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奴是真的来给你说正经事,你就别埋汰奴了。”
“我可看见陈遥腰上挂的荷包了,你可别想抵赖,你们俩就是有一腿……什么时候成亲?我最近看着你们两个在一起就腻味,赶紧成亲去,老老实实生个孩子,省得一天到晚在这没事找事,闲聊!”
“公子,奴好心好意来告诉你一个重大消息,你却取笑奴,哼,奴不理你了,你等着后悔吧。”
“后悔什么后悔,打死我也不后悔,那个将军有什么重要的,打赢了仗不就得了,有什么可八卦的,又不是谢武甫。”
说起谢武甫,王易安又是长叹一口气。
小米十分不开心,公子那么不领情,她才不说出那个将军就是师爷的事儿!
还有,得胜归来,班师回朝,师爷作为大将军,要回朝论功行赏的事儿,她也不告诉公子!
就让公子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在那儿伤春悲秋吧!
两月后,回朝的军队进入国都,恰逢王易安回家探亲。
王易安在大街上见到了举国上下无不夹道欢迎的盛况,她的心绪被周围民众影响,终于兴致高昂了点儿,也迎头去看那位力挽狂澜的将军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谢武甫前几日写了书信,说是还有事情需要善后,所以晚大部队两日回国都。
她就没抱希望,能在军队里看到他,她想先来都城等他,给他一个惊喜,顺便回王府见见爹娘,没想到……
她抬起头就看到了谢武甫,彼时他正骑在枣红骏马上,马儿不疾不徐地踏着步子,他目不斜视,身后千军万马。
那一刻,王易安眼里看不见其他人,只看得到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他。
她曾千百次设想过如此情景,却没想到真正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里不是单纯的自豪和开心,而是有种异样的陌生感,好像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难以逾越。
他统率着千军万马,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目光冰冷而坚定,看起来高高在上。
而她是只是密密麻麻人群中的一个,毫不起眼,也许在高处的他看来,她不过是一根草芥,一只蝼蚁罢了。
王易安被人群挤着,周围都是嘈杂的欢呼声,百姓一激动,上前推攘,她差点摔到地上去,小米及时地扶住她,陈遥面无表情地格开众人。
“公子,看到师爷成了大将军,你这是高兴傻了吧?”
明明他前两天才送来了书信,为什么他在信中对此事只字未提?
王易安凉了眼神:“你们早就知道这件事,却没告诉我?”
小米娇笑:“两月前的某一天,奴就想跟公子说这事,可你死活不听呀,还骂奴一天闲得无聊,要给奴找些事情做,公子你是不是很后悔当时没听小米的话?”
王易安冷了声音,兴致全无:“我知道了,先去二姐家。”
她转身,要穿过热烈人群,却被兴致高昂的人群挤了回去,不知被谁大力撞了一下,竟生生地被撞到街道中间,一屁股坐在地下。
近在咫尺的马停了,王易安无心管摔疼的地方,有些慌神地抬头。
及时勒住马匹的谢武甫高坐其上,微微皱眉,看清她脸的那刻,只是惊了一瞬,而后便恢复正常。
王易安是不能轻易告假的,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她换上烟霞色女装,涂了胭脂水粉,准备先去太傅府,和二姐及二姐夫一同回王府。
于是在众人面前出现的,就是这么个清秀可人却心机深沉的姑娘,故意制造意外,无所不用其极地拦住军队,想引起武甫将军的注意。
大家噤了声,没有刚才热烈的欢呼,他们倒要看武甫将军怎么处理这个不要脸不要命的姑娘。
谢武甫一身冰冷铠甲,连带着他的脸都是冷酷无情。
与此同时,王易安也在等着他的回答,看他会如何处置她。
谢武甫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有王易安听到了,他利落下马,向坐在地上的王易安伸出手。
王易安看着那只大掌,记忆之中那只大掌,因为常年握剑只留下了一些薄薄的茧,而现在不过两年,却是粗糙的厚厚一层老茧,可见他在战场上是多么卖力杀敌。
一想起他现在的荣光不知是经历过多少非人的待遇换来的,她突然就泪目了,他这两年一定过得很苦。
谢武甫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低语:“伸手。”
王易安抹眼,正准备握住,旁边却蹿出个人来,喝道:“慢着!”
