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遭了秧的钱公子一脸茫然:他平日里虽然喜欢站姑娘家便宜,但也没到了强抢民女的地步,再说……他这会儿不是仗义执言的那个人吗?
席泽成却不管不顾,大步冲上前去揪住钱公子的领子就一拳头揍在了对方的脸上。
钱公子外强中干,被揍得痛呼一声摔倒下去,后脑勺直接磕在了台阶上,当场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席泽成将面前败类打倒之后,哼了一声整理自己的衣襟,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所有人都用一幅掺杂了同情和敬佩的表情望着他。
席泽成顿觉不妙:难道不是青青被人动手动脚还打了一巴掌,跑堂才去找他搬救兵的?
他站直身体往楼上看去,第一眼就望见了扎眼的红色背影,下意识地就打了个寒颤。
接着,那人回过头来睨他,冷淡视线仿若在看个死人。
席泽成原先只是听说过宁端大名,可在六皇子身边跟久了,听过更多秘辛,被六皇子耳提面命,知道宁端是皇帝手下直属的心腹,惹谁也不能惹他,登时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尤其是在看见宁端身旁还站着一众都察院官员的时候,席泽成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冒冒失失跑过来的举动了。
他单想着在勾栏瓦肆里偷偷养个相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捅到未来妻子的家中人面前知道就行了,却没想到撞见了都察院的人。
——都察院是什么?只要皇帝想知道,他们什么阴丝都能给你挖出来送上去。
如果都察院要找他麻烦,那他的婚事……席泽成的心脏一缩。
可就在席泽成起了退缩之意的时候,青青已经哭着连滚带爬地从楼上向他跑来,和方才如出一辙地跪在了席泽成的脚下,“席公子,您救救我,我会被他打死的,我不能跟着他回家!求求您,大发慈悲带我走吧!”
席泽成低头看向和自己鱼水之欢无数次的少女,终究还是动了点恻隐之心,他弯腰将青青扶了起来,却没敢和她表现得太过亲密,刻意地拉开了些距离,才对壮汉道,“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
壮汉吐了口口水,粗鲁道,“我花钱买的婆娘,我带回去干什么是我的事情,你哪家的官管得到这么大?”
席泽成瞪大眼睛看向青青,“你嫁了人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青青急切道,“是他强迫我的,席公子,您不要误会我!”
“误会?”周围有人阴阳怪气道,“这绿帽子还不知道究竟是戴在了谁头上呢。”
青青气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清白的!”
“嫁过人、和相公睡过、又出来卖唱勾勾搭搭其他人的清清白白?”又有人讽刺道。
席泽成听着这些话,感觉一句句都是扎在他身上的利剑长矛,映得他的脸隐隐发绿起来。
第81章
席向晚等人在二楼的位置十分巧妙, 偏开角度才能看见席泽成, 可席泽成那头却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倒是让宁端等人打了个头阵。
宁端当然是不会抽时间理会这种闹剧的。但想到这是席向晚策划的,他还是站定了脚跟,对钱大人道, “你弟弟似乎晕了。”
钱大人一惊, 看向自己不中用的弟弟, 果然发现钱公子面色青白地倒在楼梯旁边, 整个人不省人事的模样, 赶紧一路跑过去将席泽成给撞开了,抱起钱公子一阵检查,发现这人居然叫不醒了。
席泽成被撞得扶住楼梯才站稳, 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就见钱大人已让小厮将钱公子搬了起来,冷冷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转头便走。
席泽成下意识地追了两步想辩解什么, 青青已拉住了他的裤脚,“席公子,您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席泽成面色复杂地看着青青, 想到自己如今能成为六皇子的陪读,也少不了她那一分功劳,却又忍不下被她蒙骗玩弄的气,两人僵持在了当场。
还是那壮汉不屑地腾腾几步上前直接捉小鸡似的将青青提了起来,他俯视了席泽成一眼, 看出他有些身份,没出口为难,提着哭喊不已的青青就离开了八仙楼。
席泽成也没阻止,他脸色难看地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站了一会儿,上前几步给宁端和周围的人行了礼,而后才发现了坐在一旁的席元衡,登时连眼睛一翻跟着昏死过去的心都有了。
这样的奇耻大辱,居然让大房的人亲眼给看见了?
“堂、堂哥。”席泽成咬着牙道。
席元衡要笑不笑地看着席泽成,“如今不是一家人了,不必再这样互相称呼。外边人多眼杂,席大人还是别和咱们一样,给席府脸上蒙羞了吧?”
