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手脚利落地泡了杯参茶送到包氏手中,惴惴不安道,“那丫头厉害得紧,好在夫人反应及时,否则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包氏垂眼抿了口茶,久久没有说话。
她在席府有二十年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什么办不成的事情过。
大房不受席明德重视,二房中庸愚昧,四房虽贪了些却蠢得可以,只要哄好了席明德,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包氏险些都忘记了这府里不是人人都服她管教的。
顺风的日子过得太久,居然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教训不了了。
思及此,包氏恨得将手里的参茶连着杯子一起摔在了地上,哗啦一声,溅得到处都是。
小丫头们连忙上前拿着簸箕将碎瓷片给清理了,大气都不敢出。
包氏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问道,“卿姿呢?惊醒没有?”
“刚让人去看了,睡着呢。”秦妈妈赶紧答道。
“今日的事情,让全府的下人嘴都给我把严了!”包氏阴冷道,“谁敢把消息传到府外和卿姿耳朵里,我发卖了谁全家!”
“是,夫人。”秦妈妈低下了头,什么也没敢说。
其实包氏自己心里也是知道的,这一晚上的事情,数十个人目睹了,墙外头还有不知道多少官兵听着,消息怎么可能封锁得住?
风言风语一旦流传开来,会演变成什么模样,谁也预料不到……
和辗转难眠一整晚的许多人不同,席向晚神清气爽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身洗漱后去了席老夫人那儿请安。
席老夫人身体一向不好,昨晚那么大动静也没亲自去,只派了身边的嬷嬷看了全程。她是在后宅里成了精的人,哪能不知道晚上那出戏究竟是谁想演的、又是谁给砸了的。
见到席向晚出现,她不由得就笑了起来,“我的晚丫头,今日真水灵。”
席向晚笑嘻嘻地进了内屋,道,“祖母也是光彩照人,碰上什么喜事儿了?”
祖孙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只是有祖父护着,包氏是伤不了元气的,左右他偏心三房又不是一两次的事情。”席向晚想了想,道,“只是包氏不是也被禁足一月么?昨儿个晚上,那才禁足没几日呢就自顾自地出来到我院子里捉贼,真不拿规矩当回事。”
“席府上下,规矩本就乱了。”席老夫人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且耐心着,别急,包氏再这么横下去,总有一日自取灭亡。”
席向晚闻言沉默了下来。
包氏和三房一系确实是自取灭亡了,可是连带着的,却是整个席府一同被吞没在了熊熊烈火中。
“不过昨夜,你做得很好。”席老夫人叹道,“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这般手段呢。”
席向晚抿唇笑了笑,“是祖母教得好。”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了。”席老夫人失笑着点点席向晚的额头,“今日来得正好,再过几日就是十五,砸坏的那套头面,我令人给你赶工修好了,钱从三房的账上支的。”
她一扬手,就有嬷嬷将先前席向晚只见过一眼的那套完整头面拿了过来,琳琅满目的十来件,看着格外庄重。
席向晚随手拨了拨那围髻上的水晶珠子,笑道,“我若真要去国公府赏花听诗,岂不是又要和三房四房怼上一架?”
“怎么,你不高兴?”席老夫人笑着打趣道,“我看你这丫头最近心野得很。”
席向晚噗嗤一声笑了,她将头面中央的云纹镶红宝石掩鬓拈起来看了看,才慢慢道,“这倒是,孙女最近高兴得很。”
包氏越是想找回场子来,她就越是想让包氏接着吃瘪。
国公府可不是普通的人家,赏花诗会又极其盛大,再者也没有席明德替三房张罗打点,要是在那里闹了什么丑事来……整个汴京都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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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原本昨日席向晚便打算将金莲收拾了,可没想到宁端带着人横插一脚,席明德死要面子,包氏又装晕过去,竟是没能将金莲的名字给扯出来。
就连金莲自己,昨天也是惊魂不定,吓得回到云辉院之后一晚上都没能睡着,第二天青着两个眼圈起来,连席向晚的屋子都不敢进。
“金莲,你怎么了?”碧兰被金莲好似生了场大病的脸吓了一跳,“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给吓着了?”