众人皆愣,看向那个不知从哪跳出来的人,王易安认得他,那是她爹的一个故交,老是来王府串门,以前经常见她,但不知道她的女儿身份。
王易安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把握住谢武甫的手,顺势站起来,别开脸准备离开,却被人家先声夺人:“姑娘的面貌如此熟悉,老朽不由得想到王家的嫡子王易安。”
众人听了,一片哗然,金陵王家的王易安怎么会跟面前这个一身女子打扮,出现在闹市的姑娘扯上关系?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王易安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是陈遥都挤不进来,她一举一动都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根本不可能离开,谢武甫也不能轻举妄动。
难道今天她的女子身份就这样暴露在世人面前了?
第65章 灭门惨案
谢武甫厉声喝住众人。
那可是威名赫赫的武甫将军呀, 刚才还是一片喧哗,现在整条街道却是鸦雀无声。
谢武甫走过来挡在王易安面前, 不见慌乱地冲那个王家故交道:“世间相似的人那么多,老伯你认错人了吧?”
“这王家嫡子的脸, 老朽化成灰都认得,我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的左手腕内侧有颗米粒大小的朱红小痣,因为是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很少人能注意到,将军若是不信,可察看一番。”
王易安的手腕有没有那颗痣, 谢武甫再清楚不过,他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本将军可不能玷污这姑娘的名节和清白。”
“武甫将军多虑了,在场找位姑娘来帮忙查验便可, 不用将军为难。”
“这等小事, 有何意义?皇上还在等着查验军队, 误了时辰,你担得起责任吗?!”
那个王家故交还要多嘴,谢武甫持剑振臂一呼, 后面的兵马直接将兵器对准了他,严阵以待,一时剑拔弩张。
箭镞好像随时要飞向自己身体, 插进肉里,他可年纪大了,受不住。
王家故交忍不住双腿哆嗦,嗫嚅着干涩嘴唇,把话憋了回去。
谢武甫正要搂着王易安上马,迎面却传来不绝如缕的龙音,一对人马浩浩荡荡地从街那头过来,尖细的嗓子破空而来:“皇上驾到!”
街上的人一听是皇上来了,顿时扑地,跪倒一片,像事先排练好的一般,口里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易安心惊肉跳,谢武甫紧紧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拉着她跪下,两人如临大敌。
皇上悠悠从龙辇上,迈着轻快的步子下来,扶起谢武甫:“卿家在外征战杀敌,现如今风尘仆仆,着实劳累辛苦了。”
“谢陛下,这都是臣应当做的事。”谢武甫站起身,目光本能地往跪着的王易安一瞟。
皇上眼尖,顺着看过去,问道:“这位姑娘是?”
“回陛下……”
谢武甫话音未落,那个王家故交便猛地抢先开口:“她是王易安,王家嫡子王易安!”
九五至尊兴致盎然地看过去:“哦?”
御林军放他进来,他赶忙跌跌撞撞地就拜倒在地,把怎么发现她是王易安,如何有证据证明她是王易安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当今皇上饶有兴味说道:“如果她的手腕内侧真有那颗痣,足以证明她就是王易安。若王易安真是个女子,王家是士族大家……那王家瞒了这么多年,还让一个女子去做了官,这算是犯了欺君之罪吗?对了,李公公,朕记性不好,欺君之罪该如何论处来着?”
“回禀陛下,至少株连三代。”
王易安赶忙用手捂住袖管,但任凭她怎么努力,还是被人掀开了袖子。
看清她手臂上血肉模糊的那块儿,众人皆是一惊。
王易安的额头不住地冒出汗珠来,她强忍住手腕上的痛意,使自己的声音放到最大,让周围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小女子手腕上从来就没有痣,刚刚被将军的马惊吓在地,这才弄伤了手腕,至于这位老者,小女子从未见过,更与金陵王家毫无关系,请皇上明察秋毫!”
“嗯,确实没有,武甫将军……”
谢武甫收起脸上的不忍,面无表情拱手道:“皇上有何吩咐?”
“你曾是王易安的书童,朝夕相对,你说这位姑娘是不是王易安?”
谢武甫迟疑,皇上以手握拳假意咳了两声。
谢武甫从未觉得心里如此沉重过,他不想开口,却不得不开口,王易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始终抓着他不放,而皇上眼神里的锐利狠绝,威胁意味丝毫未减。
他低垂眼睑,露出认命的表情:“王公子儿时曾落马,腰侧被尖石划伤,留有寸长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