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清溪算是理解唐家人为什么能在这个地方藏那么久了，比起以前的唐府，这里虽然也简陋了很多，可也算是应有尽有了，比起普通人家的宅子不知道奢华了多少。
侍女径直引着唐灵韵和清溪他们走进了唐老爷子的房间。此时唐老爷子已经事先得知下人的通禀，坐在那里等着了。
看到他们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唐老爷子稍怔了一下，不过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之色，知道他们肯定是为了躲过路上的盘查，所以易了容了。尽管他一直都呆在地底下，对于门外面的情况也不是一概不知，前一阵子听说官府抓住了唐家的大小姐，又被人给救走了，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也知道从那之后，各个地方的城门、关口查得更严了，他们能顺利来到这里也是不容易。
“这一路辛苦了吧？快坐。”唐老爷子开口对他们几人道。
“叫我过来的话……你们有什么打算？”清溪径直开口问道。
“先不说这个，你们一路从朔宁赶过来，肯定是累坏了，先好好歇口气，剩下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
清溪却是淡淡道：“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不必浪费时间。”
清溪稍顿了顿，才看着唐老爷子继续道：“既然你让唐灵韵跟我说那些话，想必也知道我之所以会过来这里的原因以及目的吧？”
“当然，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唐老爷子微微点头。
延庭皇帝三番两次在她和程沐予之前耍手段，用龙袍陷害程沐予谋逆，还弄出和亲的事情，想让璃华公主缠住程沐予，清溪自然容忍，虽然不知道当初百里谌想要毁掉她的手的事情，延庭皇帝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但若是继续让他活着的话，还不知道他会再搞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所以唯一干净利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他消失在这个世上。
而这一点，也正好目前唐家所需要的，正因为他们的目标一致，所以清溪才赶了过来。
“唐家手里能用的有多少人？”清溪直接开口问道。
“两万。”唐老爷子也没有迟疑，立刻应道。这的确是实话，他没有任何保留。
清溪闻言微微摇头，“太少了。”虽然对于一个家族而言，手底下有两万人可用，已经是非常多了，但是对于想要跟皇室抗衡的唐家人而言，两万却是太少。
唐老爷子也是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唐家各位先祖一直都担心着皇室对唐家动手的这一天，所以提前也有所准备，比如这座地下的宅子，比如培养手里可用的精兵，但是你也知道，皇室对唐家防备至极，比防贼防得还要严实。能在皇室的眼皮子底下藏着两万精兵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就只两万精兵还一直都是偷偷摸摸分散在各地的。
有关于皇室对唐家防范得有多严，清溪倒是很清楚。之前来延庭的时候，她曾经也随唐家人的一起进过延庭皇宫出席宫宴，听说但凡是唐家人在场的宫宴，一律不许奏乐。就算是平时唐家人不进宫的时候，也很少有人在宫里把玩乐器，久而久之，宫里竟然形成了一条墨守成规的规矩，那就是宫妃都不碰乐器，所以除了宫里的乐坊之外，很少在其他地方看到有乐器，那些嫔妃们更是连碰都不碰。
由此足以可见，皇室对唐家防范得有多严了。
“只有两万是少了点儿，不过近些年来，延庭各地都有蠢蠢欲动的反朝廷势力，若是可以联起手来，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听到唐老爷子这样说，清溪看着他，语气淡淡地问道：“请您跟我说实话，唐家……有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的野心吗？”她想要知道，唐家最终的目标是在哪里。
第621章 尴尬处境（一更）
清溪此话问出口，一旁的唐灵韵和唐子安都是不由脸色一变，目光分别在清溪和唐老爷子的脸上扫过。其实他们在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唐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要跟皇室为敌是一定的了。而与皇室为敌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个，要么成功，要么失败。
如果失败，唐家人无疑将会尽数殒命，而如果成功……唐家就会走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吗？有关于这一点，祖父从来没有说过，而唐家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如今却是被许清溪给问了出来。
唐老爷子沉默了半晌之后，微微摇了摇头，“唐家自始至终也没有想要过那个位置。之前不止一个唐家的先祖想要退隐，但却一直没有能实现。”说到这里，唐老爷子顿了一下，眼睛看向清溪，“因为对唐家而言，退隐就意味着覆灭。”