碧兰这梯子都递过来了,金莲自然忙不迭地点头,“是、是啊!我想到昨日那贼人差一点误打误撞摸进咱们姑娘院子里,就吓得两腿直打哆嗦……”
好在她只是偷了个荷包,除了包氏和秦妈妈之外,谁也不知道偷走荷包的人是他。
那地痞虽然被官兵带走,也不可能供出她来。
想通了这点之后,手脚冰凉的金莲方才觉得好受了一些,勉强挤出了个笑,“我去厨房取姑娘的早膳,你去服侍姑娘起身吧。”
碧兰不疑有他,朝着席向晚的屋子就去了,轻轻地敲门喊了声姑娘。
金莲深吸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蛋,强打起精神出了云辉院。
不多久,云辉院里来了一群粗使婆子,为首的一个恭恭敬敬问李妈妈,“金莲那丫头呢?”
“去厨房了。”李妈妈抬眼打量眼前这婆子,“什么事?”
这婆子早些年受过李妈妈的恩惠,对她十分感激,四下看了看,悄悄凑到李妈妈耳边道,“大理寺的人来了,说是要拿金莲回去问话,老太君命我们来带她去前边。”
李妈妈眼皮子跳了跳,立刻想到昨天被带走的黄地痞。
怎么,难道三房的人找流氓时,仔细到连荷包是谁偷的都给交代出去了?
李妈妈知道席向晚原本就要收拾金莲,只是错过了昨晚最好的时机,交给官兵倒不失为省力的办法之一,“你们在这儿等会,金莲也该回来了。”她起身又叫了几个小丫头的名字,“等金莲回来,马上将她手中吃食接过来,别打碎了,晓得么?”
“李妈妈放心。”为首那婆子笑道,“怎么好让大姑娘饿着。”
金莲带着几个下人进云辉院的时候,路上已经想了许多许多,虽然仍有些提心吊胆,但觉得自己应该是躲过了这一劫——除非,包氏和秦妈妈主动找到席向晚告诉她各中内情。
放下心来的金莲刚刚跨进云辉院里,就见到了院中多了七八张不太熟悉的面孔,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身为席向晚的大丫鬟,自然认识府中上上下下几乎所有的下人,比如说这几个,明明都是在老夫人身边做事的。
就在金莲愣怔的功夫,旁边两个小丫鬟上来就将她手中的托盘接走了。
金莲双手一空,皱眉道,“这是姑娘的早膳,你们做什么呢!”
李妈妈朝身旁婆子点点头,“带走吧。”
婆子应了声,上前几乎不废什么力气就将手无缚鸡之力的金莲给制住了,和另一个婆子一道钳着她离开了云辉院。
金莲惊慌不已,昨晚最恐惧的幻想都成了现实。她张嘴就想大喊,可身旁婆子眼疾手快,从兜里掏出个布头就塞进了她的嘴里。
“被大理寺传唤走了?”席向晚用早膳时才听说了这事儿,婆子们带人的手脚太快,她竟连动静也没听见,“约莫是地痞说了什么,又或许秦妈妈说漏了嘴,等两天便知道了。”
关于昨夜之事,席向晚最在意的却不是金莲,而是她那不翼而飞的荷包。
“李妈妈,另做的荷包还在吗?”席向晚问道。
“在呢。”李妈妈也百思不得其解地将昨晚她一直带在身上的荷包掏了出来,“难不成是那地痞将荷包弄丢了?”
李妈妈在知道金莲偷走了个荷包之后,立刻就赶制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出来,也绣了席向晚的名字,只等地痞一拿它出来当定情信物的证据,便反驳说那是仿制来污蔑用的。
谁知道根本没用得上。
主仆三人对着荷包看了会儿,最后席向晚摇摇头,“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助我一臂之力。”她放下筷子,伸手将李妈妈放在桌上的荷包拿起端详了一会儿,突地笑道,“那今日,我就带着这个荷包出门吧,倒像是个平安符了。”
“姑娘今日又要出门?”李妈妈拧眉问道,“为了何事?去何处?”
“去买些东西。”席向晚含笑点头。
从包氏那儿赚来的六千来两银子,席向晚一直还没能用得上呢。
她才没及笄,自己原本手中也只有先前省下的一些月钱。在府中衣食住行都不用出钱,想要什么和父亲母亲提一嘴就能拿到,席向晚手头是真没有现钱。
可她知道,很快就有一个将小钱变成大钱的最佳时机,只有未卜先知的人才能抓得住。
因而,从包氏手里抠出来的六千多两银子就能派得上用场了。
早膳后,席向晚令碧兰从先前放钱那匣子里拿出六千两的银票,折叠起来放在荷包中,才出了门。
碧兰想着席向晚居然大大咧咧将六千两银子直接带在身上便害怕得只打哆嗦,“姑娘,我们是不是多带些人出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