰,“娘娘想通了就好。”
“想通?”王容与看着她。
“娘娘不愿侍寝,若平常也不愿意和陛下亲近,长此以往,并不是什么好事。”无病说。
“你觉得我任性了?”王容与问。
“娘娘做事只从心。”无病说。她拿了轻便的软鞋来换了王容与外出穿的靴子。
“你别急着忙,我们好久没聊天了。”王容与说。
无病给王容与换好鞋后,顺势坐在脚凳上,仰头看着王容与,“姑娘想聊些什么?”无病恢复在闺中对王容与的称呼。
王容与看着她,面有犹豫,“其实我有几瞬间想过,我是不是做错了?”
“每当姑娘反思是否错了的时候,就算不是真错了,也是现实和娘娘设想的大有出入,得不偿失所以娘娘才会有这种反思。”无病说。“娘娘曾经对我们说过,这事啊,后悔就不要做,做了就不后悔。即使是后悔,也要咬牙认了。”
“适当的迷途知返也是可以的。”王容与说,“不过知错能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有的选择都不可能尽善尽美,选择的结果不到临了,谁知道好坏,就算这个不满意,之前没选择的那个,结果一定是好的吗?”
“宫里和家中不一样,陛下也和姑娘从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无病说,“我知道,姑娘若是在外面随便许的哪一个人家,若是姑爷也如同陛下这般,姑娘早就君若无情我便休,便是休不了,也会彻底来个眼不见为净。”
“托病去乡下庄子去养病,实则逍遥自在,这原本是姑娘的计划不是。”无病浅浅笑了。“姑娘进了宫,再憋屈,这样的计划姑娘也不能选。所以我心疼姑娘,姑娘想做什么,都由着姑娘的意。姑娘是聪明人,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其实这都是当初闺阁中的想当然罢了。”王容与见无病说起从前在闺中戏说的事,不由苦笑。“这为人妇,有太多太多不得已。”
“若是没了孩子还好说,但是有了孩子,如何能只顾自己清净,总要为孩子立在那里。”王容与说,“就是我这样的惊世骇俗,难道真的不管不顾让祖母和父亲兄长为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