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顶天立地,应当无畏无惧,不被小家情绪牵绊,更何况他是皇室子弟。
“殿下,世上诸事万般无奈,有时候不明说,并非是因为不愿意说,或许是有什么苦衷。重要的是殿下明白了这当中存着关心与爱护,说不说其实并不重要。”
周明隽自嘲的笑了一下,他像是没有听到闵祁的话,自言自语的叫人不明白:“竟真的叫她一语成谶。”
闵祁看着出神的周明隽,终于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
“五殿下既然思慕孟家的二小姐,为何不趁热打铁向孟家求亲?如今的局势,即便是身份有别,皇上也一定能答应。”
“还不行。”周明隽从方才短暂的回忆中清醒了过来,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睿智的五殿下。
“先时是我迷了心,太急进了。”他缓缓起身,清俊英挺的身子在夜色中独显孤寂。
“贵妃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以我的出身和背景,根本争不得什么,还要学会自保,最好是如淳王那样,在一个合适的契机,用半条命换淳王府永生永世的荣华富贵。这才是属于我的归宿。”
“我可以不争什么,只求一个自保。但今日无论是谁,都不该对她动手。”
闵祁心中一沉:“殿下……”
周明隽微微一笑,冷漠又狠厉。
“若是因为我表现出些许对她的在意,就为她惹来了这么多的麻烦,那总该让这些人瞧清楚,我若想争,也并非争不到。”
……
孟云娴是在田氏的怀里醒来的。
那舒服的香气让她忍不住用脑袋又往她怀里蹭了蹭。
眯眼养神的田氏惊醒过来,低下头就对上了她清澈黑亮的眸子。
“你醒了?”田氏微微一笑,用手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弄了一下。
孟云娴看清了田氏,然后才回忆起失去知觉之前的事情:“我……”
田氏忽然露出一副似嗔似怨的神情来:“你这个丫头,简直是得意忘形,你知不知道你险些丢了大丑!?”
“啊?”孟云娴的思路被打断:“丢、丢大丑?”她活动了一下,忽然觉得身子古怪的很。
腰腹之处又酸又疼,格外的难受。
“我……我是不是被人掳走了?我记得……”
“你今日来了小日子。”
“小、小日子?”孟云娴一脸茫然。
田氏至此才晓得,这是她第一次来小日子。
算算年岁,也差不多了。在孟云娴一无所知的眼神中,田氏耐着性子,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她女子的小日子是什么,来了的时候又该如何。若是自己不算好日子,仔细的察觉到身子的不适,大庭广众之下污了衣裙,可不是丢大丑的事情吗?
孟云娴看着她,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你这孩子,竟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吗?至少该有些不适的反应的。”
孟云娴无奈道:“兴、兴许是因为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宫宴的比赛时我又格外紧张,即便真的有什么反应,也全当做是紧张引起的了。”看着田氏好气又好笑的样子,她赶紧保证:“我往后一定会注意的。”
田氏把汤婆子往她小腹处拢了拢:“这么冷的天,来了小日子切忌受冻,腰酸腹痛这些都是正常的,这段日子就老实的窝着,饮食清淡些,忍几日就好了。”
“我……我不是被人偷袭了吗?”孟云娴抹着自己的脖子,下意识检查手脚。她怎么记得当时有人冲上来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她就失去意识了?
田氏回答的很自然:“没有的事,当时你与昇阳县主在说话,有一个路过的老嬷嬷瞧见你身上有血污,见你要往外跑,这才冲上去拉着你,没想到你自己吓了一跳叫出声来,老嬷嬷慌了神才捂你的嘴巴,没想尚未跟你解释,你就这么昏过去了,还吓到了人家嬷嬷呢。不信的话你问绿琪,又或者去找那位老婆嬷亲自求证。”
孟云娴恍然的点点头,伸手摸自己的脖子:“难道是我在做梦?我梦到有小鬼掐我的脖子,还要找我索命呢。我被捂着嘴巴喊不出声儿,被掐着脖子无法呼吸,可怕极了。”
田氏看着怀里的人,忍不住一笑:“索命?难不成你还害了谁的性命?”
