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自己觉得无聊，不想上课的时候，也都会用师父有事找自己做借口，独自一个人躲在潮平斋里看书。
这时，程沐予突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清溪，在灯光的映照下，他的目光里透露出某种难以言明的情愫，“一定要去泠音阁吗？因为……需要银子？”
清溪摇头，“其实追究到根本也并不是银子的问题，是……”突然她轻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了。”
清溪转身继续往前走，却被程沐予抓住了手腕，清溪吃痛，微讶地抬眸看向程沐予，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用力地抓自己，而且她从他的眸中深处看到了隐忍的怒意。
“为什么不说了？觉得说了也没用？觉得我永远无法像阮师兄一样理解你？”程沐予皱眉沉声道。
“程沐予……”
“清溪，不是我无法理解你，是你从来没有试图让我理解你。”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路边对视着，经过他们身边的路人都不由好奇地看过去，心中暗想：这两个都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可真是俊，看他们两个长得也并不相像，怕是一对青梅竹马吧，当真令人羡慕。
一阵风吹过，带来些寒意，程沐予终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移开目光，伸手帮清溪把披风的兜帽戴上，“走吧。”她不想说就不说吧。
两人并肩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之后，只见清溪轻咬了下唇，然后轻声开口道：“我只是不想再依附任何人了，宋府也好，江府也好，都不是我的家。”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果我是男子，就能像阮师兄那样靠自己的能力去考取功名，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只可惜女子不能参加科考……”
“说实话，今天是自从我跟娘亲来到京城之后，最满足的一天，因为在那些人的眼里，我不是谁的女儿、不是谁的外孙女，只是一个值得他们花银子来听一曲的抚琴人。”
“所以，那个时候你才会跟我说，你的愿望是早点嫁人，其实你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是吗？”那时候她还刚跟着她的娘亲住进江府。
清溪讶然地看着程沐予，“你竟然还记得，都已经过去三年了。”
“所以呢，你现在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吗？”
“不是放弃了，只是……这毕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还是顾好眼前比较重要一些。再说了，就算嫁人之后，也不一定会怎么样呢。有一个能养活自己的营生，将来也不至于离了夫君就不能活了，就像是姒先生，如果她只是依附她的夫君而活，她和离之后，日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过得舒服。”
“听起来，你好像对男人没有什么信心，可我也是男人啊，你认为我将来会背弃自己的妻子吗？”
清溪毫不犹豫地道：“你当然不会，可别的男人却说不定了。”
虽然听到清溪肯定自己，程沐予的确很欣慰，但……别的男人？她管别的男人做什么？
清溪却是兀自接着说道：“之前我还跟妍茹说，嫁人靠不住，但如果我现在真的能嫁人的话，我肯定尽快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程沐予闻言，心跳不由加快了些，开口声音却仍是很平缓，“为什么？”
第146章 不开这一窍（一更）
清溪又是沉默了，就在程沐予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听见清溪低低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我娘她喝了不能怀孕的药。”
这的确是个惊人的消息，但是嫁人与喝药之间的关系是……？程沐予先是疑惑了一下，但很快就领会到了她话里的意思，江夫人喝这药，肯定是因为清溪。想来也是，若是清溪的娘亲再生下一个江家的孩子，那原本就跟江家没有一丝血脉关系的清溪，在江家的处境岂不是会很尴尬？
“我一开始还没有想到是娘亲自己故意喝的药，还以为可能是她以前受了寒，但在我得知娘亲她偷偷把调理的汤药倒进花盆之后，我就一切都明白了。”
程沐予伸手覆上清溪的头顶，隔着披风的兜帽揉了揉她的脑袋，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原来昨天她之所以会一个人跑出去，就是因为这件事。
“我已经想清楚了。”清溪突然抬起头，语气坚定道。
“什么？”程沐予下意识接口问道。
“晚上回去之后就跟娘亲说清楚。”
“这样也好，与其彼此隐瞒倒不如开诚布公。”程沐予目光轻柔地看着清溪，“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最起码你开始试着让我理解你了。”
“其实我之前也不是故意不告诉，而是担心你会觉得我这是自寻烦恼、无病呻吟。”
“怎么会？”