席泽成面色一黑一红煞是好看,可当着都察院众人的面,他也根本不敢多说什么,只匆匆说了两句不知所云的话便下楼夺门而出,连藏在一旁的席向晚和碧兰都没看见。
等席泽成一出门,八仙楼里顿时爆发了一阵整齐的笑声,围观众人无不拍桌乐不可支,“这顿饭值了!”
“刚还说道左宗人不分青红皂白将自己大儿子一家人都赶了出去,加了一长串莫须有的罪名,他宝贝似地留在家里的那几个就不甘示弱地跳起来作妖了,真真笑死人了。”
“楼上还是都察院的,御史们稍稍弹劾他一两本,就有好戏看咯。”
“嘘,不该说的别说,咱们吃饭,吃饭。”
“来来来喝酒!”
闹剧来得快走得也快,和席向晚早先计划好的略有出入,不过钱公子和都察院这神来之笔倒也让计划顺利进行了下去。
接下来,她只需要稍稍添一把火,三房就能自己塌了,席明德摇摇欲坠的脸面,也再不能撑得住。
席向晚可是很期待眼高于顶的席明德不情不愿、忍辱负重地来求他们一家人回去席府住的。
而最重要的是,席向晚还准备让父亲和母亲无情地拒绝低下头来的席明德呢。
席府,不适合再被席明德把持在手里了。
见到骚动平息下来,席向晚才若无其事地从王骞背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抚了抚丝毫不乱的鬓发,“好了,咱们也接着吃,不能浪费了大哥的钱。”
席元衡看看自家幺妹,又看看到了这时候才缓缓带人离开八仙楼的宁端,不由得皱起了眉,质问道,“阿晚,你是不是和宁端约好了今日见面?”
“怎么会?”席向晚失笑,“那难不成,钱公子也是我有意碰上的?”
王骞在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草包不足为患,宁端倒要成心头大患了。”
席向晚迎着两位兄长咄咄逼人的视线笑了,“我的心头大患可是别的东西。”
和樊子期比起来,唐新月甚至都有些不值一提了。
这日都察院众人从八仙楼回去,大家暗地里一琢磨,没见宁端有啥表态,就想着就算他们不做什么,那日八仙楼里看戏似的看了全程的可也远远不止他们几个。
结果第二日,都察院却一下子炸开了。
大大小小的各位御史提交了比往日多出几倍的奏状,都和席府有关系,却旗帜鲜明地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弹劾席明德和席泽成的,这也就罢了;另一派却弹劾了席存林,说他为子不孝忤逆生父。
虽说后一种的数量显然少得多,也足够都察院众人啧啧称奇了:到底是消息多不灵通,才会在昨天八仙楼那事儿发生之后今天还递这种奏状上来?
宁端见到被分门别类好的各路奏状时,随手翻了几本,便对将这些送来的钱大人道,“少了。”
钱大人一愣,不明所以道,“今天送来的,前些日子迟了的,都在这儿了。”
宁端将手指按在弹劾席明德的那叠奏状上,淡淡道,“还不够。”
钱大人终于心领神会,“属下这就去。”
都察院的权力虽然大,但也不是看谁不爽就能弹劾的。大多时候,他们的行动代表的还是皇帝的意愿。
比如,皇帝说王家有问题,行,王家的人直接带走;皇帝说左宗人年纪大了难免糊涂,那有他的弹劾,都察院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弹劾席明德的奏状不是没有,而是……都在都察院堆着,并没有全部送上去。
这要找出来嘛,虽然有点麻烦,但宁端都开口了,那肯定是能找出来的,还能找得特别齐全。
钱大人自诩宁端的首席爪牙,立刻发动同僚们一起行动,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就把最早到八年前的旧账奏状全都给翻了出来又送到宁端面前。
这下,弹劾席明德的那一叠奏状就堆得实在是有点高了,登时把旁边的两摞都给比了下去。
宁端看了一眼,低低嗯了一声,“不错。”
钱大人心里一片亮堂,“下官职责所在!”
都察院整理好了奏状,那自然就是直接送到皇宫里去的。
宁端并不担心这些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皇帝一来需要一个能发泄怒火和郁闷的对象,二来……既然他下了那道赐婚的圣旨,就一定是在关注着席府动向的。
如果宁端一直帮扶席府,那皇帝反倒要警惕起来了。
这整件事里,恐怕最后倒霉的只有席府——还是除去了席向晚那一系,剩下的其他人。席明德和他宠爱的三房一系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