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已经不劝王容与了,“皇后是陛下的妻,好好掌管后宫就是一个好皇后,陛下不是任性之人,不会轻易废后再立。”
“总归这世界上,得陛下喜欢的皇后少,得陛下厌弃的皇后多。得陛下爱重的皇后少,得陛下敬重的皇后多。你自己想开些,只要你是皇后,无论谁得宠都越不过你去,谁生的孩子都得管你叫一声母后。”陈太后说。
“儿臣知道。”王容与说,“母后,儿臣想以母后及母妃的名义,在潭拓寺放素斋一个月,再有京中寒冷,再做千床棉被及厚实棉袄放在潭拓寺,由方丈代发,发到家中贫寒,无被过冬的人。”
“怎么突然想到做这样的事?”陈太后问。
“也不是突然,儿臣自小家里都是这么做的,家有余力,在过年前就力所能及的帮一把,能多让一个人能安稳度过冬天,也是日行一善,功德无量。”王容与说,“棉被及棉袄都已准备好,只要母后应允,就可以执行了。”
“你如此心善,陛下到底为何不喜欢你呢?”陈太后叹道。
李太后听闻王容与的计划,看着她,“之前在后宫已经散财童子一回,如今又要去宫外散财?你的家底有多少,能让你如此大方?”
“钱财再多,儿臣只一个人用。”王容与说,“再说宫妃一支钗,一个镯子,儿臣宫里一个摆件,就足够去布斋施善,也费不了什么钱。”
“你想凭一己之力就让京城再没有挨冻挨饿之人?”李太后问。
“儿臣不想。”王容与说,“儿臣的家当都是陛下给的,若是要让京城再无挨冻挨饿之人,需要源源不断的钱财,所费巨资不是”
“但是只要儿臣领头这样的事,京中诸府有余裕的自然也会同样行动,这样能帮助的人就更多了。”王容与说。
“去做吧。”李太后说,“哀家也不白担你一个名。”她让宫女拿出五百两白银,已做善用。
王容与道谢后出宫,李太后对身边人说,“去请陛下来。”
朱翊钧来慈安宫,“母后。”
李太后把王容与做的事一遍,“陛下,皇后是个好皇后,就是陛下心中不喜,也要给她保留皇后足够的脸面。”
朱翊钧面有不喜,“朕什么时候不曾给过她脸面?”
“陛下赐菜,前朝后宫都有,唯独坤宁宫没有。”
“陛下连初一十五必去坤宁宫都找借口不曾去,又何曾给皇后留了脸面。”李太后说,“帝后是天下表率,眼看就要过年,百官领新年大宴,难道陛下要和皇后相看两厌的出现在群臣面前?”
“皇后不曾服软,朕看她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难道还要朕去服软讨好她不成?”朱翊钧道。
“陛下还要皇后如何做?”李太后说,“皇后去乾清宫请罪,陛下可曾原谅她?皇后日日遣人送东西去乾清宫,陛下可曾原谅她?”
“若皇后做的不能平息陛下的怒火,那陛下就去告诉皇后她该怎么做?”李太后说,“不然,陛下准备这样和皇后到什么时候?后位不稳,则后宫起波澜,陛下的心思该放在前朝政务,不要为后宫事烦忧。”
朱翊钧从慈安宫出来,坐在龙辇上问冯尚,“后宫有人对皇后不敬?”
“回陛下,依奴才所知,该是没有。”冯尚说,“每日皇后娘娘见后宫诸位娘娘不过一刻钟,没有多说话的机会。”
“朕,十五未去坤宁宫,后宫可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朱翊钧又问。
“十五那天,陛下留张首辅大人议政到深夜,皇后娘娘都理解的事,还有谁会理解成旁的。”冯尚说。
“再说奴才瞧着皇后娘娘心情不错,若是有人胆大包天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不合时宜的,娘娘就不该这么高兴了。”冯尚小心说。
“你怎么知道皇后的心情不错?”朱翊钧问。
“奴才瞧着,娘娘有些初入宫的样子,圆润有福。”冯尚说,“奴才听人说过,这女人心里有事就吃不下饭,衣容憔悴,娘娘现在比大婚时圆润了些,显然近来吃的不错,既然能吃的不错,这心里就没有烦忧事。”
朱翊钧冷哼。“去坤宁宫。”
冰天雪地里后宫诸妃聚到坤宁宫前迎驾,孙美人握着袖中暖炉说,“这可是许久没做过的事了!陛下有这么久不曾来坤宁宫了吗?真不敢相信。”
“陛下不能一辈子不见皇后娘娘,却是能一辈子不见一个小小的美人。”刘嫔淡漠说,“孙美人关心自己就好。”
王容与裹着黑色大氅到殿门外迎驾,大氅全身黑光油亮,没有一根杂毛,把王容与包的严严实实,乌发金冠,雪肤红唇,一眼望着极具视觉冲击力。
“给陛下请安。”看着在众人跪拜下缓缓而来的男人,王容与双手搁膝上行礼。
“起来吧。”朱翊钧说,“旁人说皇后娘娘气色好,朕还不信,皇后怎么会在惹的朕如此不快后,还能安心吃饭睡觉,能气色好呢?如今一看,朕是高看了自己,小瞧了皇后。皇后当真气色好的很。”
“不是陛下说喜欢我从前的样子。”王容与淡淡说,“若是陛下想见我形容憔悴的样子,那便明日再来,我不吃不喝一夜未睡明日定能让陛下得偿所愿。”
“是朕想看你不吃不喝一夜未睡憔悴的样子吗?是你根本没有反省自己的错误,只是装装样子糊弄朕,让朕更生气?”朱翊钧道,“你何曾有半点想过朕?你若想过朕,就不会只知道在朕面前抬杠?”
