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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番外完结 (须弥普普)


  更何况数十万石纲粮,想要运送走,怎么可能半点动静也没有?无论是运船也好,苦力也罢,一来要耗费力气去组织,二来极容易露馅。
  他这一回有心去抓人首尾,便不似从前那般行事,一面前头去细细同陈笃才问话,统出所有涉案官员,一面又着人搜集相关罪证,欲要查明李程韦此人经历。
  顾延章回得府中,因想着季清菱也正在探访李程韦府中情况,少不得要把自己这一处得知的消息同她通说一回,两人一对,越发觉得其中诡秘重重。
  比起正案,季清菱那一处的事情自然简单些,她也不劳顾延章去管,自己便叫人安排了一番行事,只等着后头成效。
  ***
  正是傍晚时分,才下过一场大雨,秋风徐徐而来,吹得人全身舒爽。
  蔡河边上的一处酒肆中,外头只摆着三四张方桌,零星坐了几个人,却有一个看着十分机灵的跑堂正正坐在大门口。
  此人半点不像是个跑堂,那一幅架势摆出来,不晓得的,还以为他乃是这酒肆的主人,为着无客,十分焦急,竟是亲自来门口招徕。
  他肩膀上搭着一方巾子,时站时坐,偶尔还远远眺望一下远处。
  这一条街本来就是什么繁华之处,来往人流并不多,那跑堂站了片刻,偶尔同路过的熟人招呼一番,却也不曾逮到什么客,然则他并无气馁,也不躲懒。
  眼见太阳落山,沿途的店家都在外头或挂灯笼,或挂火把,这一家也挂了灯笼出去,那跑堂却是依旧不曾进门,只在外头站着。
  这一回,不过小半个时辰,他便迎了二三十个客人进屋,一把人接进去,就有另一个跑堂在里头接着,带进了后厢,外堂始终只坐着寥寥数人在吃饭,偶尔有两个碰巧路过的,进来本想点个菜,然则点这个没有,点那个也没有,也只好悻悻然走了出去,另寻其余店铺。
  那跑堂的在门口站着,忽然见外头来了一个熟客,赶忙迎了上去,左右一看,附近并无其余行人,便上前招呼道:“徐大员外,您这怎的又来了!”
  被他称作徐大官人的人约莫五六十岁,整个人都有些虚胖,眼睛下头的一片浮肿,走起路来连脚步都是虚浮的,身上还冒着一股酒气,让人一眼看过去,心中不由得便浮现出四个字一一“酒囊饭袋”。
  那徐大官人听得跑堂这般招呼自己,面上有些难看,斜着眼道:“怎的,竟还不给我来了?”
  跑堂的苦笑道:“您老可别介,咱们这小本买卖,都是混口饭吃,糊口而已,谁人不是拿真金白银出来的,实在禁不起您这般折腾!”
  他一面说,一面却是拦不住对方抬腿往铺子里头去。
  正进了屋,跑堂的连忙叫了人出来,正要想办法将人劝住,却是忽然见地那徐大员外自袖子里头掏出一大块银子,抛在一旁的桌子上头,道:“怎的,旁人的银子是银子,我的银子便不是银子了不成?!”
  跑堂的见得银子,只一瞬间,面上表情就变了,笑着将那一块收进怀里,殷勤道:“却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大爷里头请罢!”
  一时早有人把那姓徐的带得进去。
  外头一个坐着的“客人”转头见得人进了里间,复才小声对着那跑堂的奇道:“这姓徐的,原本早已精打光,怎的忽然又有钱了?”
  跑堂的却是轻蔑一笑,道:“你哪里晓得,他家里头真正才是瘦死骆驼比马大,我听东家说,他家原是贩马的,这一整条街并旁边的新门大街,连同朱雀门瓦子里头半数的店铺,原本都是徐家产业,整个京城半数马匹都是他家买卖的,现在虽说落魄了,家中挑挑拣拣,铁锅也能榨出二两油来,更何况到底有些底子在,只是不晓得能撑得了多久罢了!能得他一两是一两罢。”


第733章 新手
  那“客人”惊道:“竟是那一户徐家?他家中不是有个得病的老娘?有钱不去看病,竟是还要往这一处过来?”
  那跑堂嗤道:“赌了这十几年,早成烂赌鬼了,无钱时还要来,更别说此时还有了钱,你就是砍断了他的腿,他拿手爬也爬得来,赌瘾犯了,莫说老娘,便是问他自己姓什么,怕是都要答不上来!莫管他,你且坐着,我再出去看看。”
  果然就这般出得门去,不多时,却是又带得三个人进来。
  另一名跑堂才要出来接,抬头一看,见有生面孔,犹豫了一下,却是听得有人笑道:“我带过来的朋友,我来作保,怎的,竟是连我也不信了不成?”