当唐家手里没有任何权利，没有任何可依仗的东西之后，皇室肯定会对他们下手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所以尽管有隐退之心，却并不能真的实现。
为了不被皇室悄无声息地除掉，他们就只能继续站在高处，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而皇室也因此对唐家越发防备猜疑，形势就这么一直恶化下去，无论是皇室还是唐家都无法停下来。
清溪心中却并不是完全认同唐家老爷子的话，他说得未免太过绝对，数百年的时间，难道唐家的历任家主当中就没有一任曾经起过要得到那个位置的念头吗？越是靠近那个位置的人，对那个位置的渴望就会越重，唐家这数百年来，在延庭一直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曾经有过这种念头也并不奇怪。
见清溪沉默不语，唐老爷子又不由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一旦跟其他反叛朝廷的人联手，就再无回头之路。这仿佛是个轮回一般，又回到了当初唐家先祖帮延庭皇帝打天下时一样的情形，这实在是非我所愿，这延庭的天下时唐家先祖一手帮着延庭的开国皇帝打下去了，如今唐家又要着手将它毁灭……”而且谁都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战火连天之后，这个皇位上坐着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听了这话，唐灵韵的心中也不由害怕起来，一旦战火起，就意味着杀戮、流血、毁灭，这些原本距离她很远的事情，如今竟一下子都被推到了她的眼前，心里怎么可能不害怕？
这时候，突然有侍女走进来禀告说老爷和二老爷他们来了，清溪和唐老爷子的谈话也暂且停了下来。
唐老爷看了看易容过的清溪他们，一时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唐灵韵见状便是开口唤了他，“父亲。”
听到唐灵韵的声音，唐老爷才知道这个是自己的女儿，连忙上前道：“没事吧？”
跟他一起走过去的，还有唐灵韵的母亲和弟弟。
清溪将唐承允的关切之色看在眼中，也许是经过这一场家变之后，唐承允也想通了一些事情，一改之前对自己姐姐冷漠、甚至是挑衅的态度，对于唐灵韵，他也变得关切起来。
而唐灵韵的母亲……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了很多，神情之间也有些郁郁之色。以她的身份，如今在唐家人中间的处境想必是非常尴尬的，她是皇室的公主，名义上是下嫁，其实是皇室在唐家安插的一个眼线，如今皇室对唐家动手，就说明皇室已经放弃她了。而唐家人对她嫁入唐家的目的又都是一清二楚，而且此时皇帝正是大肆搜捕唐家人，皇室和唐家已经明确地对立起来了，想必唐家其他人对唐灵韵的母亲不止是讨厌，而是生出恨意来了。
果然，在确认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之后，唐家二夫人的目光就冷冷地落在了唐灵韵母亲的身上，“要不是皇帝突然要灭了我们唐家，我儿子用得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千里迢迢去朔宁吗？听说在路上露了踪迹，差一点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在唐家二夫人这般冷眼相待的情况下，唐夫人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暗暗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
她也没有想到皇上会这般突然向唐家发难，这让她很是心寒，当初自己出嫁的时候，皇上是怎么跟自己说的，那些嬷嬷又是怎么跟自己说的？说自己是为了皇室而嫁入唐家，皇上一定不会亏待自己的。现在这样叫不亏待？他在对唐家动手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跟自己透露，难道他就不怕唐家人在一气之下把自己给杀了？
在皇上决定向唐家动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自己。
而唐家这边亦是同样如此，从一开始，他们就防备着自己，许多事情都不会让自己得知，比如说他们是怎么得知的消息，在皇上派来的禁军到达之前，将唐家的所有人都聚齐到地道逃离，还有他们现在所身处的这个地下宅院，究竟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从这段时间，唐家人的所作所为来看，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知道的都比自己要多，而他们却从来不会告诉自己，就连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防备着自己，唐家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不仅会防备着自己，还会把对皇上的怨气都撒到自己的身上，而她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正如此时二夫人话里话外对自己夹枪带棒，而自己却只能这么默默地承受着，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