怎么不会？妍茹就觉得自己的一切都顺心如意，当然比起她来，自己的确是要幸运得多，所以自己也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烦恼，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事事都如意顺心的人？就算是手握天下的皇帝，他肯定也有他的烦恼，各有各的不容易罢了。
而阮师兄跟自己的经历有些相似，所以自己才会跟他多说一些，因为他能理解自己，并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无病呻吟。
“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尽可以跟我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愿意说，我都会认真倾听的。”
清溪点了点头，“好。”
“还有，你跟翟姑娘说要找个人帮你传话的事情……我来帮你找吧。”肯定得找一个会武功的，以防有人寻衅滋事，更重要的是，自己能知道清溪在泠音阁里都见了什么人。他可一直没有忘记江老爷对自己的忠告，青梅竹马没有用，关键要看在她开窍的时候，身边站的人是谁，自己不严防死守怎么能行？哪怕片刻都不能放松，万万不能给旁人任何机会！
清溪哪会猜到程沐予真正的心思，听到他这样说，只高兴地道：“行啊，只要你不嫌麻烦。”
“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不嫌麻烦。”
清溪闻言歪头去看程沐予，眸中笑意清浅，“所以之前我就说，能遇到你这样的师兄，真的可能是我修了几辈子的善缘才修来的。”
程沐予也笑了，但是随即却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希望以后你能换个说法。”
“嗯？什么意思？”
“你啊，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偏偏就不开这一窍呢？”恨铁不成钢啊。
“哪一窍啊？”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就你一人看不出来，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到底是什么啊？”
“就是……”突然说出来会不会吓到她？若是她对自己没那个心思呢？这丫头惯会敷衍的，不会就把自己给敷衍过去了吧？以后再见面岂不是会很尴尬？
见程沐予眼睛里的情绪几经变化，他却还是犹豫着不吭声，清溪不由急切地催促道：“说啊，到底是什么啊？”
“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多想想！”
“怎么说话说一半啊，到底是什么啊？”有这么吊人胃口的吗？
程沐予却已经大步往前走，不再理会她了……
……
回到江府，清溪来到宋素绮和江鹤轩的房间外，低声询问门外候着的侍女，“娘亲和江叔在里面吗？”
“回小姐的话，在呢。”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打帘让清溪进去了。
宋素绮和江鹤轩二人正对坐着下棋，听到门口的动静，二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见来人是清溪，宋素绮放下手中的棋子，柔声询问她道：“吃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事实上她还没吃，但谁让她找的借口是去梁王府帮程沐予描摹画作呢，难道程沐予还能不管她饭吗？只能撒谎了。
“嗯，吃过了就好，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但清溪却没有动，“娘亲，我记得你以前教过我一种针法，可是我给忘了，你能再教教我吗？”
“现在？你刚去给沐世子临摹了画作，手不累吗？”自己女儿是不是太好学了些？
清溪闻言下意识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不累，而且也就是一会儿的事儿，娘亲就去我房间帮我指点一下吧。”
宋素绮无奈一笑，“好，我这就跟你去还不行。”然后转头对江鹤轩道：“别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动棋子啊。”
江鹤轩微微一笑，“我是那种人吗？”
和清溪一起来到她的房间，宋素绮含笑道：“来吧，你要绣什么？娘亲教你。”
清溪却没有立即应声，而是吩咐碧儿和殷苒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宋素绮这时候才意识到清溪根本不是要自己来教她针法的，而是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
“怎么了？”宋素绮严肃了神情问道。
“昨天，其实我……看到那盆被侍女扔掉的花了，那里面又有很重的汤药味儿。”
听到清溪这样说，宋素绮不由一惊，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等稍稍回过神之后，她才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女儿情绪的异常，当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原来竟是因为这个事情。
“娘亲为什么要把汤药给倒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