她认真的想了一下,忧愁起来:“我从前抓了不少野鸟田鸡家禽河鱼烤了吃……的确担着不少血债……”
田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就少胡思乱想,好好歇着!”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陌生但并不抗拒。或许是田氏太温柔,她身上的味道太惹人喜欢迷了心神,孟云娴忽然伸出手抱住田氏的腰身,仗着满身的不爽利,小狗儿似的整个人都往里钻,田氏被她突如其来的依赖与亲昵惊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她无声的笑着,伸手轻轻拍她的背,似安抚又似哄逗。
孟云娴将脸埋住,声若蚊蝇,可田氏还是听清了。
“我自小与生母的相处,并不似和您这样的,所以许多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它竟是那样的意思,虽有父亲指点了我,才叫我略懂一二门道,不过也不能保证自此之后不再犯同样的糊涂,若是我再有,您可不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做得好的也说,做的不好的也说?”
田氏心头一酸,下意识的伸手回抱住她:“怎么忽然这样说?”
“当日您说我从来只唤您嫡母,不讲您当做母亲来看待,可是自我进侯府开始,所有人耳提面命的都是规矩,处事的规矩,与人相处的规矩,一样都不能怠慢。对您的称呼,是我对您的规矩,并不代表我就将您看做了一个路人。”她头一次带了些怨念的看着田氏:“您冤枉我了。”
“父亲说,我明知您是为了我,却碍于身份不点破,用行动表达了对您的不满。反过来,您心里希望我怎么做,同样不点破,又身体力行的表达了对我不这样做的愤怒。您看,这就是藏着掖着的后果。”
她又说:“您对我好的地方,就该直接让我晓得,这样才能叫我懂得这份好,希望我怎么做,也该明说,这才不会让我会错意,您能这样对我,我也会这样对您的。所谓良苦用心,终归是因为掺杂太多的思虑与苦衷,方才让赤诚的心意变成苦心。所以心意这个东西,其实直白时最动人心。”
田氏简直快被她说服了,她自叹不如的摇摇头:“我说不过你。”
孟云娴睡够了,精神也足,眸子里闪着狡黠:“那我以后唤您嫡母,您还生气吗?”
田氏挑眉看她,底气也上来了:“为何要生气?这是规矩。”
孟云娴一笑,安心的在她怀中闭目。
田氏看着她的睡颜,心中有些不镇定,酸楚的情绪一阵一阵往上翻。
若她真是她的女儿,那该多好啊。然又觉得自己贪心,分明已经有了阿茵和阿远那样好的孩子,竟还想要更多。
其实为她换一个称呼,换一个身份,她便是她名正言顺的女儿。
可是现在还不行,至少要将那个幕后黑手先抓出来。一日不理清这当中的原委,她一日不能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是今天份的小番外————————
小番外太长了,不知道作者有话说能不能放完,所以也分成两章,下章请见稍后一更~~~小番外——回忆篇“一语成谶”(上)
当孟云娴意识到邻家那位孤冷不近人情的小哥哥实则是个大别扭时,他们已经相处数年。她开始主动去识清身边的人,对不该沾染的是非退避三舍,也不再整日被母亲的怨怼影响,只想多挣些钱好好地和母亲一起活下去,让她早日打开心中的心结,更会在被人欺负的时候,主动捡起地上的石头反击回去。她的毽球踢得格外好,喜欢漫山遍野的跑,性子逐渐开朗,还意外的结实了住在邻村的一个小哥哥。
小哥哥是邻村鳏夫的儿子,父子两以打猎采药为生,山贼作乱后,官府开始大肆搜山以求平定民心,那段日子父子二人便开始顺着河流摸鱼果腹,又养了些家禽,父亲在河边捕鱼,他便挂着个篓子在田地里找虫子喂家禽,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她们村子的后山。
小哥哥有父亲没有母亲,她只有母亲没有父亲,这谜一样的互补使他们十分合拍,加上她生的萌动可爱十分出挑,小哥哥一下子就迷失在了她的笑容里,每日都带她去山上玩,教她抓野味烤着吃,一连多日她玩得很开心,吃的也很满意。
也是这段日子里,她去周恪那里的次数变少了。
一日黄昏,她蹦蹦跳跳回家,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周哥哥正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她呢!她这才恍然自己这几日很少去找周哥哥,她绝不是一个喜新厌旧之人,只是因为田鸡太香啦!
忽视了周哥哥而生的愧疚感让她奋力跟那个人影招手,没想到周哥哥一身冷漠,转身进屋。
她提着裙子追过去,结果连人都没见到,李爷爷说周哥哥这几日感染风寒,进房歇下不想见人,若是她想探望,明日就早些来。
她有点为难,因为明日一早小哥哥说带她认药草,他爹爹打猎也会受伤,所以他认得药草,她很想学,这样就能帮母亲采药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