  那跑堂笑道:“这话怎的说的,桑大哥带过来的人,哪里有不信的道理!”
  一面说,一面果然把人带得进去。
  跟着那桑大哥走进来的有两个人,一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郎,另一个却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
  跑堂眼睛利,先见那少年郎身上穿得寻常,又看他黑得很,还并不怎的放在眼里,后再听两人之间对话,又见那老者对少年的态度,另看得桑大哥对那少年照顾有加的模样,忙仔细打量了,却是觉得有些不对起来。
  只见那少年虽说面皮黑,脸却是嫩,说话行事,口吻十分自顾自,指挥起人来半点不怵。
  跑堂的在此处做了好几年,说一声见多识广并不客气,略一思忖,便知道这怕是个出来逛着玩的小少爷,再听那少年郎口音,一股子岭南味道,口中叽叽喳喳的,一看就是没怎的出来见识过。
  他有些不放心,挑起内厢的帘子请人往里头走的时候,悄悄拉过那桑大哥,递给对方一角银子。
  桑大哥落后一步,对他使了个“放心”的眼色。
  跑堂的不知对方根底,哪里敢放心,拉着桑大哥的袖子不肯放,复又往里头塞了一角银子。
  那一老一少行在前头,并没有回头,桑大哥见此处是个死角,左右无人看着,忙以手掩嘴,将头往下一压,凑着跑堂的耳边道:“是个肥的,南边来的嫩羊仔,跟着家人去泉州书院读了两年书,才来得京城要备考,身边只一个糟老头陪着,杀了都不用管埋,傻不拉几地住在仁和酒楼,手里不晓得多有钱!”
  语毕,也不等对方回话,连忙往前走了去,追着那少年郎笑道:“老弟,哥只是带你见识见识这销金窟,你看一看,打个转便走,可莫要乱来!”
  跑堂的听得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外乡客,又听得这人是住在仁和酒楼,若不是年纪尚轻,怕是脸上褶子都要笑出来,已是连忙跟得上去,领在前头道:“小公子怕是头一回来咱们这地方,莫要乱跑,小的在前头带路吧!”
  这酒肆在外头看起来铺面并不大,桌子只有几张,客人也只有零星一两个,然则一进得内厢,待得那跑堂的拿钥匙开了二门的锁,里头却是好大一片地方。
  那面色甚黑的少年郎跟在跑堂的后边,当头一个往里走,只见七八张桌子拼在中央,上头拿布盖了,布上用雄黄画了个大大的“日”字,“日”字上面的口里面写着“大”,下头的口里面写着“小”,左边的那一个横竖相交的地方,还顺着竖线圈了一个半圆出来。
  一个身着红衣,身形矮小的侏儒就靠着那画着半圆的站着,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盅,举在半空中摇晃了十好几下,将那盅往桌上的半圆处一按,口中叫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声音尖尖的。
  二三十人围着桌子,立时激动起来,把手里的木牌子往桌上写着“大”、“小”的“口”里扔。
  那侏儒见众人都扔了木牌,又问得一回,见无人再要加注,复才将那盅一揭。
  木盅盖子打开,里头三个骰子露了出来,一瞬间,只听桌边有人或拍手,或大叫,或摇头晃脑,有人哭,有人笑,场中如同一捧凉水进了热油一般,立时炸开了锅。
  一一原来此处竟是一个赌坊。
  那少年郎听得那声音轰隆一下起来,登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站了片刻,见众人得了筹码,或赚或赔,复又围了上去,侏儒重新开盅。
  他站在一旁看了许久,开始还怕,后头竟是磨拳擦脚起来,也不理会那桑大哥拦着,更不管那老者,径自催着那老者拿银子换了两块木牌,跟着押了五回。
  他赢了三回,输了两回,一时也起了劲,饶是那桑大哥劝了又劝,又听那跟在一旁的老者拉了又拉,依旧拦不住。
  这少年郎初入赌坊,初时一窍不通,却也挣了一点,后头半懂不懂的时候,简直如同赌神附体一般,手气旺得不得了。
  场中的泰半都是老手,初时顾着赌钱,并无人在意,见他赢得狠了,这便交头接耳起来。
  “面生得紧,你认得不认得的?”
  “不曾见过。”
  “听着口音,怕不是南边来的?”
  “像是个岭南腔,舌头都不卷的,鼻子也不透气。”
  “怕不是个新人罢!”
  “新人手气旺,头两天从来都是赚的,跟着他罢!”
  原来赌场里头素来有个说法,便是头回入场的,不知为何,总有那一两日的庇佑,逢赌必赢,等过了那两日,由新人变为老人,那庇佑便不会再灵,多半还会十赌九输,将前两日赢的又吐了回去,还要输了一大笔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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