“陛下想要什么?”王容与直视他问。
“我做了,陛下说我故意装样子敷衍陛下,我不做,陛下说我心里没有陛下。”
“那请陛下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朱翊钧看着他不说话。
朱翊钧未曾进殿,也未曾叫起,殿前跪倒的后妃们还得忍受从膝盖处爬上的刺骨寒冷。
“陛下,进殿吧,外头冷。”张成说。
“郭妃娘娘昏倒了。”孙美人大声担忧的说。
帝后回头看过去,王容与开口道,“陛下送郭妃回宫叫太医吧,这天真冷,别动出毛病。”
“皇后这不是很会做吗?”朱翊钧冷笑,“何必还要问朕来该怎么办?”
他转身去抱了晕倒的郭妃上了龙辇,去翊坤宫。
陛下一走,余下妃嫔瑟瑟发抖,生怕皇后把气撒到她们头上,但是皇后只说,“都回去吧,回去喝点姜汤热茶,若有哪里不舒服,就尽早叫太医,到年关了,千万不要生病。”
王容与站在殿前廊下,看着远处压的低低的阴云,又要下雪了。
王容与叹气。“这天真冷啊。”
第九十七章
郭妃被陛下从坤宁宫抱出,还坐了御辇,陛下一直等到太医过来,说郭妃并无大碍才准备离开,但被郭妃缠住,在翊坤宫又消磨了一天。
翊坤宫宫人既为娘娘的殊荣感到荣幸,又不免为娘娘的气焰担心,“娘娘如此挑衅皇后,可好?”
“不是我在挑衅皇后。”郭妃说,“陛下是自己来翊坤宫的,如果来了翊坤宫我都不把陛下留下,那就当真是愚蠢可笑。”
陛下在翊坤宫安置了。
坤宁宫上下的气氛实在说不上好,王容与照吃照喝不误,只临睡前吃了一大碗冰碗,晚上睡觉的时候,直接穿着小衣只卧在棉被上,卧房的炭并没减少,依旧是温暖如春。只是再怎么如春天,不盖被子还是冷的。
摸着手臂上因为寒冷冒出的鸡皮疙瘩,王容与看着帷帐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翻身又进了被窝,左右滚动把自己紧紧裹进被子里,病嘛,装装就好了,干嘛还要真病啊。魔障了魔障了,自己生病还要自己难受,那可是除了自己没人心疼的。
只是可惜觉悟来的太晚了些,王容与早起,还是感觉到了昨日那一下胡闹带来的苦果,喉间干涩难耐,鼻息带火,全身绵软无力。
“娘娘,可要请御医?”无忧担忧的问。
“不用,你去拿去热的药丸,我吃两粒。”王容与说。
后妃请安时郭妃的春风满面和王容与形成鲜明对比,王容与笑道,“郭妃今日气色真好。”
“娘娘的气色也好。”郭妃说。
“本宫今日打了许多胭脂,看来胭脂还是有些用处。”王容与笑道。
“娘娘的妆容好看,不瞒娘娘说,嫔妾在宫里,还偷偷学着娘娘的妆容,只是学不来娘娘的精髓。”刘静说。
“本宫哪里有什么精髓,只是日常惫懒,不喜浓妆,与众就觉得有些不同。”王容与说,“本宫觉得玉贵人的妆面是最好看,浓妆淡抹总相宜,相得益彰。”
“妾的妆都是自己画的。”周玉婷笑说,“长日无聊,便拿着镜子对着光照,一次一次的实验怎么画眉怎么描唇好看,也算是有点小小心得。”
“如此甚好。”王容与抚掌笑道,“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女为悦己者容,咱们在后宫不就是要让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让陛下看着高兴。”
最后请安变成妆容探讨会,同为女人,对妆容服饰这方面都有相同的爱好。
芙蓉小声提醒,该去给太后请安了,王容与笑道,“本宫要去慈宁宫了,你们继续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